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湯陰嶽王廟

彰德府緊鄰直隸,在府城南邊有個縣城,叫湯陰縣。南宋著名的民族英雄嶽飛就是這裏人。作為南北會操的責任大臣,鐵良有意識地把會操的地方選擇在湯陰縣城東邊的嶽王廟附近。

嶽飛抗金,金人就是女真人呐!大清聖主爺努爾哈赤當初建國時,國號就是“金”!滿足人是女真人的後代,這漢族人跟嶽飛是一夥子的!不趁著大會操把這嶽王廟給拆了,實在說不過去嘛!

鐵良清楚,自從康熙爺頒詔修建揚州忠烈祠後,大清朝廷很注重改善滿漢關係,但今時不同往日了!不打擊一下漢族大臣以及老百姓,恐怕滿人的天下就不那麽穩當了。看看這次會操的新軍,不都是漢人軍隊嗎?得讓這些人看看,漢人,就得在滿人下麵老老實實當順民。得讓這些人看看,學嶽飛是沒有什麽好下場的!不是給漢人自己整死了嘛!

鐵良的算盤給龍劍銘攪了個稀巴爛。這額駙帶著雄赳赳的四川新軍第一鎮一到湯陰,先就把指揮部設在了嶽王廟!咋的?!這裏地勢好,不正好作為南軍指揮部嗎?

袁世凱這個提調官可是彰德本地人,自然也不願意在家鄉落個罵名,於是就合著龍劍銘的意思,把北軍的指揮部設在與嶽王廟相對的湯陰縣城東關。

這既成的事實把鐵良噎得極為不爽,可偏偏沒有一點辦法!袁世凱和龍劍銘兩人,要真不認鐵良的賬了,那鐵良這個總裁判官也甭當了,自己夾尾巴回京城裏待著去吧!

所以鐵良憋著氣又不好發出來,當會操真正開始的時候,他又發現了一個大問題!四川新軍、兩廣新軍和北洋新軍根本就不聽總裁判官的,也就湖廣的張彪還應和一下。愈發氣悶的鐵良幹脆跑回彰德城裏,抽大煙玩女人混時間去了,什麽會操的事情就交給龍劍銘和袁世凱兩個提調官去折騰。

袁世凱打的什麽主意?他清楚,自己的北洋第1、3、6鎮絕對不是四川、兩廣的對手,也許能馬馬虎虎跟張彪的湖廣新軍比一比。對抗性的會操,那不是跟自己的麵子過不去嘛!找龍劍銘說說去,大家擺個樣子,咋呼幾下各自收兵算了!

那龍劍銘在嶽王廟打得又是什麽主意呢?

“總司令,少川先生來電。”王坤展開電報紙,不等龍劍銘開口就繼續說著:“月底到下月初,外交方麵會跟日本和英國就東北、西藏問題換約。”

“守甫,你們幾位怎麽看?”龍劍銘從地圖桌上直起腰,抬眼看著李義安、楊度、聶文青等人。楊度是剛到彰德的,目前四川方麵的政務由鄭安邦兼管著。

“拖,我看袁項城也沒打算拉開架勢真搞什麽對抗演練,能拖到11月初最好,要不我們就得乖乖地原路返回了!”聶文青沒等李義安開口就蹦了一個主意出來。如果會操在外交換文之前結束,各地新軍就得返回防區,那豈不是白來一趟嘛!

“假戲真做。一方麵拖延時間,一方麵可以跟袁世凱商量一個演練的方案,把部隊合情合理的展開來。時機一到,先把袁世凱等人控製起來,把三鎮北洋軍包圍繳械,那北方的戰事也沒有什麽懸念了。政治宣傳方麵如果到位的話,隻要部隊一到蘆溝橋,滿清就得完蛋!”李義安早就反複思量過部隊在北方的每一步行動,王坤那裏也有詳盡的作戰方案,所以一說到這個問題上,自然是又快又清楚,句句切中要害。

“我們之所以要犧牲一年的時間提前發動,就在於現在的時機。北方的軍隊,有戰鬥力的就是北洋軍以及老淮軍幾個營。袁世凱就是他們的總頭子,控製袁世凱是我們首要的任務。這個人,在政治上是個屋頂冬瓜牆頭草,不控製他,後患無窮。控製住他,那北洋軍可以整體地繳械,從彰德到北京,就沒有任何能阻擋我們革命的武裝力量了。不過,參謀長,時間拿捏一定要準、行動要迅速、保密要做好。爭取一通電,部隊就開過蘆溝橋!”龍劍銘的要求其實並不高,戰略上民族革命軍已經勝利了。在這個紮實的基礎上,隻要不犯錯或者少犯錯,抓住時機快速行動,解決問題就在旦夕之間。

“報告!直隸總督袁世凱來訪。”一名扛著少尉肩花的軍官在門外禱告著。

龍劍銘轉頭看了看眾人,眼睛裏露出了欣喜的神色,看來今天就可以跟拜把子兄弟籌劃一下怎麽唱大戲的問題了!

“走,都出去迎接。”

一群人嘩啦啦地跟在後麵,擺出了最好的排場迎接袁世凱。一師警衛營的官兵也沿著青石鋪就的小道分列成兩排,行著持槍禮。

袁世凱擺出最迷人的笑容,在四川新軍威武雄壯的軍容麵前,他的心裏更打定了主意,在對抗演練項目上敷衍一下賭氣去彰德享福的鐵良。

“夤夜來訪,額駙,沒有打擾您吧?”袁世凱伸出胖胖的手拉住龍劍銘的手,兩人真象好兄弟一樣,邊說笑著邊望裏走。後麵,跟著兩軍的高級將領和智囊們。

龍劍銘和袁世凱坐到了長條桌的主位上,左邊是四川、兩廣的將領李義安、聶文青、趙爾陸、周昆、王坤和楊度,右邊是北洋將領王士珍、段祺瑞、馮國璋、段芝貴、王懷芝和楊士琦。

雙方的將領都在打量著對方。在龍劍銘這邊的,是在考慮著自己麵前的家夥手底下有多少斤兩,以後可不可以化敵為友,共建國防軍。在袁世凱那邊的,則想著對方會不會對抗演練中下死手,給自己一個大大的難堪。畢竟,在前些天的軍操中,大家心裏已經有了點譜。

“項城兄,您看這些將領們,鬥著氣呐!哈哈。”龍劍銘當然不願意雙方的將領因為在演練問題上攀比,結下些仇怨,那,對抗演練的時候,北洋軍的將領就未必把假戲真當假戲唱了!所以,和好稀泥,讓對方放鬆警惕是必須要做的事情。

“額駙啊,軍人興許就這樣的,總脫不開好勇鬥狠。唉,我看呐,咱們先來個開宗明義如何?”袁世凱知道龍劍銘的脾性,有啥事直接說,少他娘的假客套,把正題說完了,再去扯別的事情。

“開宗明義?噢,對對對,項城兄所言極是,都是一家人,搞那麽認真幹嘛?!不是嗎?敷衍一下,讓兄弟們都得點好處就行了。聘卿兄,是不是?”龍劍銘幹脆把話挑白了說,還故意問了一下號稱北洋三傑的“龍”王士珍。一是因為王士珍在北洋軍裏地位僅次於袁世凱,二是因為龍劍銘敬重王士珍在內戰時期不出力、不賣國的態度。所謂北洋三傑,龍劍銘看得上眼的,就這個王士珍了!

王士珍自然不敢答話,實際上他跟龍劍銘也有幾次交道,連當初龍劍銘初進北京拜訪各大權臣時,還是王士珍去引得路;在德齡下嫁四川督辦時,王士珍還私人向裕庚、龍劍銘備了禮。在這個軍人的眼裏,龍劍銘的形象還真他媽的比胖子跛腳(指袁世凱)順眼一點。

“那是那是,守甫,你是日本帝國陸大出身,哪天去保定上上課?看看你把四川新軍**的,唉!額駙啊,惹人眼熱噢。”袁世凱來的目的就這樣輕易地達成了,自然也忘不了給龍劍銘的膀子(助手)抹點金粉。

“謝大人誇獎,標下實不敢當。”李義安的表現要比王士珍大方一些,畢竟在四川接觸民主一點的風氣形成了習慣,不象王士珍所處的那種等級森嚴、死氣沉沉的環境。

“要不,現在就商量著怎麽把對抗演習搞得熱鬧一點?”袁世凱帶著迷人的笑容,向李義安擺了擺手後,轉向龍劍銘說道。

“這個事情嘛,要不由參謀們搞個計劃?就由聘卿和守甫牽頭議議。原則嘛,要夠熱鬧,要能增進兩軍的感情。各位將軍們也去,難得有這樣的機會湊一起。項城兄,我們不如去拜拜嶽王爺?”龍劍銘和稀泥的本事著實是練出來了的,與其讓雙方的將領麵對麵地大眼瞪小眼,不如讓他們在下麵自己搞個東西出來。

“對極對極,走,皙子、杏城,我們陪額駙瞻仰一下嶽王爺去。”袁世凱樂得站起身來,今天有這麽好的結果這麽好的氣氛,哪能不再添點油的?拜嶽王爺是假,離開軍人去談談政治上的事情是真。

什麽叫南北兩軍對抗演練,朝廷想出了這樣一個名目,不就已經說明了一個天下人都知道的問題嗎?南方龍劍銘、北方袁世凱兩大軍閥已然形成。如果在拜把子和政治聯盟上再加上軍事上遙相呼應,在國際問題外交關係上的默契,那袁世凱就可以借著身在天津,隨時可以進京議政(新政大臣)的地利,掌握最大化的權柄了!

“老弟啊,大佬(慶親王)那裏可透出風來,朝廷上那些個親貴是想借著會操收軍權的。反正,四川十六鎮,北洋第一鎮朝廷看來是鐵了心的要收去。咱們這樣氣鐵良那家夥,他就是不走,為啥?不就為這個事情嗎?他袖子裏可有聖旨的!”袁世凱一邊走著,一邊跟旁邊的龍劍銘透露著真相。前兩天一直沒機會說,現在,正好借此拉攏龍劍銘。

“真他娘的!”龍劍銘故意裝出一付氣憤難平的樣子,狠狠地說道:“這些狗東西就知道撿現成的便宜,哼,沒這麽容易的事!挑明說開了吧,十六鎮就是調到天邊,他還是川軍。”

龍劍銘不能不做出這樣的姿態,穩住、麻痹袁世凱是第一要義,總不能做出一副“老子馬上就反了,他朝廷拿我的兵權,做春秋大夢去吧”的樣子吧?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十六鎮這樣的精兵要真給鐵良那家夥,真是埋汰了!唉,我的第一鎮,看來是逃不過了。第一鎮裏本來旗人就多,何宗蓮(統製)又是舊軍出身,看來,是難逃一劫了。”袁世凱隱隱約約地把自己的意思露點出來,還不是希望龍劍銘在這個問題跟自己一個鼻孔出氣,對抗朝廷的收權計劃嘛。

“項城兄,您放心,他鐵良要收兵權,還得問問下邊的人是不是?這個文章啊,還得從下麵做起。”龍劍銘給袁世凱支著用不上的招。原來的計劃中,1906年起事的話,龍劍銘得想辦法提前鬥垮身邊這位拜兄,為起義掃清障礙。現在,已經用不著了!北洋六鎮剛剛練成,戰鬥力還不比曆史上1906年甚至1911年的時候,充其量跟民族革命軍兩個師的人數差不多。真要拉出來真刀真槍的蠻幹,有教導旅的第一師就可以力抗北洋六鎮了。

提前一年的時間,既給龍劍銘帶來了手忙腳亂的麻煩,也給起義創造了更大突然性,還讓對手不象一年後那麽強大!利弊各半,勝券仍然在握。所以,龍劍銘嘴巴上說得嚴重,心裏卻是無比的輕鬆。畢竟,他打著跟袁世凱完全不同的主意。

說話間就來到了正殿。

嶽飛的塑像已經有點殘破了,好在一師部隊一來就打掃了一遍,把嶽王爺的塑像上下搞得清清爽爽,也算可以在兩個後輩大官麵前保持威儀了。

龍劍銘取了三柱香,就著燭火點著了,規規矩矩地拜了三拜。然後把香插到香爐裏,又跪在蒲團上磕了三個頭,邊磕頭還邊念叨著些什麽。

拜嶽飛唾漢奸是人們來嶽王廟必做的事情,不過,龍劍銘卻在惋惜著嶽飛。要自己是嶽飛的話,要不就架空高宗手握權柄和兵符,調集江南一切力量收複國土,等大事成就以後功成身退;要不就擁兵自重,自成一體,決不去受那朝廷的牽製。嶽王爺是名將是英雄這不假,可惜,在政治上充其量是個中學都沒畢業的菜鳥!早年脫離王當軍營轉投宗澤部下,本身就是一個政治上不成熟的表現,險些讓宋朝喪失了一員大將,也埋沒了自己的才能!嶽王爺啊嶽王爺,我龍劍銘可不幹你那愚忠的傻事哦!真要為民族、為國家、為百姓做事情,還去計較名聲幹嘛?名聲不就是為自己達到目的的工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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