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小魚兒和花無缺的第二次見麵（二）
一點搖曳的燈火，勉強照亮房間。
鐵心蘭俏臉上泛起情意綿綿，眼神癡癡的看著小魚兒。
花無缺佇立在門口，保持著他一貫的微笑，夜風吹拂而來，他的白色長衫微微飄起，在淡淡的星光下，看著好似天上靈秀的仙。
三人沉默不語。
許久之後，鐵心蘭眼眸含淚，喃喃道：“你……還活著。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會死……”
“我當然不會死。”
這時，小魚兒已經衝開穴道，坐在**，聳聳肩，說道。
“太好了……太好了……”
鐵心蘭看到小魚兒還活著，高興得都快流下淚來，說話都變得語無倫次，不斷重複著“太好了”。
“我就知道你不會死的。”
花無缺臉上首次露出開心的笑容，不是那種禮貌性的微笑，而是發自內心的高興。
如果別人看到這樣的表情，聽到這樣的話，肯定以為花無缺和小魚兒是久別重逢的朋友，花無缺為至交好友險死還生而高興。
但是小魚兒知道，因為花無缺想要親手殺了他，所以看到他活著，才會如此高興。
“我居然沒有死，真該恭喜你才是。”
小魚兒看向花無缺，笑嘻嘻的說道。
“不錯，你沒有死，的確是我的大幸。”花無缺點點頭，說道。
“你就這麽自信，這一次一定能殺了我？”小魚兒眉毛一揚，定眼看著花無缺。
花無缺看著小魚兒，很認真的說道：“這一次你縱然再想自殺，也絕無可能了。”
顯然上次小魚兒的“你要敢殺我，我就自殺”。讓花無缺記憶猶新。
不過，作為移花宮培養出來的舉世無雙的完美公子，花無缺在有準備的情況下。別人想要在他麵前自殺，恐怕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小魚兒和花無缺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這時突然刀光乍現。
鏘！
一道絢爛淩厲的刀光從側麵斬向花無缺。
鐺！
花無缺衣袖一拂，手指輕彈，這把淩厲的柳葉刀頓時折成兩截。
鐵心蘭握著手裏的半截柳葉刀，眼神複雜的看著花無缺。
花無缺對她的情意，鐵心蘭怎會不知，花無缺是世間僅有的完美無缺的公子，可是鐵心蘭卻始終忘不了那個嬉皮笑臉、凡事都吊兒郎當的那條小魚。
“需要出去嗎？死在別人的屋子裏終究不好。”
花無缺依舊一臉微笑、語氣平和的和小魚兒說道，就像剛才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似的。更沒有去看鐵心蘭─眼。
因為花無缺知道，他若看向鐵心蘭，鐵心蘭又怎有顏麵見他，他一生中絕不會傷害任何一個女孩子，何況這女孩子還是鐵心蘭。
“也好，外麵總歸寬敞些。”
小魚兒歎息一聲，走出屋子。
花無缺跟在小魚兒後麵，不急不緩的走著。
鐵心蘭眼神不停變幻，最後一咬牙，也跟著走了出去。
“唉。這算什麽？”
看著這裏，林海歎聲說道：“鐵心蘭喜歡小魚兒，花無缺喜歡鐵心蘭。兄弟相殘。天啟還嫌不夠，現在又來了一個狗血至極的三角戀。真不知道這次該如何收場？”
鐵心蘭顯然阻止不了花無缺殺小魚兒。這次無論如何看，小魚兒都是再無生路。這時，林海都不由替小魚兒急了起來。
天空星辰閃爍，但是曠野上枯草連連，現在已是深秋。
“這裏環境不錯，就在這裏可好？”
花無缺停下腳步，問道。
小魚兒苦笑道：“你要殺我，其實並不需要征求我的意見。”
花無缺點點頭。說道：“那好吧，就在這裏停下吧。”
淡淡的星光映照著花無缺。這真是造物主的傑作，相貌、武功、氣度、才華、品性全部挑不出一絲瑕疵。真是世所罕見的完美公子。
但是這時，小魚兒的眼角突然出現一絲嘲諷和憐憫。
“你出身於世上名聲最響的武林聖地，你年少英俊，你武功絕世，你的相貌、談吐和風度，可以讓天下任何一個少女對你著迷，你的名譽也無懈可擊，令人甚至在背後都不能罵你。”
“天下若真有一個完美無缺的人，那人就是你。”
小魚兒哈哈大笑起來：“但是你有情感嗎？”
“你知道愛恨的滋味嗎？你有過喜怒哀樂嗎？隻怕你徹頭徹尾是個沒有情感的人，你身上流的血，隻怕都是冷的！”
“就算你要殺人，你心裏都未必認為他是該殺的。”
“你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小魚兒的聲音就像一把鋼刀，想要刺破花無缺的心靈。
“難道小魚兒的這一番話，能打消花無缺的殺心？”
林海似乎看到一絲轉機，但是很快林海就失望了。
“也許你說得不錯，但是我依然要殺了你。”
花無缺依舊是淡淡的微笑，神情沒有絲毫的變化。
看到這裏，林海算是明白了，這個花無缺就是一個死腦筋。
這種死腦筋的人最是讓人頭痛，因為他們隻認準自己的理，任你口綻金蓮，說得天花亂墜，他們就是不聽。
出了惡人穀，小魚兒憑著一張嘴，多少次化險為夷，不但從諸多大盜巨寇、魔頭梟雄逃脫，最後甚至能把他們都坑死。
但是遇到油鹽不進、一副死腦筋的花無缺，小魚兒這次真是沒轍了。
“想不到我小魚兒今天就要變成死魚了。”
小魚兒一臉無奈的說道：“那個，你出手吧。我看看你幾招能殺死我？”
“小魚兒真得要死了嗎？”
林海瞪大眼睛，小魚兒是主角，他怎麽可能死？
可是林海真得看不出，小魚兒哪裏還有生機。
此時已是深秋，一陣秋風吹過。片片枯葉飄落而下，星光更淡了，大地充滿了蕭瑟之意。
就在小魚兒等死的時候。一個單薄俏麗的身影突然竄了出來。
是鐵心蘭！
可是鐵心蘭根本擋不住花無缺啊。
鐵心蘭撲向花無缺，隻是這次。鐵心蘭並不是用刀，而是……而是用自己的身軀。
女人最好的武器從來就不是刀。
鐵心蘭一把緊緊抱住花無缺。
剛才柳葉刀不能阻止花無缺，但是她的嬌軀卻可以。
“小魚兒死，我也會跟著死，如果小魚兒活著，我便是你的了！”
鐵心蘭聲音微顫，但是帶著不可置疑的堅決。
說完後，鐵心蘭更加緊抱著花無缺。
“你……你為什麽要……這樣……”
溫香軟玉的嬌軀緊緊纏著自己。即使花無缺也變得不知所措起來。
“你……你為什麽……”
小魚兒站在那裏，發呆的看著這一幕。
“死人，你……你還站在這裏？”
鐵心蘭微微扭頭，看向小魚兒，聲音嘶啞。
小魚兒眼中突然流下淚來。
這幾乎是他平生第一次流淚，他也不知道這是感激的淚？是悲傷的淚？是惱怒的淚？還是羞愧的淚？
被鐵心蘭柔滑的嬌軀緊抱著，花無缺一時竟然忘了掙脫，隻是連聲說道：“放手……放手……”
這一刻，鐵心蘭淚水一滴滴滑下。
“你……你再不走，我就死在你麵前！”
“我……我……”
小魚兒連說了幾個“我”。但是終究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啊——”
小魚兒發出撕心裂肺的聲音，狂吼一聲，發瘋似的轉身奔了出去。
鐵心蘭那滿臉晶瑩的淚珠。那堅決而又柔情的臉，已經銘記在小魚兒的心中，永生不會忘。
小魚兒就像一頭負傷的野獸，在這秋夜中的原野裏狂奔著。
“啊，啊，啊——”
他發瘋的嘶吼著，他已再沒有眼淚可流，他一生中從沒有這樣痛苦過，這樣心亂過。
“我算是個人嗎？”
小魚兒倒在稻田中。任積水的汙泥，浸泡著自己的身體。
“啊……”
小魚兒的聲音嘶啞。聲音如同鋸子在鋸割樹杆一般，咽喉中就像是火在燒。但是小魚兒依舊在嘶吼著。
看到這裏，林海也不由得一陣傷感，一陣黯然。
小魚兒這一生受到的苦楚太多了，但是之前的苦楚加在一起，恐怕也不如這一次的打擊大。
“我自以為誰都比不上我，我瞧不起任何人，但別人要殺我時，我卻連一點法子也沒有。”
“我瞧不起女人，尤其是鐵心蘭，隻因我知道她愛我，所以就拚命讓她傷心，但到頭來，卻要她犧牲自己來救我！”
“我自以為是天下第一個聰明的人，但此刻卻像一條狗一樣被人追逐，像狗一樣夾著尾巴逃跑。”
“我這次雖然逃脫了，但我這一生中難道都要這樣逃嗎？我這一生中難道都要等別人來救我？”
“不錯，花無缺的計謀也許不如我，但像他這樣的人，又何必再用什麽計謀？隻因他武功絕世。”
“而我……我卻隻想靠聰明、靠運氣……一個人若隻有聰明，而沒有本事，那又有什麽用？”
小魚兒躺在水田裏，不斷的審視著自己。
最後，小魚兒還是爬了起來，帶著一身汙泥，向著前方走著。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小魚兒來到一個集市，看到了一個戲班子。
“老爺子，我能跟著你們嗎？”
小魚兒向戲班子的主人，說道。
那老人瞧了小魚兒一眼，笑道：“跑江湖可不是好玩的。要有本事，還得不怕吃苦。”
“我不怕吃苦，我會翻筋鬥。”
於是小魚兒就成了這個戲班子中專門翻筋鬥的。
同時小魚兒也不再叫小魚兒了，而是被叫做“小呆”。
是的，當初自詡天下第一聰明人的小魚兒已經不複存在，現在隻有一個戲班子中任勞任怨的小呆。
除了翻筋鬥，小魚兒什麽也不做，隻是愣神發呆——默默修煉《五絕神功》。
看到這裏，林海輕輕歎了一聲，小魚兒終於成長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