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再會袁世凱

張之洞湖廣新軍擴編的事情驚動了練兵處的會辦大臣袁世凱,一直在思量著把自己手上三鎮新軍再翻個倍的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兼新軍會辦大臣兼盧漢鐵路總辦兼……急急忙忙地上了一個折子後,又偷偷的趁夜趕到北京,拉了慶親王和龍劍銘兩人在法華寺的小別院裏碰頭。

這兩年袁世凱可謂春風得意啊!自己頭上有了這麽多的頭銜不說,手下的人也都混到了好的差使,徐世昌在兵部擔任侍郎、唐紹儀在外務部擔任侍郎,梁士詒剛剛接收了盛宣懷的電報局和鐵路事業,王士珍、段祺瑞、馮國璋、段芝貴等人都手握兵權,而稍遠一些的老淮軍將領薑桂題、張勳、倪嗣衝等人也都占據著要職,掌握著軍隊。在天津的直隸總督衙門,隱隱有第二朝廷的趨勢……

可是袁世凱自己知道自己的苦處。雖然表麵看上去權勢滔天,威風無比,實際上卻是危機四伏、如臨深淵。論手上實際掌握的兵力,不過兩鎮新軍(第一鎮在滿族親貴手裏)和幾支並不很牢靠的淮軍,連四川的新軍也可與北洋軍一比高低;論實際權力,一省總督而已,事事還須受到朝廷中的政敵、滿族年輕皇親權貴的掣肘。如今,老太婆(慈禧)就快70大壽了,一個人真的能千歲萬歲就好了,可就算是慈禧,到70也是古來稀的境界,一旦這個最大的靠山一倒!無論是光緒親政也好,其他皇族掌權也罷,袁世凱都是人家的眼中釘、肉中刺,是非拔不可的!這種情況下的袁世凱,唯一的出路就是再加劇擴大自己的權勢,擴編手裏的北洋軍。隻有這樣,才能保證在慈禧西去之後項上人頭的安全。至於什麽搞君主立憲的事情,現在時機還遠遠不夠成熟,得讓地方上真搗騰起來,袁世凱才有機會拿事說話,否則,第一個得罪的對象就是慈禧!

要擴大權勢,辦法有很多,不過都容易引起皇族親貴們的警覺和反彈。擺在袁世凱麵前的,實際上隻有兩條路:一,走奕劻和慈禧的路子,把身邊的親信部下推到台上去掌握一定的權利,形成一個巨大的利益集團,這個路子,已經在走並取得了一定成效,徐世昌和唐紹儀就是例子。二,聯合地方勢力結成同盟,因此,他和龍劍銘、端方要拜把子稱兄弟。除此之外,他是再也無路可走了!

如今,張之洞擴大新軍編練給了袁世凱一個借口。你兩湖要剿匪我直隸還要防範東北事變和拱衛京津呢!你編製不夠?那我也不夠!不過,這借口可不能由袁世凱自己提出來,還得讓目前朝廷在新軍問題上最有發言權的奕劻和龍劍銘來說起才行!否則,那班找不到事情做的爺們可要鬧翻天了……

“王爺,額附,二位都在京城,在軍機,話我可說明白了,得讓二位幫我想點辦法啊。”袁世凱這在10月天裏,腦門上都是一圈汗,他急啊!這個事情可是過了村就再沒店的。

“項城呐,這事難辦的緊,雖然說本來直隸就擬議編練六鎮新軍作為模範,可……”奕劻話一開口就卡住了不好說,因為龍劍銘在啊!現在朝廷上下都在說,四川新軍強,那就得大量擴編四川新軍作為楷模部隊,讓各省新軍效仿啊!憑什麽讓直隸編練六鎮沒打過仗的新軍呐?說這些話的是平時與袁世凱不對路的親貴和督撫,特別是在廣州的岑春煊嗓門最大。在岑春煊的眼睛裏,把袁世凱的新軍編製搞到四川去,那可幫助龍劍銘這個真兄弟做了件大事了!順便還打擊了袁世凱,何樂而不為呢?因此,岑春煊在朝廷裏的喉舌瞿鴻禨就連同載灃、鐵良等人吵吵起來,把袁世凱本來要到手的六鎮編製眼看就說黃。這個時候,袁世凱借張之洞的事情來說話,是情有可原的,不過,可不能把額附給得罪嘍!

袁世凱心裏何嚐不知道慶親王為什麽沒把話說下去,他也在等著龍劍銘來表態呢!

龍劍銘這個時候也不好說話,雖然最近朝廷上下對新軍編製問題吵嚷得厲害,但是真要實現壓直隸擴四川,那還差了幾分火候!要真能成的話,誰他媽的不想,老子有錢有械,再編練三鎮出來,光四川一地就20萬軍隊,那對未來的革命可就是大好事情啦。到那時候,20萬軍隊一擺出去,就可以收到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效果!符合民興會流最少的血實現民族革命的目標。因此,龍劍銘在心裏是巴望著能成事的,甚至還在盤算著在陝西東南部的安康搞點事情出來,為四川新軍擴編找點理由,給現在朝廷上下的議論添一把火的。而現在,袁世凱眼巴巴地看著自己,還真不好對付。

拋開四川的利益不講,袁世凱在中國的勢力還是很大的,在慈禧眼裏還是忠臣、寵臣。龍劍銘有必要在這個事情上為三個鎮的編製問題與這個北洋大臣撕破臉嗎?何況,這個事情最終的決定權在慈禧手裏,而不是那些吵嚷著人手裏。

看來,暫時穩定和袁世凱的關係還是有必要的!畢竟,袁世凱和端方的關係不錯,而海軍長江艦隊和上海的工業基地,對龍劍銘來說,對未來的中國來說更為重要!得罪袁世凱,那龍劍銘和端方之間的關係就極不好處理了……

“依劍銘看,這個事情先分兩步來,第一,慰亭兄先上折子請練北洋第四鎮,用於遼河以西防務(遼河以東是滿清政府劃給日俄的戰區),這樣,一鎮和三鎮相比,目標不大,反彈就小。王爺和我這邊,再各自走走路子,把眼前的吵嚷聲先壓一壓,先把這第四鎮的事情搞掂了。第二步,北洋軍裏再給親貴們留點位置,眼看良弼就要從日本回來了,給委個標統、協統的,再辦個武備學堂,專招親貴學陸軍,這樣一來,這些人學成以後要安排的吧?哪裏有空位置?編練剩下兩鎮正好解決問題!這樣,親貴們的意見就沒了。王爺,慰亭兄,您們看怎麽樣?”龍劍銘出了個緩兵之計,先幫袁世凱搞一鎮的編製將就著,自己那邊盡快搞個花頭出來,也拉點編製走,剩下的能有多少就多少,再給袁世凱也不遲!反正在這個事情上,我龍劍銘的人情可做到家了……

果然,這袁世凱眼睛一亮,感激之情立時表現在臉上。說白了,現在是袁世凱和龍劍銘兩人在搶編製啊!人家龍劍銘現在大度地出了好主意,主動從這個問題是抽身出來,那,袁世凱的人情就欠得大了!

“額附啊,這、這讓項城怎麽說好呐?今天王爺在這裏,我袁世凱對天發誓,今後額附需要袁世凱幫忙的時候,隻管出聲,如果袁世凱有推托半句,不得好死!”袁世凱也是東找西找,硬是找不到自己可以給龍劍銘出力的地方,情急之下,隻好把神鬼都不相信的發誓賭咒這套搬了出來。

奕劻也安心了,這袁世凱今天就為這個事情來的!如此結果,也省得奕劻去操勞煩心,還可以把心思用到賣官撈錢上去。不過,還得給剛發了誓的袁世凱指個路子,讓他小小的還龍劍銘一個人情,免得以後見麵尷尬。於是,他就著袁世凱的耳朵唧唧咕咕了幾句。

龍劍銘可沒指望著袁世凱真的守承諾重誓言,他隻希望在慈禧70大壽後,自己能順利地返回四川,別在這京城浪費時間而已。到時候,還真的需要人在慈禧麵前就自己的事提個醒。不過,人家都發誓了,怎麽也得表示一下,別搞得太生分。正要說話的龍劍銘卻看見奕劻和袁世凱正眉開眼笑的竊竊私語,真他媽象撿了寶似的。隻好閉了嘴,把嘴邊的客套話又咽了回去。

奕劻和袁世凱眉開眼笑的說什麽?其實並不是太神秘的事情,隻不過龍劍銘還被蒙在鼓裏而已。前幾天載灃硬是把胡同裏最出眾的兩個清倌拉去陪龍劍銘喝酒的事情,不知不覺的在官場上傳了開來,而載灃真把那兩清倌贖了身,安置在一個別院裏,成了龍劍銘的外宅。這事情當然沒瞞過奕劻的色鬼兒子載振,當然也就瞞不過奕劻了。他讓袁世凱幹什麽?無非是出錢再把載灃送的別院修葺、擴大、整治一下,做個好臉麵而已……

京城裏官員們可都知道龍劍銘的那點事,當然不是跟那兩清倌的事情,而是被家裏三個女人吃得死死的事情!想想也真可憐,一個大老爺們從軍機處一下值,就彎都不拐地直接回家,要不是別人生拉硬拽,還真把這耳根忒軟的額附扯不去喝酒。也就醇親王和慶親王兩人能喊動他嘍。

不過,這話傳到慈禧耳朵裏,那感覺就不一樣了!不結黨,好!不亂搞,好!這龍劍銘恍然間仿佛成了大清官員的表率了!要不是在四川還有一個未婚妻,一個關係曖mei的洋女人,還真成了……

龍劍銘要的,也正是這樣的效果。隻有這樣,自己才能盡快打消慈禧和皇族僅有的疑慮,盡快地返回四川。隻有在四川,自己才是最安全的!在這諾大的京城裏,帶來的一個連200號人,加上原來的諜報人員和李莽陸續派來的別動隊,也不過300多人,還不夠別人塞牙縫的……

這奕劻、袁世凱、載灃也真好事,把龍劍銘的私事可盯得緊!這邊龍劍銘喝完茶走人,那邊一個王爺一個總督就帶著手下去了萬安胡同載灃給龍劍銘置的外宅。可憐做了好事的載灃還沒有來得及知會龍劍銘,就給袁世凱知道了,把一臉的金粉都搶了去亮著!

這些人吃飽了撐得沒事情做,倒是把剛從良的兩女人嚇了一大跳。三更半夜的有人大著嗓門喊門,開門一看,穿著藍布軍服(北洋新軍的軍服是藍色的)的大兵就闖了進來,後麵跟著一胖一瘦的大官,看服色,一個王爺一個總督哎!嚇得兩女人趴在地上不敢動,鬧不清楚究竟是怎麽回事。

要說,那時候的娼妓也都是苦出身,但凡有點辦法的,誰願意去幹那事情啊?!何況,兩人都還是念過書的鄉下大戶人家的小姐,隻不過前兩年這直隸省義和團、洋人、新軍鬧來鬧去的,很快大戶人家也撐持不下去了,家破人亡的比比皆是!兩女人一個是廊坊人,一個西口人,幸好還有姿色,賣了身換了錢給沒生活著落的家裏人,就此淪落風塵。也算她們運氣好,這還沒掛牌就被妓院的老板當巴結王爺的西貝貨,成了一家不大宅院的主人,剛過了兩天安心日子,就被這些人給闖了進來,怎麽不害怕呢?!

奕劻掃了一眼跪著不敢動的兩女人,心裏直犯嘀咕,這載灃也太他娘的小氣了吧?怎麽這龍劍銘的外室連丫頭仆婦的都不配?看看這宅院,是人住的嗎?不成!這事情還真不成!也好,給他項城一個還人情的機會。當下一使眼色,就看袁世凱表演了。

袁世凱一時也不敢相信這就是堂堂王爺給堂堂額附找的外室宅院?!他哪裏知道,人家載灃還沒來得及收拾真正要給龍劍銘當外室的宅子出來,這裏不過是兩個女人暫時落腳的地方而已!

“兩位……”袁世凱還一時沒找到合適的稱呼,幹脆舌頭卷著呼溜一下就過去了。“起來起來,我們不是壞人,是給兩位換住處來了!龍督辦的外室,怎麽能住這麽個破地方呢?!來啊!幫著兩位……收拾東西,套車去鐵獅子胡同。”

奕劻一聽,哎喲,這袁世凱還真舍得!那鐵獅子胡同的宅院好啊!可以比得上普通的二品官員宅第了!敢情這袁世凱是就此把這白花花的30萬兩銀子做了人情呢。

兩女人被弄得摸不著頭腦,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怎麽剛來這裏兩天就又要搬家啊?這事說來誤會就大了!當初龍劍銘在載灃王府裏做戲蒙了個長江艦隊,人家載灃倒是得了100萬個龍洋的好處,就在第二天晚上就去了八大胡同找到兩清倌,直接問了句:“昨天晚上怎麽樣?”兩女人隻能按照龍劍銘的吩咐回了句:把督辦大人陪好了。這一來,龍劍銘頭上的屎盆子就扣上了。載灃以為這兩女人的身子已經給了額附,忙掏錢給贖身,又想著自己的外宅長時間沒去住了,趕緊重新安排修葺一下,隻得把兩女人安排到一個手下的外宅裏,也就那破落院子。

這事輾轉到袁世凱這裏,那就不得了嘍!來這裏一看,那兩女人(實際上還是兩姑娘)姿色還真不錯,配得上督辦的外室,就這樣接了過去。

可這兩女人就犯傻了!看王爺、總督的親自來了,神色也和氣,就稀裏糊塗地跟著到了鐵獅子胡同袁世凱的宅子裏。哎喲媽呀!這宅子有幾重幾進啊?天黑看不清楚,可光仆婦、丫頭、管事的、馬夫子、護院的就好幾十個,莫非,是送咱們到這裏當丫鬟的?也罷,總好過將來賣笑賣唱賣皮肉的生活,丫鬟就丫鬟吧。

這袁世凱喚來宅子主事的這麽一說:“今後,這宅子換主子了,你們就跟著新主子,開支還從我這裏出,知道嗎?”

管事的是個宮裏出來的老太監,以前在李蓮英那裏還挺得勢,後來犯事被老佛爺看見了,打了個殘廢攆了出來,還好李蓮英還顧念著,把人介紹到這裏來主事。這一聽換主子了,忙問道:“宮保老爺,這新主子是?”

“額附龍督辦,那邊是督辦的外室,接著去,那也是主子。”袁世凱見事情也差不多了,得坐火車趕回天津去,安頓了一下,招呼著慶親王就走,還拜托奕劻把這個事情跟龍劍銘吹個風。

可惜,那奕劻是個老糊塗的家夥,回到王府就把這事忘到了一邊,直到京城快換主子那天才突然想起,又鬧出了一大段事情來……

且不說做了好人好事的載灃、袁世凱和忘記事的奕劻,那兩個女的啊,是小心翼翼地在堂屋裏喝著茶等著主人出來說話。忽然外麵呼啦啦地來了一群人,在管事的帶領下就跪了一片,嘴裏說著“給新主子姨奶奶請安。”

兩人張口結舌了半天才醒悟過來,原來這半天沒露麵的主人就是自己個兒啊!又驚又喜的是肯定的了,心裏對那陪了半夜的年輕額附也是感激了半天。為什麽?廢話啊!兩個快掛牌出去的清倌,馬上要麵臨的生活是啥樣?先由妓院老鴇組織一個“拍賣活動”,把初ye賣給出價最高的客人以後,還可以保持一年半載的新鮮,之後嘛……而現在。卻從地域一下到了天堂,成了這麽大宅子的女主人,還被稱呼為姨奶奶!這,恐怕是自己這樣身份的女人最好的出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