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柔克義公使
引路的馬車在前麵慢悠悠地走著,後麵的幾輛福特車隻好按著相同的步調在初春的道路上爬行。這個奇怪的隊伍引起了路邊人們的好奇,路人們第一次看到這麽漂亮的汽車,聯想到最近報紙上經常提到的一個名字,一個寄托著大多數人希望的名字……
所以,沿途都有人友好地向著車隊招手,有的還歡呼起來!由伍廷芳和杜蘭特一手執行的造神計劃看來收到了一定的實效。
“休,再說說你們跟盛宣懷談的條件,估計這會兒,慈禧已經知道了。”龍劍銘懶洋洋地開著車,這樣的速度實在不是他所期望的。在三月的暖陽下用15邁的速度前進是令人昏昏欲睡的活計。因此,為了驅趕困意,他挑開了話頭。
這輛車上坐了四個人,這樣可以坐的舒服一點。龍劍銘充當了一回司機,珍妮就坐在副手的位置上,隨時可以頂替他駕駛。後麵,是杜蘭特和伍廷芳。楊度等人則乘坐另外的車跟在後麵。
“沒有達成什麽具體的協議,這個盛(宣懷)現在沒有借款項目,對我們的需求並不是很迫切的,所以,上次的見麵充其量是個普通的賞花會,對嗎?伍先生。”杜蘭特很喜歡那天那個賞花會,因為那些花都是漂亮的中國女人,他唯恐自己那天的醜事被伍廷芳說破,忙做了暗示。
伍廷芳哪裏會管那碼子閑事,這個精力旺盛的美國佬想怎麽玩就怎麽玩,反正那裏就是個尋歡作樂的地方。盛宣懷的目的也不過是先和實力強大的美聯集團打個照麵,以後好辦事而已。
“噢,伍公,您說這次有沒有必要把鐵路的事情一塊辦了?”龍劍銘若有所思,他拿不準現在滿清朝廷的意思,鐵路這個越來越敏感的問題無論對列強、對朝廷、對地方督撫還是地方士紳百姓而言,都是棘手的事情。這個時候,似乎不插手為好!但是,四川的建設需要這兩條鐵路,川漢線將是封閉的四川與武漢、上海、全世界聯係的紐帶,川滇線能加強和雲南以及滇越鐵路(籌劃中)的連接,更重要的是:攀枝花的礦藏還需要這條鐵路運輸,否則四川的鋼鐵和特種合金鋼就不能達到自足!
“我看,目前兩條鐵路的問題主要是資金問題,朝廷想賺上一把卻沒錢修,想借款吧又怕百姓反對,放棄呢又可惜!老百姓想修,其實主要是官商士紳想修,他們可以集資商辦鐵路,這裏麵對地方督撫的油水可就多了,文章不好做啊!除非你能謀上四川總督的位置,不過,顯然不可能。”伍廷芳把話說得很直接,直接的有點難聽了。不過,他不想因為去修飾語言而讓龍劍銘誤解了自己真實的意思。難聽就難聽唄。
“我就在考慮,如果朝廷把四川新政和新軍都放給我了,那四川總督幹什麽?讓我這個歸僑當?不現實,年紀、資曆、聲望、人脈都差太遠,最主要是人家絕對會不放心。怎麽說四川也是個西部大省來著。隻是,得想辦法把岑春煊留下,爭取他還是有可能的。對了,方維誌已經到北京了,說是岑總督派他來見我的。”龍劍銘並不覺得伍廷芳的話有什麽,自顧自地說著。
“噢,岑春煊派他來見你?”伍廷芳伸手扳住前麵的靠背湊了過來。“你看他有什麽目的,幫你的?”
“這個還不知道,要和方維誌談過以後才清楚。我估計也是新軍編練的事情。現在哪個督撫不議論、不留心這個事情?有兵就有權!”龍劍銘依然是頭也不回地說著。因為前麵的馬車實在太慢,路麵實在不好,所以還得留點心思控製這車的速度和方向。
“最好的結果是岑留下,從護理轉成實授,你在他下麵幹個新軍督練公所督辦什麽的最好。不過有風聲說要調他回籍,這可是破例的事情,就好像袁世凱擔任直隸總督一樣。連母喪守製丁憂都免了。”伍廷芳其實並不看重滿清朝廷那些祖製之類的東西,但是對這破格之事還是有興趣說道說道的。作為一個英國爵士,他是朝廷六千金一年的俸祿請來做官的,官場那些東西他也不太注意,了不得回香港做大律師去!
“我的想法有點變了!最好是四川仍然設個護理總督,那樣的話我們推行新政就簡單多了!”龍劍銘現在拋棄了留岑春煊的想法,如果這個總督真的可以爭取,那就讓他去兩廣發展,那革命勢力不就能更快的發展嗎?四川的事情,還得自己去調節,靠不得別人!
伍廷芳眯著眼睛思索了一下,也會過意來。如果朝廷真的把四川新政和新軍都放龍劍銘手裏了,那總督也沒啥意義了。破格的事情,這幾年是太多了…….什麽事情不可能發生?沒有!
“我看到了!看到了!龍。”一直看著前方的珍妮突然失聲叫了起來。她聽不懂龍、伍二人用漢語的對話,所以隻好關注著龍劍銘的駕駛,因此,她也最先看到前麵遠遠在望的北京城。
“快到了,這裏是城郊,我們待會先去東交民巷,拜會一下柔克義公使先生。”龍劍銘改用英語說著,這樣全車的人都能聽懂。
這裏完全是一個國中國,城中城!使館區飄揚著各國的國旗,身穿不同製服的士兵在把守著、巡邏著,個個一臉驕橫,荷槍實彈。少數的幾個能出入這裏的中國人都是點頭哈腰、小心翼翼的,比在外國的華僑還顯得卑賤……
龍劍銘這次反倒穿上了不倫不類的補服,戴上了藍色玻璃珠的帽子,大搖大擺地“砰”地關上車門,領頭向掛著星條旗的美國公使館走去。他心裏憋著氣,他還是一個20多歲的、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是個軍人!他真希望有個不識相的洋鬼子來找自己麻煩,那倒可以遂了自己想爆打洋人的心願!
珍妮看著他的臉色不對,基於一種常識,她也明白使龍劍銘不高興的原因,甚至在心裏默默地對龍劍銘、對中國人道歉。這些,都是自己的祖國和其他國家勾結起來強加給中國的,是可恥的!
“龍……”
“我知道,謝謝您,珍妮小姐。”珍妮怯生生的話頭被龍劍銘打斷了,他能體會到珍妮的心情,也知道她要說什麽,其實,說,又有什麽用呢?自己強大才是關鍵!
…….
柔克義公使是羅斯福上台後被任命的,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中國通。他被龍劍銘的裝束弄得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恢複過來!這個年輕人本來就是中國人,有什麽好奇怪的呢?
“公使閣下,謝謝您給我,給中國帶來了好消息。請您替我向總統先生、向國務卿先生,還有尊敬的議員先生們轉達我的謝意。您能夠理解我的心情,對嗎?”龍劍銘看了柔克義交給他的文書,這可不是一般的文書,是紮上紅絲帶、烙上美國老鷹的國書。
“我,能夠理解。但是龍先生,別忘了您也是舊金山人,是紐約的榮譽市民,對吧?”柔克義提醒著龍劍銘,並表示稍微的不滿,對龍劍銘的裝束!
“美國和中國,在我的心目中同等的重要(哄鬼啊),美聯集團和我本人,仍然會為美國經濟服務。關於這一點,我想公使閣下是清楚的。”龍劍銘知道,柔克義是不會放棄心裏的懷疑的,不過,懷疑又能怎麽樣呢?!
“龍先生,我想,明天晚上我就不陪您去頤和園了,因為晚上不會有正式的會見。這封國書,就跟您一起去發揮作用吧!”柔克義不去頤和園是有道理的,作為公使,他要應對的滿清的外務尚書和主管外務的軍機大臣,不是去見那個老不死的女人。這樣的國書,其實隻是一個道具,是國會和總統給龍劍銘增加力量的道具,也是美國向中國表示友善,促進中國對美實行真正開放的道具!
道具,是用來演戲的,這個戲裏,沒有必須要柔克義公使擔當的角色。羅斯福總統早把這一切交給龍劍銘了!公使知道,美聯在美國,龍劍銘在中國是玩不出什麽花樣的……
“那,那我就榮幸地履行我作為美國公民的義務吧。”龍劍銘鄭重其事地說著,一臉的嚴肅,嚴肅得讓柔克義也部分改變了對他的觀感。不過,龍劍銘在心裏說的話,公使先生還沒有修煉到能聽到的程度。
“親愛的龍,我想邀請您,還有尊敬的伍爵士、杜蘭特先生,當然,還有美麗的小姐在公使館用晚餐。”柔克義把稱呼也改成比較親切的那種,還適時發出了邀請。作為公使,他沒有必要與龍劍銘談那些瑣碎的事情,那是各地領事的責任。因此,正事說完就行了,接待美國著名的財團董事長,更顯得重要一些。“我這裏可是有正宗的中國蘇州廚師,能做出地道的蘇州菜來,請……”
“蘇州菜?了不起嗎?你這裏有蘇州做得好?!”龍劍銘一邊走一邊孩子氣地用漢語嘀咕著,當然,聲音小得隻能他聽見而已,他對柔克義前倨後恭的做派十分的不滿意,不過,這並不影響大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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