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白園

“提起白園,那可是婦孺皆知,天下有名啊!”劉安說此話時眼睛都綠了,

“我一年淡季時也會去白園看幾場,幾個名角段曉芹、萬姍紅,那唱腔,那身段可真是讓人**啊!”

“這便是這個時代的娛樂業了。”筱羽心下一喜,天下梨園之首,皇帝題字,看來這白園來頭真是不俗啊!

“白園主要演的是什麽戲?”筱羽繼續問道,在他印象中,古代梨園不外乎就是唱唱什麽樂府歌詞,跳一跳什麽霓裳羽衣舞什麽的,但聽劉安之言,似是不然。

“白園據說在天下名城重鎮都有分園,總園在金陵,在咱成都府,主要就是演蜀戲,又叫蜀劇的,畢竟是演給蜀人看嘛!

“偶爾也會演其他的地方戲劇,什麽黃梅劇,中原戲的。我還是喜歡看咱蜀戲,聽的懂。”

筱羽完全聽明白了,這個時代,已經有了在他前世盛行的各種地方戲種,但肯定還處在萌芽時期。

看來這個時代的百姓精神文化需求還是很旺盛、文化娛樂發展水平也是不低的,在冷兵器和無電時代,這唱戲演戲的,便是百姓喜聞樂見的“電影”了。

想到這裏,他對自己的電影大計又提升了三倍的期望值。

“劉師傅,那些唱戲演戲的梨園伶人,他們的身份地位如何?在百姓中受不受歡迎?”

雖然前世的古代梨園伶人地位低下,但既然這個世界精神文化水平發展苗頭不錯,他對梨園的社會地位充滿了一線希望。

“這咋會高呢?梨園演的戲雖然咱百姓喜聞樂見,但你要知道,咱老祖宗幾千年的傳統是啥?

“是士農工商!哪裏輪得到賣唱、賣**甚至是賣身的優伶之人呢!”劉安口中甚是不屑,

“這些演戲的伶人,大多數從小便是被梨園收養的無父無母的孤兒,要麽便是窯子青樓裏出來的賣唱賣身的一些賤人,

“公子你沒聽過一句話麽:寧到廟口擺小攤,不到伶園唱金蓮,正經人家,誰會讓娃兒去梨園演戲做事呢?”

這個大炎朝,開國太祖皇帝文化水平不高,其祖上種過田,經過商,他則是馬背上得來的天下。

正因為太祖皇帝大字不識幾個,他在當皇帝前為此受到不少文人的輕視和取笑。

所以在他打下江山後對讀書人並不怎麽高看,認為“讀書人百無一用”,反而有些“重武輕文”、“重商輕文”。

但千年道統,畢竟需要弘揚尊崇儒家,大炎建國後,讀書做官雖仍是社會主流,但讀書人的地位,始終沒有前朝高。

而經商做生意的人,其地位其實並不算低,“商”可歸於這個時代的中九流。

但梨園卻並不被歸為“商”之一流,而是和青樓妓院同歸於“下九流”,被世俗輕賤,聞之嗤之以鼻。

聽到劉安說到這裏,筱羽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他所經曆的兩個世界,梨園地位如出一轍!是而心裏甚是不平。

媽的!真是既做婊.子又立牌坊,好事都被一幫自詡為道德人士、正人君子占盡,黑鍋冷眼受氣都留給梨園中人!

這便如正人君子上窯子一般,脫了褲子做禽獸,穿上褲子出門就罵窯子小姐傷風敗俗,壞人家庭和睦!

你們既然如此鄙夷梨園中人,卻又何必爭先恐後地去看他們演戲?看完戲後就開始教育子弟要遠離梨園,莫與梨園中人為伍!

我要做導演,演戲拍電影,我便是梨園中人!

由隨你們鄙夷冷眼不屑吧!老子到時拍出來電影,宰的便是你們這幫正人君子、道德人士!

筱羽麵色一陣青紅交加,隻是這卻非劉安一人的看法,而是一個時代的切膚之痛,當下他也不跟劉安計較,喊道:“劉師傅,今兒我就去白園了!”

劉安叫一聲好,趕著馬車,快馬加鞭,不多時,便載著筱羽來到了成都府城北門,馬車在一幢朱漆大門、幽深府院前停下。

“筱公子,白園到了。”劉安下車拉開馬車布簾。

筱羽一聲道謝跳下馬車,一幢青磚碧瓦大院橫空眼前,頗為壯觀,府院朱漆大門上方牌匾上題著兩個鎏金大字“白園”。

隻是,此時白園大門口的一間廂房前圍著一大群人,熙熙攘攘,爭先恐後的樣子似乎在爭搶什麽東西,。

“劉師傅,這些人在搶什麽東西?”筱羽有些莫名,早上人潮蜂擁搶購,他隻在前世的大超市門口見到過。

“在白園這裏,自然是搶戲憑咯!”劉安見怪不怪地來了一句。

“戲憑,可是入場看戲的憑票?”筱羽問道,劉安當即點頭。

“這年頭,看個戲還要搶門票麽?”筱羽大為怪異,一望那些正在搶購門票的人,絕大多數都是錦緞綺羅在身。

看起來都是富足之人,便是所謂的道德模範、正人君子了,

“是什麽戲曲的憑票這般熱銷?看這些人性命交關要去看戲的樣子。”

劉安稍一思忖道:“聽我隔壁老黃頭說,這些日子,白園排的是《楊家將》,說好看的很,段曉芹演楊六郎,萬姍紅演木桂英……

“前兩日剛排出來時,這白園門口數千人一票難求呢!一般一場戲在白園會排個十天半月的,這幾日應該都在排演《楊家將》罷。”

“楊家將?!”筱羽屁股如被刺紮一般彈了起來,這個時代,有楊家將?楊六郎、穆桂英?!

他揉了揉了眼睛,我日,我沒穿越回去吧?

“劉師傅,你說清楚點?大炎有楊家將?楊令公?佘太君?楊大郎、二郎、三郎一直到七郎八郎九妹?”

“筱公子你是哪裏人氏啊,怎地連楊家將都不知?”劉安回頭瞪圓了眼睛望著筱羽,仿似見到神龍架野人一般,

“我大炎楊家滿門忠烈,戰契丹,平西夏,楊老令公楊燁,年已古稀,尤在沙場抗胡禦敵,衛我國門!

“可憐楊家一門忠烈,在戰遼國契丹時,楊家兒郎死傷過半,平西夏時,楊家兒郎包括楊門女將盡數為國捐軀!

“楊家兒女英勇戍國,感天動地,震徹寰宇,天下盛傳!數十年來,胡人聞楊色變,撼天易,撼楊家將難!

“便是連當今皇帝,見到楊老令公,都要下禦輦親迎,一躬二拜!

“可憐如此國之輔弼棟梁,楊家將至今隻剩下八郎一個男丁血脈,以及楊門女將木桂英,唉,天妒英才啊!”

筱羽聽到這裏,似乎明白了一些,兩個世界的楊家將,畢竟還是有些區別。

在他前世,楊家將和西夏的關係似乎不大,而楊家將的男丁們和楊門女將豈是盡數為國捐軀、死傷殆盡?

但此世,這楊家將貌似隻剩下了楊老令公、楊八郎和木桂英。

但楊家將三代為國禦敵數十年,滿門忠烈,天下敬仰,這在兩世卻是相同。

筱羽便向劉安連聲道謝,付了十五文銅錢給他,劉安言他一直在成都府城內外跑車,若欲乘車,盡可到望江樓附近尋他。

當下,筱羽信步走向那幢古色檀香的朱漆大門園林,“白園”鎏金二字在地麵積雪晃映下灼灼閃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