第38章 登錄先生
廖遠哪裏不信他的話，雖還有些惶然，點點頭跟著筱羽走進了學府大門。
那守衛的頭領見筱羽一身怪異打扮，當即攔下來道：“爾等可是讀書人？”
“將軍慧眼獨具、明察秋毫，一眼就看出了我等的身份，高，實在是高！”筱羽一陣開丟過去，免費的馬屁他並不介意多多奉送，“將軍實乃我三軍之幸，大炎之幸也！”
這首領被他這一陣恭維弄的甚是難堪，搖搖頭道：“卑職隻是一個小十夫長，豈敢稱將軍！這位小兄弟倒也罷了，我看兄台你虎背熊腰，扮相怪異，不似個讀書人，你可有符牒文書能證你身份的？”
讀書人便一定隻能文質彬彬，弱不禁風麽？就不能如咱一般肌肉發達虎背熊腰了麽？這是什麽怪道理？
筱羽當下一笑，從懷裏掏出那本從廖遠手裏刮來的《論語》：“大人，我亦是聖人門生，今天乃是受他老人家感召而前來仰聖的！”
這年代，孔聖人在天下人心目中的聲名，那便相當於釋迦牟尼在信仰者心中的地位，這兵衛首領見到這本《論語》，哪還有不信他是讀書人的道理，麵上瞬時一副敬色，一擺手道：“如此，請二位自便！”
“大人高風亮節，胸懷磊落，對我等讀書人禮賢下士之意，實在是人之楷模，道德標兵！”
筱羽又是一連串糖衣炮彈攻過去，俗話說，花花轎子人抬人，這溜須拍馬也的確要講究火候和功夫，這小頭領被筱羽這一陣恭維，哪還不麵色開懷，心下舒坦？
“對了，大人，我見今天這許多學子前來，是否都是來報名春季進學的麽？”
“自然是，公學再過三日便要春季開學，這兩日是最後的報名時間，成都府路那些住的偏遠的學子，都在此時集中趕來，是以學堂人滿為患。”
“呃，那麽學子報名，是否有些什麽講究和忌諱？負責登錄報名的先生又是誰呢？”筱羽再是得寸進尺。
“你這秀才，看來是故意套我的話來了。”那小頭領一陣大笑，“不過看你甚是識大體，卑職道與你聽又何妨？”
筱羽撓頭嘿嘿一笑，這兄弟看來也不是笨人啊。
“學子報名自然沒甚講究，隻要能背上幾首詩詞和聖人論述，會寫字，然後交上十兩銀子，便能入學。”
嗯，報名條件倒不難，以廖遠的水平，吟詩作對寫字有何難？問題便在於十兩銀子了。他身上可隻有三錢銀子二十文銅板！
便又聽這頭領道：“至於負責登錄學子報名的姚大國學——姚琛琛先生嘛，此人乃是公學堂的學子副總督導教習，素有才學，
“據說他以前做過京師國子監的祭酒，前幾日學子報名人數不多，他也並未出現，但這兩日報名學子人數太多，他也不得不親自出麵安排打理。
“不過，今日排隊報名人數太多了，現在報名的學子已經在操堂前排了一裏多長的隊伍！按此速度，估計要排到酉時才能完結今天的報名甄選事宜了！”
“姚琛琛？先生？”筱羽聽的噗呲一笑，這姚大國學男兒好名字啊！隻是，現在才辰時八、九點，若是此時去排隊，便要等到酉時下午六、七點了，這可是一天的光景啊！
筱羽一望日頭，當即問道：“大人，這十兩銀子的學資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啊，平民四口之家兩年的開銷都夠了，我觀這麽多的學子來報名，他們都能拿得出這筆報名資費麽？”
“這報名的學資費用可是成都府路好幾任安撫使大人再三斟酌定下的標準，這還是稟奏了朝廷經過聖上禦定的！”小頭領說到這裏朝南一抱拳，
“天下讀書人到此求學，必要付上這筆銀子，你見到的這些學子，很多都是充實富戶家族，或是官宦士族之家的子弟，自然不愁銀子了。
“即便那些窮困學子，也是東拚西湊借夠了銀子才來的，銀子不夠的學子，斷不讓報名了，自也不會有缺銀子者到此晃悠。”
媽的，老子不就缺銀子到這裏來晃悠的麽？筱羽麵色一沉，在他前世，基本上是沒有窮人上不起學的事發生，國家總會有各種政策保證適齡孩子上學。
倒是在這素重禮教、尊崇文人學士和俠義精神的古代，卻多有窮人不能上學的事！
當即他冷聲道：“那極端窮困的學子，銀子差的太多，哪怕是他才高八鬥，都不能來報名麽？公家衙門就沒有任何資助措施麽？”
“公子此言差矣！”小頭領一笑，“自孔聖人開壇收門人弟子數千年來，讀書人要考取功名，並非隻有入學堂求學一條道。這公府學堂，說白了也隻是為士族富家子弟所開設。
“那些貧寒之家的讀書人欲求學上進，自可以寒窗苦讀自學成才，我大炎參知政事範文政、宰執歐陽休等大人皆是寒窗苦學十年，最終官拜公卿，天下學子趨之若鶩。
“另外，窮苦人家的讀書人還可以自尋飽學之士求教、或是拜入某個世族之家做先生幕僚，或是拜入某官爺帳下為門生，都是讀書求學上進之道。
“而公府學堂這些家境殷實的子弟，他們聚集於此，也隻是彼此拉攏派係關係，所謂官官相護，一榮俱榮，
“這些子弟以此學堂為跳板從而青雲直上，便不用像貧寒學子那般，辛苦奔波，在天下遍求名師或為進入名門奔走。
“所以，兄弟你想想看，人家權貴家族子弟鞏固打下的圈子，憑什麽讓你無錢無勢的窮人子弟進來？你要進來也可以，拿銀子啊！
“這世道很公平，有得必有失。你拿不出銀子，那便走其他的道路，何況，你若真有才，若寒窗苦讀成為狀元、官拜宰相，那還不得更為世人敬重傳頌不是？
“再說了，這天下讀書人雖多，能考上童生秀才舉人的，卻都是百裏挑一的人才，如果凡是個貧困子弟讀書，朝廷和衙門都要資助的話，
“彼時，青壯年人丁都不務農種田、都不入伍為兵，全都假其名曰我乃讀書人也，騙取銀子資助，這天下豈不亂套了？”
聽到這裏，筱羽也有所釋然，畢竟一個時代都有其局限性和各種時政弊端，這是客觀而無法更改的。古代的政府衙門，的確不可能拿出銀子資助天下窮人讀書。
雖然很多人都對貧寒才子讀書中狀元、娶公主拜駙馬這等才子佳人故事喜聞樂道，但實際上，整個封建社會兩千多年，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讀書做官之人，都是家境殷實或是氏族世家、官僚階層的子弟。
很簡單，一個學子從五六歲總角開始讀書，到最終高中兩榜進士，這二三十年間的書本學費、先生資費，以及遊學四方、人際打點、趕考的盤纏路費，是一筆極為巨大的資金，普通人家哪裏承擔得起！
想到這裏，筱羽一望身邊瘦弱而聰穎的廖遠，一聲輕歎，我這個苦命的小舅子啊，你若沒有遇到我，你的求學之路該是何其坎坷！
當下，他又問道：“那麽，這個負責登錄報名的姚先生，他有些什麽喜好或特征呢？”
小頭領和筱羽閑扯了這半天，見時候也不早了，當即道：“這姚大國學嘛，素有‘詩癡’之名，最喜賦詩作詩，
“據說他為了吟得一句詩，回家時在路上走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早上才得出佳句、回到近在咫尺的家，傳為美談。小兄弟，卑職公務在身，不跟你擺龍門陣了，爾請自便！”
嗯，這個發現有價值！筱羽向小頭領道過謝之後，拉過廖遠往學堂裏走去，輕聲道：“今日咱們逃不過要在這學堂裏吟詩作對了，廖遠，以你的聰慧和才學，我相信吟詩作對不是難事吧？”
廖遠點點頭，眼裏一股自負的神色：“筱大哥，遠兒四歲起便在爹娘的教導下識字讀書，五歲能識數百字，七歲能作詩。我今年十四歲，雖不說有神童才子之稱，但吟詩作對卻是小事一樁，便是七步成詩，我也能勉力一試。”
“嗯，好！”筱羽拍拍他肩膀，我的薰兒寶貝知書達理，這小舅子也是才高三分，看來我老丈人和老丈母自小的教誨功不可沒啊！
當下，筱羽與廖遠在一棵樹下一陣論詩點題，廖遠果是聰穎機靈，不多時對筱羽的詩詞路數已經有了幾分體悟。
筱羽心下也是一陣欣慰，說道：“等會，我讓你怎麽做詩，我自會旁敲側擊，你既已明白了我的一些路數，想必便不是問題了。今兒個，能不能順利報上名，還得先讓你唱個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