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浴血雪域六

廓爾喀人是彪悍的,可是遇見更彪悍而且滿腔仇恨的藏軍,十七世紀時遺留下來的對藏族人恐懼陰影,開始在廓爾喀戰士身上體現出來。廓爾喀人其實並不想和中國打仗,更不想進攻西藏。作為中國曾經藩屬臣民,廓爾喀人是在投身英軍軍營後,才不得不與藏軍對戰。曾經,1888年,這些廓爾喀戰士的父輩兄長,還主動援助過藏軍抗英……

一方是決死衝擊,一方無心戀戰;一方有100多個戰士,一方不過區區30來人,這場小戰鬥的形勢完全是一麵倒!藏軍也很有默契地專向穿著土黃色軍服的英國軍官下手,對那些主動逃離陣地的廓爾喀人則網開一麵。英軍中尉戰死了,身上留下了無數個血洞,他到死都不明白,一向愚昧的藏族人怎麽突然變得聰明起來……

乃寧寺南英軍陣地的丟失很快激起了連鎖反應。格桑在假裝堅守了一下新陣地後,帶著130多個藏軍退了下來。陣地很快就被英軍重新占領。

榮赫鵬帶領著八門重炮也趕到了乃寧寺前線。經過一番調整後,兩個完整的錫克團作為主力,後麵還有兩個廓爾喀團作為後續兵力的部署成型了!

新軍發動總攻的機會也來到了!

江孜宗山城堡的敵台上,龍劍銘用望遠鏡觀察著峽穀出口附近的英軍陣地。亞東到江孜的大峽穀在乃寧寺附近,就成了一個喇叭口,北寬南窄。英軍用廓爾喀旅一個團的兵力控製著峽穀入口處的三個不大的高地。隻要拿下高地架設起迫擊炮和機槍一通猛打,峽穀內的兩個錫克旅的英軍就將混亂,而還在曲米新郭附近北開的廓爾喀旅另外兩個團,在狹窄的正麵根本就無法鋪開!

“江藎誠幹得不錯,零敲碎打地就把態勢調整得如此有利!守甫,你怎麽看?”龍劍銘摘下望遠鏡,扭頭問著身邊的李義安。

“督辦,現在還能怎麽?狼該脫羊皮了!再這麽下去,底下的兄弟們都要造反啦!打他娘的!打吧!”李義安現在是勝券在握,信心滿滿的,憑借著手裏掌握的火炮和新軍優勢的單兵火力,攻下峽穀口上的三個高地完全沒有問題。高地到手,戰局就開始一麵倒了!聚集在峽穀裏的英軍隻能成為輕機槍開道突擊隊的靶子,成為手榴彈下的亡魂……

“澤登那邊不知道怎麽樣了!英軍本土旅部隊還沒出現,他身上的擔子太重!”龍劍銘並不是不想馬上打,可是一旦動手總攻,英軍潰敗的勢頭不能把本土旅席卷進去的話,澤登那裏的壓力就會成倍增加,如果網底一漏,想一網打盡英軍的計劃就會落空。時機!勝券在握的時候更要掌握好下手的時機!

“那再等等,現在部隊都準備好了,炮兵也把責任區域的所有目標坐標標定了,嘿嘿,加強炮兵團加上旅屬、團屬炮兵,夠英軍喝一壺的!”李義安靜下心來盤算著,前邊傳來的零星槍聲根本就不能影響他的思路。一旅和四旅的部隊以營、連為單位交替衝擊的戰術,還有什麽漏洞嗎?炮兵火力準備的時間、攻擊高地時的步炮協同、緊急轉移陣地到三個高地的騾馬、人力……

2000多匹馬1200人的隊伍停了下來,這裏已經不是冰天雪地的群峰之間了。南下快速縱隊目前正處在一個小穀地裏,溫暖的陽光把官兵們身上的寒意驅趕得一幹二淨,一個晚上加上午的休整時間,已經把南下縱隊的狀態調整到最佳。

“這條山脊的後麵就是帕裏宗!”當錯剛偵察完回來,給司令澤登和劉彝、張進賢兩人匯報著情況。“帕裏宗的古道上,還有英軍的輜重隊和巡邏隊,不過人數不多,兩個小時才過70多馱馬,巡邏隊的人數也少,應該是班級規模。帕裏宗最主要的地方是宗政府高地,這裏!這馬幫的地圖不準確,我和偵察隊的一個炮兵估計了一下,宗政府高地方圓有400米左右,完全控製了來往的要道。裏麵大約有一個連的英軍守備隊,都是土黃軍服,警惕性不高。從這裏,南麵和東麵,有個緩坡可以上去,西麵和北麵是陡壁,陡壁下麵就是茶馬古道!”

“咳!這麽多人來,老子帶著三營來就解決問題了,還用得著南下縱隊這麽多人?”張進賢一看當錯改過以後的地形草圖,剛聽完匯報了怪叫起來。1600平方米的一個小高地,能布置多少部隊?兩個連就咬死了!上去多了反而撒不開,挨炮擊的時候徒增傷亡而已。

“是啊,這麽關鍵的位置英軍隻放了一個連,無非就是看到地形好,你們看,對峽穀來說,英軍陣地的地形相當的好!北麵和西麵是陡壁,幾挺機槍就可以封鎖著山道,我們如果從北麵沿著峽穀來,那,恐怕一個團也不夠塞!運氣啊!我們現在穿插到了英軍的背麵,從南邊和東邊攻上去,隻要動作快,手榴彈多準備一點,解決上麵的英軍不是問題。防守的事情,把高地拿下來再討論。”澤登從當錯的地圖裏看到了更多的內容。英軍顯然不知道幾百年前有過這麽條古道通往帕裏宗,從目前南下縱隊身處的穀地到帕裏宗政府高地,都沒有英軍駐守。而在高地上的英軍,把僅有的兩挺機槍似乎都安排到北麵和西麵,控製峽穀古道,那南麵和東麵……

“司令,我帶一營二連上去,20分鍾,拿下高地。”劉彝在旁邊可算計好一會兒,澤登話一說話就立馬接了上來,把開口慢了半拍的張進賢噎得直翻白眼。

“可以,我帶一連三連接應你,張營長,二營就由你掌握,擔任預備隊,等北麵督辦發動總攻的時候,我估計啊,不出三天,這峽穀裏都是英軍讓你去抓呢!”澤登把主攻任務給了劉彝,怎麽也要畫個大餅給張進賢看的。

“咳!奶奶的!”張進賢也沒轍,誰叫自己慢了半拍,誰叫劉彝那小子說話象打機槍,連話都插不上呢!認了!隻希望北邊的兄弟別太過分,多留些魚蝦給二營過過癮。

太陽漸漸地望西邊去了,消失在喜馬拉雅山的群峰之間。天色瞬間就暗了不少,涼風悠悠地吹了起來,在山穀中輕輕地呼號著。

劉彝帶著二連,趁著僅有的天光悄悄地摸索到帕裏宗高地下,這高地是典型的冰川地台,上麵平平的,比新軍在衣冠廟大營的操場還平,缺乏警覺性的英軍守備連這個時候正在高地進晚餐呢!

也難怪人家英軍守備連的懷特少校,戰爭不在帕裏宗,在北麵很遠的江孜!這裏,無非就是一個兵站和交通守備點而已。在英軍切實地控製了北邊的康馬、嘎拉以後,英軍守備連的任務就變成了吃飯睡大覺了!至於拚命打仗的活計,就交給錫克豬和傻兮兮的廓爾喀人好了……

沒有巡邏隊,白天還在的巡邏隊是裝樣子給過往的部隊看的。沒有崗哨,這裏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敵情,拿崗哨來做什麽?條令?滾他媽的條令!誰不知道太陽下山以後的山風可以把人吹成冰棍?至於嗎?何必派個可憐的兄弟去挨凍呢?還是在石頭壘成的屋子裏烤火吃晚餐來得實在!機槍陣地也沒有人,唯一幾個可憐蟲拿著步槍和望遠鏡,時不時地草草看看北邊的山道就了事。

劉彝指揮著二連偷偷地摸了上去,官兵們都把長槍挎了起來,一手手榴彈一手自動手槍。宗政府是個象北方的三合院形式的建築,三個排(機炮排在下麵待命)各自負責一排房子。

“打!”劉彝輕聲地下了命令,領頭把手上的手榴彈打了出去,幾十個黑雞蛋冒著青煙飛進了宗政府大院子,接著就是連續的“轟隆”聲和夾雜著的英軍嘰裏咕嚕的怪叫聲,英軍從被炸開的屋門處跑出來,還沒弄清楚怎麽回事就被“啪啪”的手槍撂翻在地。

劉彝帶著幾個戰士迅速地控製了機槍陣地,轉過槍口把那幾個了望的英軍結果在往政府院子裏跑的路上。接著就對著房子的石塊牆壁“嗵嗵嗵”的掃射,加上不斷的手榴彈爆炸聲和手槍清脆的點射聲,很快就把昏頭昏腦的英軍打得心無鬥誌,一條白色的褲衩從狹窄的窗戶孔裏伸了出來,無奈地搖晃著。

張進賢掐著表傻眼了,這個劉彝說20分鍾就20分鍾啊!從開始到結束,剛好20分鍾!那些英軍就舉著手從房子裏走了出來……沒話說的張進賢隻能組織起自己的部隊收容、看守俘虜。

“劉彝,南邊的緩坡必須放一個排,隆吐山那邊的英軍守備部隊還有不少,得提防著他們從南邊來。最好每天派一個班向南前出兩裏,擔任警戒哨,要是被英國人從背後摸上來,那就鬧大笑話了!”澤登和劉彝就站在院子中間說著話,英軍的俘虜們舉著手被戰士們從房間裏清理出來,還有這個兵站倉庫裏的庫存,也有專門的人在盤點。

“咋能呢!我們剛用了這手,還能讓英國人照葫蘆畫瓢?走,司令,咱們去看看北邊,我可給英國人準備了不少好東西呢!”劉彝當然不會說,你說的我早做好了,還是去看看機炮陣地去。

北邊的陡壁有20多米高,站在上麵可以遠遠的看見遠處的情況,不過現在是晚上看不見罷了。這個倒提醒了澤登。

“在前麵,你看,沿著山道的兩邊,從距離500米處到崖下,隔10米裝備一些易燃物,必要的時候可以在晚上點著,這樣在上麵的視線就清楚了,也不用頻繁地派巡邏隊。哎,你的機炮陣地有問題,12門迫擊炮12挺輕機槍,還加兩挺英國重機槍?放這麽密集幹什麽?當心人家一炮過來給你端掉。我說,這裏就設個炮兵觀察哨,迫擊炮全放坡後去。”澤登看出了問題,這樣放置迫擊炮可就有點浪費迫擊炮的性能了。

“對啊!段煥竟,把炮挪到坡後去!機槍密度減低一點,把機槍巢再整牢靠一些。”

“也不知道北麵怎麽樣了?也許,督辦他們就要動手了吧。”澤登見事情都安排妥當了,心裏輕鬆了一下,又開始擔心北邊的戰事。他很清楚,也許明天一早,南邊的英軍守備部隊就會得到帕裏宗失陷的消息,北邊的康馬,英軍也會抽調部隊來對付自己,南北夾擊下,究竟會有什麽樣的事情發生?現在還不可逆料……

1904年5月11日,9點。

四川新軍炮兵陣地上,接近300門各型火炮同時怒吼起來,炮兵們將一發發炮彈裝填進炮膛發射出去,早已標定好的射擊諸元提供了極佳的炮擊效果,整個陣地上彌散著硝煙的氣息和痛快淋漓的情緒。

成百個炸點同時在英軍陣地的主要支撐---峽穀口三個高地上綻放,鋼鐵、血肉在高地上飛綻而起,朵朵黃黑色的煙雲在高地上升騰。一波剛過又是一波,直炸得三個高地一片狼籍,駐守在上麵的廓爾喀團很快就喪失了鬥誌,在慘烈的炮擊中四處亂鑽,企圖找一個安全的地方以供棲身。可惜,在野戰炮、山炮和迫擊炮的聯合打擊下,在炮擊前的充分觀察和精密計算下,可供廓爾喀炮灰躲避的地方隻有高地下的峽穀。

此時的英國軍隊,顯然還缺乏應對如此強度炮擊的辦法,幾門山炮和著8門重炮無目標地向可能的新軍陣地上發射,其效果與新軍炮火相比簡直是微不足道。

炮擊漸漸演變成了炮兵的對抗,新軍僅有的兩門105mm加榴炮成為炮戰的主力,16公裏的最大射程使得新軍加榴炮可以遠遠地攻擊峽穀內的英軍,而由野戰炮、山炮(繳獲英軍的)、迫擊炮也在來回的犁著1、2、3號高地。

突然、精確而猛烈的炮擊對廓爾喀人來說是煉獄,很快,一簇簇有著悍勇名聲的廓爾喀人從高地上潰散下來,能夠跑下來的是少數的幸運兒,更多的人被密集的炮火撕成碎片……

“不!不可能!”榮赫鵬到現在才明白過來,傳說中的四川新軍就在自己的前麵,而前兩天突擊的藏軍,顯然是受到了四川新軍的訓練,才能打得英軍居然可恥地放棄了陣地。現在,廓爾喀一個團居然連槍都沒放就垮了下來。這讓上校非常的不理解,盡管,前麵的爆炸聲是那樣的密集,那樣的劇烈!“命令廓爾喀人馬上集合起來,等中國人的炮擊一停,馬上回到陣地。”

二團是教導旅的底子,是從老2團、3團抽調的,現在,正在馮戡的指揮下,迎著炮擊帶來的煙霧向三個高地緩步前進,在步兵衝擊散兵線前100多米的地方,是由迫擊炮構築的彈幕,再往前一點,野戰炮威力強大的炮彈正在開山裂石,那英軍的陣地掀個底朝天。

一線的每個官兵都盡量張大著嘴,這樣才能使自己脆弱的耳膜不至於被炮彈的爆炸聲和氣浪衝破……沒有衝鋒的呐喊,也沒有拚命的衝刺,隻有前麵的機槍手神經緊張地對著任何可疑的地方打著點射……

“好!炮兵幹得好!郝繼忠真他媽好樣的!”龍劍銘舉著望遠鏡就號叫開來,嘴裏也控製不住冒出了髒話。奶奶的,21世紀中國精銳陸軍部隊炮兵參謀**出來的炮兵還有錯!?

“經典!這一戰可以作為經典載入軍史,想不到,幾次演練下來就有這樣的結果!真他媽想不到!”李義安還是很冷靜的,不過是在表麵上。作為日本陸軍大學特列招收的中國學生,他曾經參加過日本陸軍近衛師團的演習,可是也沒看到過這樣的場景!即使,他就是這次戰役的策劃者之一,可是當一個個命令轉化成為現實展示在眼前時,那種震撼還是足以把參謀長的矜持和風度粉碎掉。

“二團上去了!守甫快看!”現在的龍劍銘成了觀察哨,一有動靜立馬就匯報給身邊的首長。“上去了!好!鬼子重炮該完蛋了!奶奶的,還是炸了老子不少人!”

馮戡這個團長赫然操著一挺輕機槍在前麵開路,這個時候,護送他們的隻有前移的迫擊炮了,炮擊的密度明顯減弱。高地下的廓爾喀人開始亂哄哄地湧來,而英軍的山炮也有了一定的準頭。

“馬守福,通知迫擊炮,方位31.09,距離750,幹他娘的!”馮戡一腳踢開一具擋路的屍體一邊吼著。

“是,迫擊炮,方位31.09,距離750。”後麵的馬守福一邊重複著,一邊用手上紅綠小旗打著信號。

迫擊炮彈帶著尾翼獨特的嘯音越過馮戡等人的頭頂,準確地在敵群中開花。

“好啊!過癮,真……”馮戡話沒說完就被身邊一個參謀撲倒在地,一發山炮炮彈就在馮戡身前10米處爆炸。

“團長!”馬守福轉頭一看,團長不見了!忙收了小旗撲過去,還沒到,就看見馮戡一臉憤怒地移開身上的參謀爬了起來。

後麵的部隊湧了上來,從三人身邊直奔下山,機槍在“刮刮”地狂叫著,不時有手榴彈爆炸的悶響!新軍二團現在完全是在和高地下的英軍廓爾喀部隊打對攻,拚的就是士氣和火力!

馮戡搖了搖嗡嗡作響的腦袋,伸手去拉那參謀,拉了幾下才頹然發現,那參謀的身上在汩汩地冒著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