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君,叫我女王大人!與君長絕(九)

全世界都安靜了,所有人都離開了天牢,任憑堯月如何哀求,嘶聲喊叫都沒有人再理會她了。

她開始用手用力捶打天牢大門的柵欄,溫熱順著流滿了掌心,可是那萬年玄鐵所做成的柵欄沒有絲毫的改變。

為什麽?

為什麽事情會變成了這樣?

堯月用力地撞在柵欄上,卻被玄鐵反彈了回去,倒在地上,氣喘籲籲,半天爬不起來。

忽然一個腳步聲近了。

“堯月。”

是初塵的聲音。

堯月立刻掙紮著坐起來,眼睛看不見了,隻能根據聲音來辨別方位。

“為什麽?”

為什麽會這樣?

不是你說可以天帝要我挖出這雙眼睛的嗎?

為什麽……

堯月嘶啞著聲音輕聲問道。

在這一刻,她的心底裏都還是希望初塵是來道歉的,說自己弄錯了天帝的旨意,或者是來告訴自己,這一切其實都是那個表麵仁心實際心機深沉的天帝耍出的手段。

是的,肯定是那個天帝弄出來的這一切,他是希望借著這個機會來打壓實力不斷壯大的東海。

心裏給今天這措手不及的一切找到了一個圓滿的解釋,堯月的手緊緊揪住了自己的衣襟,她在等,等著初塵說話。

可是初塵卻遲遲沒有開口。

堯月心慌了,艱難地撐起身子,摸索著朝著柵欄那個地方走去。

“姐姐?是不是天帝也對你下手了?到底怎麽了?你怎麽不說話啊?你快些走吧,天帝他要對父王下手,你快些去求晏黎,求他幫幫忙,讓他來熄滅天帝的怒火。”

堯月抓住了柵欄,心裏的恐慌隨著初塵的沉默越來越膨脹,胸口裏的悶痛幾乎要奪去她的呼吸。

“求晏黎?堯月,你心裏最愛的人還是晏黎是不是?所以你在最緊要的時候,第一個想起來的人就是他。”

堯月因為目不能視物,隻能聽到聲音,便覺得初塵的聲音有些怪異。

沒有任何起伏,不見緊張,也不見悲傷驚痛。

“姐姐在說什麽?都到這個時候了,說這些作甚?姐姐,快,快去救父王啊。再晚一些,父王,怕就要被推下誅仙台了!”

“嗬嗬。”

初塵忽然陰測測地笑了起來。

“我為什麽要救他?就憑他是我的生身父親?他讓我娘付出了一生,在一個不知名的小島上孤苦伶仃地過了一輩子,就是到死也沒有一個名分,沒有一個人知道她的存在。而我呢?同樣是他的女兒,你是高高在上,恩寵滔天的善水公主。我卻是你身邊一個小小的丫鬟,沒有封號,沒有地位,甚至連父王也不能正大光明地叫一聲。若不是為了你,你以為我如何能夠成為若妘公主?你癡戀花神晏黎不得,惹下了大禍,這個父親終於看到我了!我若是沒有價值,他怎麽會把我封為公主?這一切都是我努力得到的!不是你們給的,也不是像你這樣,天生就有的!”

論情理,父王同她確實都對不起初塵。

堯月猛地跪了下去,“姐姐,你總還是我的姐姐,你還是父王的女兒啊!求你,求你,救救父王,好不好?可知,傾巢之下安有完卵?”

初塵哼了一聲,似乎是蹲了下來,手伸過柵欄拍了拍堯月的臉,“我都已經嫁出去了,我本來就是九天之上的人,東海如何,跟我又有什麽關係呢?”

這樣冷血的初塵,堯月從來沒有見到過。

這天下間,竟然還有做兒女的會親眼見著自己的父親去送死。

堯月立時就怒了,伸手胡亂去抓初塵的手,卻不想一個響亮的巴掌,啪地甩到了自己的臉上,力道之大,打的她整個人立時就歪倒在了地上。

“都已經是瞎子了,還想動手?堯月,你可真是蠢,蠢得無以複加。以前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我說什麽,你就信什麽。如今成王敗寇的滋味,如何?”

“什麽意思?”

堯月咬牙悶聲問道。

“我就是要你嚐嚐求而不得的滋味。求不到所愛之人的心的滋味,我不過是哄騙你,晏黎需要洪荒神陣裏的煉鼎,你就真的去了。 我說要用寒冰劍刺破那道封印就可以,你就真的刺了。我說帶你逃跑,你就真的出了那道結界。我說救父王挖眼睛就可以,你就真的挖了。你這般聽話,讓我好生無趣,怎麽會有這麽一個愚蠢的妹妹,這麽弱的對手?”

趴在地上的堯月,隨著初塵說的每一句話,手就用力在地上撓了幾分。

初塵用這麽輕鬆的語氣,這麽不屑的語氣,將堯月這一生所有不幸一一道來。在初塵看來,這一切,居然都是她堯月自己活該了?

緊緊咬住了唇,心內波浪滔天,攪得整個內髒不安。

她一直以來當做親人的姐姐,居然用愚蠢和弱來形容她?把她當做對手,而不是親人!

“虧我,這般信賴你……” 堯月低聲說道,聲音裏不禁帶上了哭腔。

初塵咯咯地笑了起來,“信賴我?你真的把我當姐姐嗎?若是真的把我當做姐姐,又為何幾次三番地勾引你的姐夫,晏黎?我已經憑著我的努力,站在了他的身邊,成為了他的神後,你卻不時地出現!堯月,晏黎隻能是我的夫君。就算是要給他納妾,我也絕對不允許你出現在他的身邊。否則,我就讓你永遠嚐到這被所愛之人背叛的滋味。”

她的聲音忽然頓了頓,像是靠近了些,“當年十世輪回,十世都被人背叛的滋味可好?每一世的記憶都折磨著你的滋味是否銷魂入骨?哈哈哈哈……這些,都是我這個當姐姐的,送你的。折磨你這樣高傲的人,然後看著你一點點失去鬥誌,失去光華的樂趣,真讓我回味無窮。”

堯月頹然將臉埋在了衣袖之間。

當年自己十世輪回,確實回回都保留著上一世的記憶,每一世都會悲慘無比地遭遇背叛。她當時以為是特意安排給她的磨煉。

如今,終於明白了,原來都是初塵在背後搞出來的。

她猛然間回想起當年在冰海的冰麵上,聽前一任的狐君說娶陰親的事情是同初塵有關聯。隻不過後來,自己心裏的疑慮都被初塵那一番唱作俱佳的剖白都給打消了。

嗬嗬……

堯月輕笑一聲。

初塵詫異地問,“你笑什麽?”

都到了這個時候,堯月沒有瘋,怎麽會突然笑起來。

堯月緩緩地道來,“世人都說我當年癡戀晏黎成瘋,其實都是你一手在背後推成的。當年我多少次的出格行為,都是你在背後安慰我,卻從來不勸阻我。我當你是知音,愈發信賴你。我,堯月,確實是有眼無珠。所以,如今沒有眼睛,我也無所謂。反正那雙眼,也看不清好惡美醜。瞎了好,瞎了多好啊,瞎了,終於看清了身邊的這些人。可是你,在背後不擇手段地做下這許多的事情,不分好壞,我看你,才是已經瘋了!”

初塵已被恨迷離了雙眼,執著於掠奪堯月的一切,執念過深,不是魔就是瘋子!

初塵啪地拍在了玄鐵柵欄之上,怒氣翻湧,喘息了幾次,咬牙切齒地恨恨道,“你這個不孝女,父王被你害死了,你就等著在天牢裏老死吧!”

腳步聲迅速地遠去了。

“老死?我為何要老死在這裏?”

堯月喃喃地說道,慢慢地站了起來,剛才說了那麽半天的話,想來父王怕是已經遭遇了不測,被下了誅仙台,她這個不孝女的名聲確實是背定了。

反正已經生無可戀,反正這一生,已經失敗到此,反正這一輩子,已經這樣悲苦,她不想活了。

生不能盡孝,那就隨著最疼愛自己的父王去死吧。

堯月的臉上慢慢地舒展雙唇,撒嬌似的溫軟語氣,“父王,阿爹,女兒來陪你了……”

話音一落,堯月便一頭朝著牆壁的位置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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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月,阿月,你能聽到我說話嗎?阿月,快些醒過來,不準睡,不準睡!”

好吵啊,耳邊有個人一直在自己的身邊同著自己說話,一隻手還不停地拍著臉頰。

不要再吵了!

不要再拍了!

敢情是別人的臉,就可以這樣隨隨便便不停地拍著嗎?

堯月想抬手將身邊吵鬧的人給揮開,可是手上卻像是有千斤重一樣,連動一點點都十分吃力

好累。

堯月掙紮了一會,發現自己實在無能無力之後,便放棄了,又昏昏睡去。

床榻上的人,剛才明明已經有了動靜,呼吸比剛才加快了一些,可,不過是一會,神識就漸漸地弱了下去,似有似無。

鳴玉緊握著堯月的手,骨節用力到發白,似乎不這樣緊緊握住,那一抹虛弱到幾乎沒有的神識便會就從他的指縫之中消散了。

“帝君,九天上來人了。”

侍衛輕手輕腳地走到鳴玉的身邊,在他的耳邊用著近乎耳語的聲音說道。

不敢不壓低聲音,早晨的時候一個不知事的丫鬟就因為在門外說話聲音大了一些,就被拖下去,杖責五十,下午人就不行了。

自從前天晚上,自家帝君從九天之上滿身是血的抱回這個同樣滿身是血的女子之後,他就一直坐在床邊,整整一宿。

一向風華出眾,注重儀容的帝君,居然穿著沾滿了汙血的衣裳在床邊握著這個不省人事的女子的手,枯坐了兩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