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在“咣當”聲中向南行進著。

龍劍銘喝了一口水,把嘴裏的全聚德烤鴨送進了肚子,很不滿意地看了對麵的王鑣一眼,這家夥還是一副賭氣不吃東西的樣子。龍劍銘暗地裏踩了王鋸腳一下,看到他的表情開始變化時,狠狠地橫了一眼過去。

可憐的王慵想呼痛又不敢,隻能硬憋了下來,在心裏卻把這個什麽“微服私訪”的計劃罵了七八百遍!不吃就是不吃!現在出來了,你皇帝也不能漏了身份,難道還要強迫我吃不成?好端端的包廂不要,偏要來擠這種硬座!腰啊,背啊,怎麽就那麽酸痛呢?

王慵強忍著烤鴨的**和腳尖的疼痛,堅守著自己的底線,可是他身邊一個小商人卻老實不客氣地跟皇帝又說又笑地吃著,瞧那滿嘴流油的樣子就惡心!奶奶的!老子不看你,看對過的副官長去!啊?副官長也在吃烤鴨?看陛下,那嘴唇上的小胡子怎麽那麽惡心啊?比那小商人的吃像還惡心!得,閉上眼睛……

“張老板,如今蒙古的生意好做嗎?聽說那邊建了很多的加工廠?”龍劍銘和王慵打對坐著,他邊吃邊問著身邊的小商人打扮的旅客,剛才一席話已經讓他知道這個人的一些底子了。

“黃老板,您是做大生意的,肯定看不起我這種小本買賣。不妨告訴您啊,噓!”張老板很樂意跟身邊這個黃大老板說話,一是麵善,二是人家黃老板很直爽。這不小酒喝著,烤鴨吃著了嘛。不過說商業秘密,得壓低點聲音才行。“告訴您啊,我就是做民興奶粉公司的生意,把左旗的奶粉販運到武漢三鎮,這利潤還是夠維持營生,打算再過兩月,在漢口開個商號專門供應奶粉。現在的學校啊。給學生一天準備了20克奶粉,您算算,一個小學該多少人?一個漢口有多少學校?武漢三鎮和全湖北呢?”

龍劍銘忍住笑,裝作會意感興趣地樣子的繼續問道:“張老板,20克奶粉您能賺多少?”

“不多,呃……”張老板又拿了一塊黃澄澄的烤鴨肉蘸了醬塞進嘴裏。美美地吞下肚後才道:“也就一分多點。平均一個學校一天才十三個龍大洋。”

龍劍銘眼睛都睜大了,連對麵一直不屑一顧的王鏞也提起了注意!敢情這個小商人還是個賺大錢的人呐!

“那,張老板,武漢三鎮那麽多學生都喝你的奶?”王鋸想了想,疑惑地問道,要真是那樣的話。這沒吃過烤鴨的家夥豈不是一天要賺幾

“撲哧!”走道對麵坐著地鍾剴運噴了出來,幸好轉向快才沒噴到他對麵的旅客身上。什麽事啊?這王侯爵也太損了點!

這邊幾個人愣了下,一尋思。原來王鏞的問話出了大問題!啥叫“武漢三鎮那麽多學生都喝你的奶?”張老板是奶牛嗎?

車廂裏頓時爆發出一陣大笑!

“王,王先生真會開玩笑,咳!這個營生,怎麽說呢?咱本初也是響應皇後陛下的號召,不是要學生一天一杯牛奶嘛,武漢不產這東西,我家兩小子又要喝,一打聽,學校正犯愁呢!這不就跑起了北幫搞上這營生了嗎。這一來二去的,就成了主業了。”張老板一臉尷尬地解釋著,一個大男人搞這個營生,確實不是那麽回事啊,想一想,男人去管娃喝奶地事情,說起來怪不好意思地。

“不,不,是,是我說話走了嘴。我的意思是武漢學校的奶粉都是您供應的?”王鏞也紅了臉。他可不是去輕慢對方的職業,在舊金山的時候,王大帳房不也管過舊金山華人學校地牛奶供應嘛,同行!

張老板一聽,安下心來。有些得意地說道:“這不很多人不好意思幹這個嘛,我是武漢三鎮獨一份。育嬰所、幼兒園、小學、中學、大學的奶粉都從我這裏出,一天下來除去人工交通雜費什麽的,也有七八百。”

王鋸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一天八百。一月兩萬四千哎!小生意做出個大老板出來!

龍劍銘也有想伸手接自己眼珠子地意思,看旁邊這個張老板,衣著普通,樣貌普通,甚至還算是那種少有吃肉的德行,卻是地道的日進鬥金的角色,看不出來。看不出來哎!

“張老板,怎麽不坐臥鋪和包廂啊?這硬座這麽雜,您就不怕出問題?”龍劍銘開始為他的安全考慮了。這種人該富裕起來,該保護起來。物資流通和國策執行還真少不了他們。

“我這剛進完貨往回走。身上沒幾個毫子。那包廂臥鋪的,不是咱這號人坐的。皇後陛下給了我這麽個好營生,怎麽著也得象皇家一樣節儉一點,落個這麽好的時候。福氣啊!攢了錢開了商號,咱以後也給海軍陸軍捐款。不瞞您說,這次兩淮大災。我媳婦去捐了這個數。”

張老板得意地伸出兩根手指在龍劍銘麵前晃悠著。

“20元?”龍劍銘好奇地猜著,象這樣日進鬥金的人,捐獻20元不成問題。

張老板就著那兩根手指搖晃著。把走道對麵的副官長氣得啊,很想衝上去把那兩手指掰斷算了!

“200元?”龍劍銘有些愣了,就算他日進鬥金,但是在會國人還不富裕的情況下。在工人一天隻有八毛錢工資的條件下,他能一下子捐兩百?

“兩千!”張老板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說道,可語氣中卻透露出發自骨子裏的驕傲。

王鏞一聽。不了然了。操!2000?你旁邊的黃老板捐獻2000萬都不止吧?不過,還得佩服這個家夥大氣,看他樣子真是舍不得吃穿的模樣。可在國家大事上卻那麽豪爽,民心啊!對麵那個小胡子不是經常說民心可用嗎?看來這次還真準了。

龍劍銘心裏一陣激動,抬上抓住了張老板的那兩根手指胡亂地搖晃了幾下,本來想說“我代表帝國和災區人民謝謝你”之類地話,可話到嘴邊又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不就是京城的黃大老板嘛!

“咳咳!”對麵的王縮第一時間發現了龍劍銘的失態,連忙發出信號提醒。要真說出了什麽話來。要不就被人當冒充皇帝陛下的瘋子踩成肉醬或者用吐沫星子淹死。要不就是這列車的人全湧到這裏來,把人活活地憋死!

“張老板豪氣!黃某人佩服,佩服啊!咱們大中華帝國就是因為有張老板這樣的人,才會興旺起來嘛!趕明兒在武漢下了車,我也一定去補捐些,聊表心意。”龍劍銘察覺到了自己地事態。連忙說話掩蓋了過去。

對麵的王帳房不樂意了。還補捐?沒聽見!

“哪裏哪裏,這不是本分嘛,趕上武漢遭災,我也指望著別人給我捐點呢。”張老板看人家黃老板那麽真心地誇讚自己,也找了話頭掩飾了一下自己的得意。

“對,這叫一方有難。八方支援!”龍劍銘這話說起來可熱乎了,本來還想跟身邊這個人隨便聊聊的,現在。話卻滔滔不絕地湧了出來。“不過,要是國家能夠整修堤壩,修建水利工程,那不更好,沿河百姓就算在暴雨天也可以高枕無憂了!修水利還可以調節天時,謗時蓄水保堤,早時放水灌溉,平時用水發電,利國利民啊!”

張老板又抓了一塊烤鴨肉,正準備望嘴裏塞。一聽黃老板這話可對了心思,忙放下肉就著油糊糊的手抓住黃老板搖了搖,道:“我家就在漢江邊上,每年可不是要提心吊膽好幾個月嘛,要象黃老板說的那樣,敢情好啊!但願您呐,把這話帶給帝國政府和皇上聽聽。”

這不是民意調查地機會嘛?看看,四座上多少人在屏息著聽這邊談話呢!

“是啊!不過黃某可知道,帝國政府沒有多少錢呢!大家夥想一想,農民沒稅了,工商減稅了,帝國政府還要支應這麽大一個國家,哪裏還有餘錢呢?”龍劍銘故意說道。

“捐!皇上不是說帝國是人民地帝國嗎?為這個大家,人人有力出力,有錢出錢,哪裏有幹不成的事情?各位父老兄弟,您們說是不是?”張老板騰地一下站引起來,左右環顧著說道。

“是!”車廂裏響起了一陣應答聲。

“捐?哪裏有百姓經常給國家捐獻的道理?那還不如加稅是不?可這國家又不是人人都有錢,加稅了那些本來日子就緊巴的人怎麽過?所以啊,我個人認為,這個修建水利工程,是不是可以采取招商募股集資興辦的法子呢?這樣,大家夥捐的錢變成了股份,有了利潤還可以分紅,怎麽也該獎勵一下熱心帝國建設地人嘛!各位……”

龍劍銘的話被迫中斷了,腳尖上傳來一陣巨痛。

王鏞原樣還了個顏色過來,讓“黃老板”記起了自己的身份,剛才那話幾乎就要說過界了。

車廂裏響起了一片唏噓地聲音。能夠生活在這麽一個國家,真他娘的是好命呐!比起上輩子的人來,簡直是天堂和地獄的區別……

列車沿著不太平坦的京漢線一路“咣當”著,車廂裏的各種議論聲紛紛而起,原本不太熟悉的人之間也因為剛才的談話切了題,引起了談話的興趣,所以三三兩兩捉對談引起來。就好象個人都是政府首腦一樣,為天下的事情操起心來。

火車穿保定過彰德越許昌,前麵就是長葛小站了。

“咦?”靠窗坐地張老板突然發出了訝絲的驚呼:“怎麽淺麽多兵?車怎麽停小站上了?”

列車在減速,而站台上出現了排列得整整齊齊、全副武裝的國防軍九師部隊。龍劍銘心裏歎了口氣,知道該來的事情終於來了,西藏的變局不能不打斷自己的旅程。

幾個人互相遞了個眼色。拿起了行李箱子和包袱離開了座位。

“張老板,各位,黃某突然想起在長葛有點買賣要照料,趁便在這裏下車了,有緣咱們回見啊!”龍劍銘是大老板的身份,自然不用拎箱子,所以橫在過道上拱手給車廂裏的旅客告別。他心裏實在喜歡這些樸實的百姓。

王鏞再次橫了皇帝一眼。這搞什麽啊!?還不快走,等會吳佩孚萬一上車來。我看你皇帝老倌還走得出這個車廂?!

“黃老板。您不是去武漢嗎?可惜了。車票也得浪費十元啊!哎,黃老板,到武漢記得來找我啊!”張老板吃了人家的烤鴨,又說得那麽近乎,當然沒有忘記請客。

“一定。漢口造幣廠正門左邊第三間。對不?”龍劍銘邊走邊轉過身來回答著,他還真想去看看張老板的媳婦兒,一下子就拿出兩千元捐獻災區的女人。了不得哎!

列車停了下來。龍劍銘州走上月台。站台上就響了“敬禮”的口令聲。國防軍攔截火車,就是為了把這個人拽下來的!

“啥人物?國防軍大官也在敬禮?看看,那個是少將呢!兩顆星!”

“這麽多國防軍?喲,敢情槍子會上膛吧?”

“來了,好象就衝咱們這車廂門來的!”

車廂裏的人們七嘴八舌地猜測著。隻有靠窗的張老板徹底明白過來,他看到的是:黃老板一下車。軍人就敬禮!他聯想起了的是:剛才黃老板的話不象是普通人能夠說的、問的。他的感覺裏,怎麽這個人這麽麵善呢?

電光石火間,張老板的腦子裏靈光一現,而警號也隨之而來!他忙一把蒙住了自己的嘴,惟恐自己把心裏的想法吼了出來。

媽呀!是皇帝!剛才在自己身邊的是皇上!隻不過他沒象家裏供的相片上那樣穿軍裝卻戴了副眼鏡留了小胡子而已。我這眼神啊!張三啊張三,你他娘的真笨,真他娘的笨!

皇帝會到漢口嗎?他這樣微服出來,可不能漏了行藏和身份啊!

吳佩孚少將很妥帖地安排了警衛,等到總司令鑽進指揮車後,才一步跨了上去,坐在前排轉身道:“陛下,總理和總長轉發西藏急電,拉薩發生大規模騷亂。”

“回電,國防軍駐軍不準出軍營,等他們鬧去!不鬧不成事!”龍劍銘把早就想好的對策吩咐了下去。

鬧,好啊!國防軍不參與,等噶廈藏軍去擺平。鬧起來才可以找出真正的元凶,才能為西藏的徹底變革提供機會!鬧吧,西藏會鬧出一個美好明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