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逮個正著

冷靜,冷靜!井上香子不斷地提醒著自己,這是一個需要做出最後決斷的時刻,是一個結束噩夢,走進一個幸福的嶄新生活的轉折點。可是,他並沒有表示出什麽來,自己怎麽能夠為了一個心裏虛幻的影象而做出決定呢?

如何看待他的合作邀請非常的重要。

如果,把這個邀請看做是純粹意義上的生意往來的話,那自己那麽少的出資和20%的股份是不合理的。

如果,把這個邀請看做是他在幫助自己擺脫以往的生活的話,那麽他的智慧需要重新來估量。能夠從兩次交往中就看出自己內心需求的人,他的大腦肯定不是常人所能具有的。

如果,把這個邀請看做是令人心醉的某種暗示的話,似乎,一切就能自圓其說了。可是,他為什麽不說那句話呢?他明明對自己已經心動了,他明明在看到自己的後有著明顯的不自然。

“為什麽?張君,為什麽您要幫助我?我需要您認真的回答,否則我難以做出決定,也會辜負了您的一片好意。”井上香子問出了自己最想問的問題。

張中道沉默了,他甚至不敢去看那一泓秋水般的眼睛。他知道自己也算是趁職務之便在謀取私利,不,不能這樣說!美好的感情怎麽可以加上這麽醜陋的字眼呢?他更知道,現在自己的回答對井上香子很重要,甚至於說對整個案件的偵破工作都很重要,能否挖出香子身後的間諜網和在日本的勢力,在很大程度上要看自己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高貴地女人讓人尊敬,美麗的女人讓人向往。嬌柔的女人令人憐惜。眼前的香子,正是具備以上三個條件。從深心裏,張中道知道已經不可避免地喜歡上了她;從理智上,他知道她是自己地敵人。至少在家族背景的層麵上是敵人。因此,張中道很痛苦,也很痛恨。他痛恨自己為什麽這麽快就對一個敵人產生了感情,更痛恨自己目前處在的尷尬位置,還痛恨日本那些吃飽了沒事做的華族。不過,問題是要回答的,是要解決的。人活著總要解決問題;人要更好的活著就要更好地去解決麵臨的問題。

咖啡館的樓梯口上,一雙眼晴滿意地盯著下麵地兩人。很顯然香子的手段已經完全迷惑了那個男人!布萊克鬆摸出懷表看了看。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兩刻鍾,不如去休息一下,等會用最好的狀態去麵對重要的交易。

井上香子聽到了樓輕微人腳步聲逐漸地遠去,他更為聽不到張中道人回答而心碎。也許,期待著人回答和期待著的

美好未來同樣都是一場春夢……

“香子小姐,香子。”張中道能夠感覺到身邊地女人在微微地顫抖,也似乎能夠聽到她心裏的哭泣聲,他何嚐不為此而心痛呢?“過正常人的生活吧!你和我,我和你。過正常人的生活,沒有使命、沒有陰謀,隻有自己想要過的幸福生活,為自己的目標去努力。中國和日本巳經成為一體了,本身就不應該再分什麽彼此,再去牢記曾經的不愉快或者是仇恨。忘掉這些,與這些醜惡的東西分開,徹底地分開。我們隻為大中華民族活著,為自己的幸輻生活活著,為自己的人格尊嚴活著。”

“我們?”井上香子囈語一般吐了兩個字。

“對,我們!”張中道毅然地肯定道。他已經決定幫助井上香子了,那就不妨礙他做出向上級陳情替井上香子脫罪的決定,也就不妨礙他在心裏接納這個美麗的女人。因此,在他看到井上香子眼眸中掠過一絲喜色後,就伸出手臂將身邊的女人摟在懷裏。

柔若無骨的身體在顫抖著散發出淡淡的幽香,在男人堅韌寬闊的胸懷裏,女人完全被巨大的幸福感融化掉了。經曆了人生從幸福到淪落為政治工具、情報工具地轉變後。她再一次著到了希望,看到了自己的身體隻為自己所愛的男人獻出的希望。

張中道其實並不能充分地理解井上香子,因為他不能夠理解日本華族女人的生活。

在那個瘋狂的國度裏,華族等於是以前的高級武士,也就是大名以上的高等人。作為華族地女人,天生也就被視為武士,她們的職責就是為父親、為兄長.為自己的男人創造出賞心悅目的生活環境,在必要的時候。也要拿起武士刀去捍衛家族的尊嚴和自己男人的尊嚴。因此,她們從小就要學習茶道、花道、也要學習如何使用武士刀,學習如何幫助自己的丈夫切腹(日本武士自殺隻能切腹而不能自刎,自刎是女人的專利),還要學習如何去取悅男人,讓男人在自己的身體上得到最大的滿足。如果,一個武士的女人不能滿足自己的男人時,她還必須去為自己的男人尋找一個合意的性伴侶(一般是藝伎),還必須服侍好他們的**。這就是日本華族女人的生活!如果,井上香子沒有去到英國接觸到英國貴族婦女的生活方式的話,她也許真正就會為所謂的武士道心甘情願地充當一名間諜,用自己的姿色和換取家族需要的情報,直到人老包衰後被迫遁入空門,長伴青燈了。

屬於兩個人的時間總是短暫的。陷入愛河、正在男人懷抱裏想象著未來生活的井上香子聽到了男人的劇烈心跳聲,也感覺到他身體正起著一些正常的變化。不過,另外一個聲音響起了,那是布萊克鬆打開房門走出來的聲音。

井上香子掙脫了男人的杯抱坐直了,順手把自己的和服和頭飾整理了一下。

“他來了,英國人。”香子低聲地提醒著男人。

張中道有些不舍地看了一眼井上香子,在他的鼻孔裏還殘留著她的發香,在他的手上還殘留著女人珠圓玉潤地肌膚絲緞般的感覺。不過,這些現在都不重要了,他從身邊靠著玻璃落地窗的位置上拿起了皮包,放在了桌子上。

林蔭大道上停著的一輛汽車上下來了幾個男人,他們若無其事地走進了咖啡館。在旁人眼裏。他們是咖啡館新到地客人,在張中道的心裏,這些人是自己的同伴。

布萊克鬆臨下樓時,看到了井上香子打出的暗號,知道下麵一切無恙。所以他拿著一個油布包走了下來,直接走到張中道和井上香子的對麵坐下,打了個響指招來侍者。

侍者在端上咖啡的時候做了一個不顯眼的動作,也在告訴布萊克鬆:一切安好。

這個動作被張中道發現了。顯然,侍者也是布萊克鬆的人。他假裝伸了個懶腰。手卻有意無意地指向了那離開的侍者。

“對不起,您是布萊克鬆先生吧?在這裏待久了有些困,讓您見笑了。”張中道抱歉地朝著布萊克鬆笑了笑,算是打過了招呼。

“中校。”布萊克鬆一開口就叫出了張中道地軍銜他的眼睛緊盯著張中道的眼晴。

張中道早就有所提防,這手段對他不起任何的作用,相反的他做出了一副羞怒的神色。“布萊克鬆先生是來羞辱我的?那,我失陪了!”說著就站了起來。要不是井上香子還擋著出路,他就邁腿走人了。

“對不起,張先生,我以為您喜歡這個稱呼。不瞞您說,我曾經也是軍人。皇家海軍上尉喬治8226;布萊克鬆。”布萊克鬆站了起來,向張中道伸出毛茸茸的手。

勉強的握手後,兩人一前一後又生了下來。

“張先生,我需要地東西您帶來了嗎?”布萊克鬆沒有打算去閑聊些什麽。拿到東西就走人,送到領事館就完成任務,從此可以回到英國作為少校軍官繼續自己的海軍生涯。

張中道可不打算這麽快就了事,他還不知道這次英國人付出的代階呢!盡管,這種代階可能隻是英國人對袁世凱的一個承諾,但是張中道要盡一切可能收集到可以利用的證據,切實的證據。否則袁世凱水遠會在幕後,得不到應有的懲罰!

“帶來了,不過,我想知道上尉先生準備了什麽東西?”張中道裝著還在生氣。有點不耐煩地說著。他注意到一個自己人已經裝作觀賞咖啡館外風景的模樣接近了那個侍者,隨時可以把他控製起來。

布萊克鬆笑了笑,露出了潔白地門牙,他從身旁拿起了油布包,又左右看了一下,確信沒有人注意到這邊後才打開了一點,露出金燦燦的物事。

“這是價值10萬英鎊的金條,在您的資料經過專家鑒定真實性後。還有10萬英鎊會交付到您的手中,張先生,我們可以交易了。”

“哼,錢,金錢對我來說沒有用處。”張中道意識到這可能是交易的一部分,其他部分則早就通過袁世凱和朱爾典的談話敲定了。但是,情報局不能去逮捕有外交豁免權的朱爾典或者是其他使節,也不能在沒有直接的人證物證的基礎下,去逮捕袁世凱。自己必須在這裏確定,眼前這個布萊克鬆知道中方交易地指使人。“我沒有理由為自己不想要的東西賣命。我想,這個事情還是您跟林先生談吧。”

布萊克鬆做出了吃驚的模樣,他沒有想到費了好大勁才落實了身份的對方交易人就這麽個態度。他搞不清楚中國人在做什麽?為什麽好好的林旒民不來交易,非要到臨時來換一個張中道!麻煩的是,這個張中道顯然不會因為幾個小錢就去擔負出賣國家機密的罪責。更麻煩的是,英國海軍情報頭子卡帕斯上校已經三番五次地催促自己盡快達成交易。事情不能再拖了!

“張先生,等等。難道林先生沒跟您說清楚嗎?”

“林旒民?天知道他是從哪裏鑽出來混進大生-通海地!上尉,我是不會為沒有價值的事情出賣自己的,林旒民不過是大生的高級職員,我不會為他賣命。”張中道不用做作,就能做出一副完全被蒙在鼓裏地模樣。隻不過這個蒙在鼓裏的人突然醒悟了。想要尋找一個穩當一些的靠山,給自己一個理由來承擔交易的風險。

這些,布萊克鬆想了好一會才想明白。可惡地中國人,搞這麽多花樣出來做什麽?難道是尋我開心的嗎?!他差一點拔出了腰間的白朗寧手槍。

用那東西威逼麵前的中國人拿出自己想要的東西。可是在過個靠近大路的位置上,他不能這樣做。

“張先生,我不知道袁先生是如何安排這個事情的,不過……”

“袁先生?哈!又出來一個袁先生!香子小姐,對不起請讓讓,我不會莫名其妙地充當一個背叛國家的人,就算這個國家有對不起我的地方。”張中道拿起皮包站了起來,做出了要走地要姿態。

“張君,張君請等一等。”井上香子巳經聽出了張中道的意思。她連忙拉住了張中道的胳膊。現在,張中道需要一個圓場的人幫助他演戲,而布萊克鬆也需要一個人來幫他留下張中道。井上香子對這麽個差使自然是卻之不恭的了。

張中道固執地握住了井上香子的手,用手指在她的小手心上點了幾下,但是他的樣子卻是想拉開女人。其實他心裏卻在號叫著:英國佬,快說出那個名字,這樣才證明你知道中方的真正交易人!

“張先生,難道袁世凱大人地名字您沒有聽說過嗎?請坐下,拿出您的資料。您不想讓所有人都看著我們吧?”布萊克鬆壓低了聲音說得又急又快。他不在乎說出袁世凱的名字,那跟他的任務沒有什麽關係。鬼才知道姓林的為什麽會瞞住眼前的這個人,英國要的是資料,隻有資料才是關鍵。

“袁世凱?布萊克鬆先生,我想我是聽錯了,要不就是您在開玩笑!好吧,如您所願交易吧,我不想在這裏浪費太多的時間。”張中道暗暗鬆了口氣。隻要抓住眼前地布萊克鬆和還在大生總部裏等自己消息的林旒民,袁世凱就怎麽也逃不掉了,而堂叔身上擔負著的最後嫌疑也可以洗淨。

張中道從皮包裏拽出了那疊資料放在桌子上。布萊克鬆迅速地看了一眼就收了起來,上麵的文字他並不熟悉,但是他知道是某種金屬的冶煉工藝,諸如Fe這樣的符號布萊克鬆還是知道的。本來,他也不擔心這份文件會有假。

布萊克鬆把桌上沉重的油布包推到了剛剛坐下的張中道麵前道“失陪一下,香子小姐會很好地照顧您的,張先生。”

他急於馬上趕到領事館,到了那裏。他和文件就安全了。

張中道並沒有放開握在掌心裏地井上香子的手,他喜歡那種滑膩而顯得冰冷的感覺。

布萊克鬆站了起來,微微彎了一下腰亦向玻璃門走去,門外有一輛福物A型車的鑰匙亦在他的口袋裏。亦在他伸手去推玻璃門的瞬間,旁邊突然站起來一個男人抓住了他的手臂一扭,就把布萊克鬆的手反解在背後。隨即一支手槍抵在了布萊克鬆地腦門上。與此同時,幾名侍者的胸口也頂上了一支手槍被控製起來。一隊人從外麵衝了進來直接就往樓上去搜查這個間諜窩子裏的其餘人員。

兩個人向卡座走來,一個是李金虎,另外一個是張中道不認識的精幹漢子。

“井上香子,我們以出賣國家軍事……”

“不!不!”張中道拉緊了香子的手,反身擋在了她的前麵。“請讓我們去見將軍,我會向他說請楚的,香子現在不是間諜。”

“中校,跟我們走吧,將軍在等著您。香子小姐我們會很好地照看的。”李金虎不是張中道,他是有著多年經驗的老手,絕對不會因為感情的關係忽視特工人員應該遵守的規矩。這個井上香子必須通過審查,也就是說張中道必須在稍後提供完整的證詞後,經過多方的查對屬實後才能解除對她的杯疑。

“不,我帶香子和你們一起走,她有功,我會證明的。”張中道伸手擋開了特工去拉井上香子的手,順勢攬住了女人的肩膀走了出去。

李金虎搖了搖頭,製止了手下的下一步行動。他能理解張中道的感情,雖然他並不讚賞中校的意氣用事。對這個案子來說,張中道立下了頭功,而他身邊的井上香子,也是摸清日本勢力的重要線索,這個時候,就隨中校去吧!反正也不怕那井上香子會從一群特工的眼皮下溜掉。

“張君,中道,我還是跟他們走吧,相信我,相信我一定能很快地再見到你。”井上香子能夠體會到攬住自己肩膀的大手上傳遞來的信息,也正是這樣,她不願意因為自己給張中道增添麻煩。自己的事情還是需要自己去說請楚。

張中道愣了一下,他看到了井上香子眼晴裏的堅決。片刻的沉吟後,他放開保護著女人的手,任特工們把井上香子挾持著上了車。

“中校,不應該是上校了。恭喜你,華將軍在辦公室裏等著你呢。”李金虎拍了一下目送汽車開走的張中道的肩膀。

張中道回過頭來朝李金虎笑了笑,從兜裏掏出了鑰匙,大步地朝著自己的汽豐走去。他要盡快地見到華俊林,向將軍陳說發生在井上香子身上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