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難得糊塗

眾人商量來商量去,結果還是---—沒轍!

趙爾陸此時已經能夠參加這些聚會了,他和聶文青已經是堂堂的民興會員,是四川新政的核心成員了。他的想法倒有些不一樣,生在官宦之家知道裏麵的七溝八渠,能更好的領悟太後賜婚的深意。而且,他對德齡,也是有所耳聞的。他知道,這個郡主可是現今皇宮裏麵的新新人類……

“督辦,我看這個事情就不要想著如何去推辭了,別說您是和司徒家千金是訂婚,就是真成夫妻了,遇到這樣的事情還得接受!您看看,哪個當官的、有錢的沒個三妻四妾的?我大哥四十九歲的時候還給找個八姨太呢!現在要緊的是先把和司徒家的關係向上麵知會一下,打個商量,最多,以後您家裏啊!不分大小!哈哈!”趙爾陸很能體會在美國待過的,受到“西方文化熏陶的”龍劍銘真正擔心的是什麽?!不過想想也真的好笑,這不是硬塞個燙手的山芋給督辦嗎?哈哈!他的心情,跟楊度完全一樣。

“唉!宏明,你看這個事情……”龍劍銘現在是一點主意都沒有了,這個方麵的事情對他來說一是沒什麽經驗,二是習慣了自由婚姻的思維,還帶珍妮這樣的思想負擔。今天卻要硬拉騾子上馬……

“大家說的沒錯,督辦。我看先拍個電報到北京,讓慶親王那邊幫忙陳情、疏解一下,能推就推,不過,絕對不能強推!不能推就隻好認了。另一方麵還是楊先生說的,趕快給舊金山一個電報吧。”方維誌是司徒美堂推薦的,在這裏也是跟司徒燕關係最近的人,他的話就有著某種意義了。按照他本人的想法,當然願意大小姐跟龍劍銘的家庭不受任何幹擾,不過,現實就這樣!怨誰?既然為民族振興命都可以不要,那這個婚姻也就好說多了!總比拉出去殺頭強吧?總比抗命後倉促舉行起義、麵對屍山人海、滿目瘡痍強吧?再說了,多個人伺候你龍督辦不好嗎?以後司徒燕大小姐在家裏也能有個下手指揮了,不過聽說皇族的挺難纏的……

說歸說,想歸想,無奈歸無奈,電報還是要發的,事情還是要解決的!

吳良接到電報就失笑了,好一陣子才緩過氣來。好!好!好!看你龍劍銘還做表率!哈哈!今天這攤子事情輪到你頭上了,看你怎麽說什麽男女平等,一夫一妻了!不過,等他笑完以後就領悟到這裏麵的嚴重性了!按照龍劍銘的性子和他與司徒燕的感情來看,搞不好這邊的事情,那,這家夥說不得就隻有抗命了!那,對滿清朝廷會留下什麽印象?這個人,不可靠!換了他!那完了,四川新政完了,砸到國內的上億資金完了,準備好的革命計劃也完了!隻有,馬上組織起義一條路可以走,那,按照現在民興會在國內的實力,從武裝到民心,能打贏嗎?打贏以後如何收拾亂攤子?不、不、不!絕對不能這樣,這是一條對中國、對民族的發展的死路、彎路!想不到,實在想不到這個電報後麵還隱藏著這樣的危機!必須做通大小姐的工作,必須!

叫上成欣,上車,去致公堂,不,先去學校!不,還是先去致公堂!把老爺子的工作做通了,大小姐那裏才好說話啊。

吳良是很難得上致公堂的,美聯這麽大一攤子的事情都要他打理,平時實在沒有時間,這下是為了龍劍銘的糗事才主動上門。這個事情可是可大可小的。大,影響在美華人的團結,使得民興會和致公堂的聯盟受到嚴重的影響!小,那就是龍劍銘和司徒燕小兩口的事情,隻要司徒燕點頭,這個事情就完結了。

看著電報,司徒美堂本來還笑嗬嗬的臉頓時沉了下去,把吳良的心也活生生地拉扯下來,扔進了冰窟窿。

“這個小子!唉!你看你看,怎麽會惹個這樣的事情出來!”司徒美堂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悶氣氛,直接爆發出來!就算他是很有閱曆的致公堂老大,就算他能想像到龍劍銘目前在國內的處境,也不能抑製他的怨氣!也不能阻止他把這股氣發泄出來!畢竟,他的兩個女兒都……

“前輩,容我說兩句,就兩句。”吳良也做出對龍劍銘的事情很不齒的樣子,也假裝沒看見司徒美堂瞪著他的眼睛。沒辦法啊,龍劍銘這個事情必須要處理好的。“這個龍劍銘也確實不像話!您說說,好好呆在四川不行嗎?把臉塗黑不行嗎?走路矮著個子不行嗎?嗨!這個家夥偏偏要做出一副男子漢的樣子來!這不!人家郡主把他看上了!得,怎麽辦?要不,前輩,咱們讓他回來,還就在老死美國算了?”

司徒美堂強忍著笑,這個吳良,越混越油了!這是在聲討龍劍銘那家夥嗎?完全就是在幫腔啊!不過,也是這個道理啊……他冷靜下來,怒氣暫時平息了,但是再怎麽覺得吳良話,還有說話的神情如何好笑,司徒美堂也要憋著。

司徒美堂假裝煩躁地站了起來,背著手在屋子裏走來走去,實際上是在調整自己的呼吸。看不出來吳良這個家夥還很能當說客,幾句話都說到了點子上,還那麽搞笑!對,這個話和這個神情呆會用到燕子身上,保證有效!

“前輩,您也知道,現在我們在國內的根基還不穩定。您看,龍先生可以推辭朝廷的意思,那,朝廷這個計策就會失效,就達不到拉攏龍先生、監視龍先生的目的,就不能打消滿清對龍先生的懷疑。那就很可能導致四川大好局麵的斷送。這,隻要朝廷一個命令下去就能做到的!那四川怎麽辦?抗命起義?這個時候新軍才招了10000多人的新兵,連初步訓練都還沒有結束,拿什麽起義?就算迫不得已起義了,那要白白犧牲多少人的生命才可能成功?要在國內造成多長時間的混亂局麵?這,不是我們革命的初衷呐!”搞完笑調節了氣氛的吳良,現在開始講道理了。其實他清楚,這些道理司徒美堂是清楚的,不過,自己既然來了,話也說到這裏了,還是講吧。畢竟,自己也算在這裏有點分量,說話也能起作用的。

“那、你說該怎麽辦?”司徒美堂實際上已經有了主意。事到如今還能怎麽樣?中國這幾千年來都這樣,那些有錢的有權的,誰不是妻妾成群?不過,咱司徒家的女兒未必會答應啊!

“還是要跟大小姐說清楚,這個事情隻有她才能做決斷。早知道,守甫兄(李義安)走的時候就帶大小姐一起走的,現在也應該到四川了!”吳良能對司徒美堂說什麽呢?還不就站在別人的立場上多說說安慰的話,必要的時候痛罵那個沾花惹草的龍劍銘一頓嗎?

“這個事情,還是我給燕子說好了,你回去吧,我知道該怎麽做了。”司徒美堂估摸著女兒也應該快回來了。現在實在沒什麽心情還招待吳良這個稀客。沒辦法,下次有機會再說了……

吳良怎麽不知道司徒美堂的心情呢?目的已經達到了,有司徒美堂出馬,人家兩父子說話,也輪到不自己插嘴啊!走、快走!要不待會司徒燕回來就麻煩了,少不得替姓龍的背幾口黑鍋……

吳良走了,把問題交卸在司徒美堂身上,腳底抹油般迅速消失掉。他前腳走,司徒燕的車子後腳就到了。這輛車可是目前舊金山惟二的水星車之一,還是最最最切合主人性格和喜好的特製珍珠白色。還是亨利.福特私下裏揣摩了司徒大小姐的喜好,讓弗林特的工廠單獨加工出來的。對福特來說,龍劍銘那家夥是不好巴結的,橫豎是軟硬不吃,在他未婚妻上下功夫可就實在多了!

“燕子,回來啦,來來,有個事情跟你說說。”司徒美堂既然承擔起了責任,那就不得不殷勤地在大門口迎接著女兒。

父女倆邊向裏走邊說著話。

“什麽事啊,爸。”司徒燕也覺得今天的老父親有點奇怪,平時可難得出門接自己的。她哪裏知道,司徒美堂是剛送走吳良,接她,隻是順便(故意)而已。當然,司徒燕就更不知道現在的老父親正在考慮如何算計自己的女兒呢!

“進去,進去再說。”司徒美堂可不願意邊走邊說這些事情,要是女兒發作起來可是笑話大了!

父女倆一坐定,司徒燕又開始追問了。今天真奇怪,肯定有什麽大事情,怎麽一向爽朗的父親也畏縮起來了?究竟什麽事情呢?難道關於他!?

“是不是劍銘有消息來了?”

“是、是的,剛才吳良來過,說了個事情。”司徒美堂還是橫豎下了決心,該說的還是要說,該麵對的還是要麵對。

“什麽事情啊?您一口氣把話說完好不好啊爸?”司徒燕給今天的司徒美堂急得快瘋掉了。好端端的吳良跑來說事情,關於龍劍銘的事情?不可能啊,一般都是龍劍銘直接打電報過來的啊!他,難道他怎麽了?一種不詳的預感籠罩在司徒燕的心頭。他急切地想知道國內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龍劍銘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難道,就象那晚上說的一樣,提前起義,跟滿清軍隊發生了戰爭?難道,戰爭中龍劍銘……司徒燕不敢想下去,但是,她隱隱覺得真的不對勁。大忙人吳良的突然來訪,老父親在門口的迎接,這個時候說話的吞吐……挺住,司徒燕,挺住,但願不是那麽回事!司徒燕在頭腦陣陣眩暈的狀態下給自己打著氣。

“我說,你沉住氣,啊?”司徒美堂還在給女兒打預防針,準備做充分點,待會自己的日子就好過點啊。

司徒燕心裏咯噔一下,難道?難道國內真的出事情了!?一定是,是他出事了!要不……她再也無法抗拒大腦的狂烈暈眩,眼前一黑

昏了過去。

司徒美堂沒想到女兒竟然這樣,竟然在龍劍銘的問題受不得半天刺激,這話還沒開口就成這樣了!當然,其實也怪他吞吞吐吐的,本來是一個什麽什麽的小事,竟然使司徒燕誤會成什麽什麽的大事……

過了好半天,人醒了過來。

“到底,他、他怎麽樣了?說啊!”醒過來的司徒燕第一句還是問龍劍銘的事情,讓司徒美堂有種女大不中留的無奈感。

“他沒危險,真的沒危險!是這樣的……這不,吳良怕你,先自己個跑掉了,讓我來跟你說!女兒啊,這種事情,他也是無可奈何的啊!”司徒美堂抖抖梭梭地把話總算說清楚了。

“是這樣…….是這樣…….真的就是這樣嗎?爸。你說他是不是?不會,他不是那樣的人,我相信他。可是,我以後怎麽辦?!”司徒燕心冷了大半截,不過,對龍劍銘的絕對信任使她沒有喪失信心。畢竟,龍劍銘對凝霜姐姐,對自己,那是真實的,是絕對裝不出來的!可是,自己已經是他的未婚妻了啊,怎麽能麵對他現在委婉提出的要求呢?想一想這個問題就可怕,就心疼!

“怎麽辦?有時候做人啊,還要難得糊塗……”司徒美堂能說什麽啊?也許這個時候,隻有這幾個字可以拿來作為女兒的參考了。

“難得糊塗?不!這不是我要的生活!”司徒燕很難想象自己要去接受龍劍銘一夫二妻的想法。就算她知道,龍劍銘是深愛的自己的,對那滿清的女人根本就談不上感情,那是政治婚姻!就算她明白,龍劍銘不到萬不得已不會提出這個令人心疼的辦法。可是,自己曾經憧憬的美好生活裏,並沒有那個皇家郡主的存在啊!自己要如何麵對將來的生活?或者是,幹脆忘掉這一些,從新開始自己的生活,和龍劍銘無關的生活。

司徒燕臉色青白交替,眼淚也止不住地在嬌美的臉龐滑落。司徒美堂能說什麽呢?這個時候可能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會刺傷女兒,還是走吧,讓女 兒安靜一下,好好的想想,會想通的,但願,她會想明白。司徒美堂站了起來,拍了拍女兒抽搐著的肩膀,長歎一聲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