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與張角的真正對碰(上)

“放箭”

淩巴話音甫落,早便已蓄勢待發的西園軍前排弓箭手們,一個個已經搭弓上弦,軍中統一的兩石巨弓被生生拉成了滿月,那完美的弧度賞心悅目,帶出來的卻是死神一般的召喚。

“放”淩巴高高揚起的手,像是在做著某種宣判一般,慢慢地、甚至帶著優雅的弧線劃落下來,而後,就聽到“咻咻”不斷的破空聲響起來,一股好似根本無可阻擋的氣勢,陡然從西園軍中爆發,而爆發的前端,正是這些弓箭手們。

咻咻

嘩啦啦……

一支支箭矢,隨著“甭當”一聲弓箭手們放開弓弦,離弦而去,卻化作了一隻隻擇人而噬的洪荒猛獸一般,朝著黃巾軍那些人,輕快飛揚而去。

這一刻,這個小平原間箭雨紛飛,從戰場的這一邊、朝廷軍隊一方,向著戰場的另一邊、黃巾軍一方,如同一隻隻狂猛的野獸,撲將過去;這一刻,這裏的整個戰場,似乎是在這刹那之後,變成了一個羅刹地獄。

此時的黃巾軍已經是群龍無首,再加上之前本就因為主將管亥在鬥將場上被淩巴一擊而敗的巨大失利,而使得他們整個的士氣也都被狠狠地打擊了一下,此時甚至其中絕大部分人都還沒能夠從剛才的不可思議的晃神中反應過來,他們的靈魂和身體,此時卻仿佛是被隔離分處在了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還沒有來得及重合起來,就立刻受到了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死神的強烈召喚;逼近的強烈的死亡威脅,從未有過一刻如此刻這般靠近,就在他們做出躲閃或者抵抗反映的前一刻,那夾雜著巨大生命陰影的利箭,一支支便已經紮根在了他們的身上、心間,毫不留情的斬斷最後一絲幸存的僥幸和希望,而後、將這整支黃巾軍,仿佛都要狠狠揉碎在這個平原地區裏。

最前排一列的黃巾軍,直接被一輪箭雨紮成了刺蝟,紛紛如秋天的柳絮輕飄飄整個身子都仿若無骨一般扭倒下去,而後又暴露出了後麵的人,一個接著一個、一排連著一排、一列還有一列的連續中招,已經退無可退、避無可避,似乎都是做好了人肉靶子的覺悟,雖不是站在那裏沒有動,但是無謂的掙紮卻還不如此時的逃跑後撤來得更實際。

西園軍弓箭手們的散射,是遠距離無差別的攻擊,而且淩巴采用了自己從不知道哪個地方看來的一種輪射方式,也就是在前一排弓箭手射完的空當,需要抽箭矢,需要重新搭弓瞄準,這其中就總有一些時間的縫隙可鑽,敵人便可能趁著這個空當或者是安全撤退,或者是抓緊時機拉近距離,總之對於己方都是十分不利的,雖說這之間時間很短,但戰場之上局勢瞬息萬變,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像這種生死之戰更是不能夠有絲毫差池;因此,為了彌補這個弊端,淩巴便分別安排了兩隊人,當前麵一排弓箭手射完之後,立刻就有後排弓箭手接上,而且他們在後麵的時候就已經各自取出箭矢,並且瞄準完畢,隻要穿過前排人之間的縫隙,穿插過去,直接完成兩排弓箭手的替換,之後便是緊接著前麵的新一輪射擊,而後這後排退下又換回已經換完箭矢的前排過來,如此循環罔替,便能夠保證時時刻刻對敵人的弓箭製空、和遠程的壓力優勢。

而此時,在西園軍這些弓箭手前方的不論是誰,隻要是在他們最大射程特定的距離範圍之內,如非意外就總會中招,這樣的散射其實不容易取得好效果,如果碰到的是一個高明點兒的統帥,或者說對麵的是更加秩序井然的一支隊伍,淩巴也不會也不敢選擇這種方式,但當這兩種局麵交叉,也就差不多是現在這種情況,可以說敵人從將到兵都是讓他沒法放在心上,他自然也不可能為之真的耗費掉自己太多的心神,反正自己這邊也不愁箭矢,而就算損失這些箭矢被敵人揀去了,他們沒有足夠的弓箭手也無法反為己用。

實際上,管亥手下這支黃巾軍,可是有十萬人,整整十萬人的隊伍,漫山遍野、遍布下來,使得這整個小平原裏好像都塞滿了一樣,就連附近的小坡上都有,似乎視線所及之處,到處都是人,這麽多的人,能夠成軍便是殊為不易,要經過嚴格的訓練,艱苦的實戰,才能夠真正完全擰成一股繩,而後才能成為一支正規的軍隊。

但顯然,在淩巴等人麵前的這支黃巾軍,隻是空有數字,也就僅此而已了,當主將管亥被打下馬之後,本身軍心便已經亂了,再加上原本就是隊伍中人員混雜,優劣不一,管亥或許是一個好將軍,也是一個勇猛果敢的將軍,但卻絕對不是一個好統帥,他沒有能夠在第一時間盡努力消除這支隊伍最大的隱患,盡管或許他也已經意識到了,而什麽都沒有做,就直接間接造成了如今的這整整近十萬人卻幾乎什麽也做不了的局麵。

當戰場之上,黃巾軍被西園大軍的箭雨壓迫完全處於下風,而且還不斷產生傷亡,但實際上兩軍還沒有正式開始交戰,盡管黃巾軍中此時也終於有人反應過來了,想必是其中比較精英的人,但小小一瓢,怎取淩巴這“弱水三千”,他們的招架,看起來顯得是那麽的無力,甚至有些可笑,或許也有些悲壯。

直到這個時候,那剛剛便已摔在了地上、但卻一直愣神似乎沒能夠走出淩巴那一擊陰影的管亥好似才剛剛反應過來,眼神剛有些清明,聽著耳邊噝響,也該知道戰爭已經開始,再會轉頭去看,更是覺得目次欲裂,但還不等他有所動作,一把大刀,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完全有理由相信,隻要他稍有妄動,這把刀便會毫不留情麵更毫不猶豫就斬落下來,讓他連人都看不清就立刻人頭落地。

心中縱然有怒氣、有不甘、還有隱隱的恐懼,管亥此時的頭腦卻異常清醒,雖然在這種時候保持著這樣的清醒,其實更是一種折磨,他很清楚,此時自己的命在對方手中,已經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任人宰割的局麵了,可是眼看著自己麾下的兒郎們一個個甚至還沒有近敵人的身,便已經丟了性命,他更感覺到心痛,心中便生出了不如自己先走一步的念頭。

“你可是想不到會有今天?”淩巴冷冷看著管亥,眼中沒有絲毫感情,或許管亥本人並沒有喪盡天良、喪心病狂,但他卻是助紂為虐,光光是這一點,就已經不可饒恕了。

隻要一想到了這個天下混亂成這般,本來就屢受天災、生活在水深火熱中的百姓們那般信仰“大賢良師”,換來的卻不過是被深深的欺騙,而管亥不管是因為什麽理由,那也是為了他自己,而將萬民置於水火之中,這本身就足以讓淩巴心中有千萬個理由殺了他。

望著淩巴的眼神,管亥也不禁激靈靈打了一個冷戰,剛才敗得急切、突然,更叫他措手不及沒做好心理準備,到現在似乎還有些轉不過彎來;淩巴卻已經沒有了耐心。

這個時候戰場上也發生了新的變化,首先是西園軍本身因為箭矢的減少,這遠程距離攻擊的壓力便有所減少,有了黃巾軍喘息之機,卻反而引起了他們的殺性和激烈反抗來,尤其看著自家主將在敵將那兒受辱,那些忠勇的黃巾軍將士一個個便奮勇衝過來,絲毫沒有想過這麽做的後果是什麽。

“勇氣可嘉,但是……”

“殺”淩巴最後瞥了伏在地上的管亥一眼,麵色冰冷、毫不留情,一個“殺”字出口,已經手起刀落,在他脖子間仿佛隻是那麽輕輕一劃,手中緊緊攥著地、管亥的人頭,便就這麽被割下來了,那顆人頭上,仍自怒目圓睜,似乎有著不甘、有著不信,還有其他。

但淩巴才不會去理會、也不會去想,他隻需要知道自己在幹什麽,接下來又該要做什麽。

而在淩巴那一聲“殺”之後,西園軍眾將士便都似得了命令一般地,再看到了那敵軍的主將那麽輕易人頭落地,更似得了鼓勵,心中驀然升起一股強大動力,對方那數倍於己方人數的敵人,也似被拔了牙的老虎,沒有了那麽恐怖,起初心中還會有些不安此時竟是全無,一個個群情洶湧、嗷嗷直叫著衝向了敵人。

淩巴冷眼望著這一切,嘴角一抹冷笑時刻掛著,看著戰場,卻又在想著方才。

實際上,剛才那一輪交鋒,隻一回合便鬥將結束,管亥落敗而淩巴自己取得勝利,這其中還真有些該細細思量的問題。

首先,管亥會就那麽一招就敗落在自己手下,便是淩巴自己,起始也有些覺得難以置信,至少在事前,他沒有考慮到過這種情況,他想到了自己會擊敗管亥,甚至都想好了擊敗管亥之後自己要說什麽、要做什麽,就是沒有想到,自己和管亥這場在好一段時間裏甚至自己抱以一定期待的對決,居然會以這種方式結尾收場,或許,這就是曆史戲劇性的一麵,不管是對原本的曆史人物,還是自己這個穿越者、曆史的“插隊”。

不過顯然他隨機應變的反應能力夠強,直接抓住了當時那個時機果斷下令,才沒有錯失這麽一個好機會,讓黃巾軍一下子就在西園軍箭雨下產生大量傷亡,這點還是次要,最重要的是打擊了敵人士氣,又提高了己方士氣,此消彼長,結局似乎已經很明顯了;否則也白枉費他親自出馬了。

當然他不會因為就剛才那麽一次近似於以外的突然爆發,就真的迷失了自己的方向、找不清楚了自己的定位,他還很清楚,自己確實要比管亥強,但要那麽輕易勝管亥,或許關羽的驚豔一刀做得到,但自己卻需要靠著天時地利運氣,而剛才那樣,隻是偶然之中的偶然,極少可能出現的情形了。

瞎貓碰到死耗子了吧淩巴自己自嘲的笑笑,搖搖頭正要轉身,突然心有所感,又立刻回轉身過去,望著遠處一個方向,目光微微一凝,在那裏,好像有一個身影正在等著自己——

“淩子衛,一別經年,可還認得我張某人否?”一個聲音遙遙傳來,仿佛來自亙古那般遙遠不可及而又不可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