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天花
一整天過去了,黃亦藍沒有再出現,到了晚上斷崖路口沒有村民守著了,但村口還是有人守著,村子裏防備更嚴,不時可以看到帶著狗的人來回走動。
可能村民們已經意識到了黃亦藍不可靠,軟禁了他。在這麽不可思議的地方,任何恐怖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如果村民們發現黃亦藍泄漏了秘密,就有可能把他活祭、燒死之類,一想到這個我就坐立不安。
淩楓飄、歐陽真菲和圓規都說要衝進村裏去救人,但我沒有同意,也許事情還沒有到那麽糟糕的程度,也許黃亦藍隻是被人盯著無法出來而已,我應該給他一點時間。村廟中那個不知來曆的東西相當強大,我和小雪九成不是它的對手,不是迫不得已我不想再進村。而且我答應過黃亦藍不主動傷害村民,強衝的話難免造成損傷,我豈不是自毀諾言?
我們焦急地等了一夜,第二天我潛伏在村子後方的斷崖上又等了一天,黃亦藍還是沒有出現,村民們的防備還是很嚴。但是天黑之後不久就出現了轉機,陰雲漸漸散開,一輪圓月從東方升起,守在村外和村裏巡邏的村民都急急忙忙進屋去了。
我精神大振,黃亦藍說過每逢月圓之夜有月光時,村民就會躲在屋裏不出來,今天是九月十四日,算是圓月了。月圓是一個由衰到盛,再由盛到衰的漸變過程,十四之夜月亮已經圓滿,十五之夜即是圓滿的極限,同時也是殘缺的開始,十六之夜已經開始衰敗,所以太陰精氣最強的隻有這三天。
妖類修煉大多需要吸收日月精華,所以對月圓很敏感,另外還有地球磁場、引力、潮汐變化等導致許多靈異事件在月圓之夜發生。我相信村民躲在屋裏不出來,是因為他們不敢暴露在月光之下,那麽假設廟裏麵是一個邪靈,是它在控製著這個村子,那麽它也必定害怕月光,月圓之夜就是它最虛弱的時候!
我不能再等下去了,今夜就是我行動的最好時機!
本來我還擔心淩楓飄這個惹禍精會吵吵鬧鬧要一起去,沒想到他和歐陽真菲、圓規都很自覺留下,分別時還再三叮囑我一切小心,早去早回之類。看來我誨人不倦的教育沒有白費,他們兩個終於開始懂事了,我老懷大慰啊!
一路快步行走來到村口,我使用隱身符進入隱身狀態再往裏走,小雪盡可能收斂妖氣以免驚動了廟裏的東西。
走到第一個院子前時,我情不自禁地停步,想起了那個抽旱煙的老漢,假如他真的活了幾百年,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受家裏人埋怨,他活著有什麽意思?這一家人生活困苦,卻不肯接受農藥化肥和優良種苗,這樣熬著算是幸福麽?我傾耳靜聽了一會兒,裏麵的話題與上次不同,但還是各種埋怨和不滿足現狀,這些話可能已經重複了無數遍,所以顯得空洞而麻木。
走到第二戶人家前麵,我聽到了那個為情所困的年輕人還在長籲短歎,我開始同情他了,暗戀一個人幾百年,他比神仙都要偉大了,他活著是苦還是樂?
第三戶人家屋裏傳來小女孩的哭聲,年輕母親正在哄她……我也是一個幼失怙恃的人,深知沒有父親的痛苦。還有那個年輕的媽媽,她帶著養不大的孩子,無數個日子忍著痛苦和思念騙著孩子,還不如死了好,但她又怎能丟得下孩子呢?
我突然想到了母親,眼睛有些濕潤了……
再往前走拐向黃亦藍的家時,我遠遠看到了一座小廟。說它是廟實在有些恭維它了,實際上是在石坡上鑿出一個洞,外麵加蓋了一個棚,再用石塊砌了半圈矮牆。看起來很簡陋,但可能是有了悠久的歲月,或是有仙則靈,看起來帶著一股神秘氣息。
我強忍住了過去看看的衝動,向黃亦藍家走去,翻進了他家的院子。我輕輕推了一下大門,從裏麵閂上了,我可以感應到東、西兩個屋裏各有一個人,於是走到黃亦藍住的那一邊,輕輕扣了兩下窗戶。
黃亦藍很快走到窗前,輕輕推開窗戶,卻看不到隱身的我,我低聲道:“是我,張玄明,你還好吧?”
黃亦藍嚇了一大跳,壓著聲音緊張地說:“沒事,沒事,但是他們不讓我出去了。你快走,要是被人發現……”
黃亦藍的話還沒有說完,我就感應到了像上次一樣的強大氣息波動,光線猛地一亮,原本就很亮的月光變得更加明亮。我吃了一驚,急忙後退兩步抬頭向上看,月亮還是真實的月亮,但卻比之前亮了很多,顯得不真切並且有些不穩定的樣子。
小雪也有些緊張,但這一次沒有叫我逃,而村裏的狗開始狂吠,人聲嘈雜,全村**起來了。
這一次小雪並沒有使用妖力,怎會又驚動了廟裏的東西?我實在是好奇,並且我的隱身效果還在,所以沒有急著離開,而是高度戒備靜觀其變。
黃亦藍跑了出來,沒看到我以為我走了,急衝衝跑出院子去。緊接著他母親也走出來了,與前天小雪顯示給我看的人一樣,二十五六歲長得頗不錯的一個少婦。但是下一刻她出現在月光下,臉立即就變了,眼窩深陷發黑,臉上長了許多黃豆大小鼓突的膿泡,許多地方密集堆疊已經潰爛,讓人觸目驚心,惡心之極,她的身上散發出腐朽、死亡的氣息。
我大吃一驚,還能忍住沒有發出聲音,小雪卻在我腦海中驚叫一聲:“天哪,這是非常可怕的天花,會傳染人的!”
我嚇得倒退幾步,天花我聽說過,據說本世紀上半葉死於天花的人數達到了35億,遠遠超過了戰爭和其它瘟疫的死亡人數。但是八十年代之後已經完全控製,全世界都沒有了,所以我從來沒有見過,現在居然在我眼前!
那少婦的臉突然又恢複了正常模樣,有點遲疑著要不要走出去,就在她猶豫的短短時間中,她的臉忽而正常,忽而如病死的屍體,反複變化了兩三次,這種變化更加讓人毛骨悚然!
這時村口方向傳來了許多呼叫聲:“抓住他們!”“快攔住,打死他們!”
淩楓飄的聲音:“**,這是……”
歐陽真菲的聲音:“好惡心!”
圓規的聲音:“阿彌陀佛!”
我又驚又怒,難怪他們剛才沒有吵著要來,原來是商量好了偷偷跟在我後麵,正是他們驚動了小廟裏麵的東西!但現在不是怪他們的時候,救人要緊,我以最快的速度往村口方向跑去。
村民們都從屋裏出來了,手上拿著砍刀、鋤頭、掃把之類,把圓規等人團團圍住,開始試探性攻擊。這些村民全部都得了天花,在月光下忽而正常,忽而麵目潰爛流膿,又惡心又恐怖,隻有圓規還算鎮定,淩楓飄和歐陽真菲早已腳軟了。
“住手!”我大吼著衝過去,撤消了隱身狀態,如果他們傷害到了我的朋友和師弟師妹,即使答應了亦藍我也要動手了。
黃亦藍跑得比我慢,也差不多在這個時候到達,大叫:“住手,有話好說,千萬不要打人!”
村民們沒有再攻擊圓規他們,還讓開了路放我進去,然後連同我也包圍了。
被這麽多可怕的人包圍著,盡管我的神經已經算大條,還是一頭冷汗,歐陽真菲最糟糕,已經彎著腰按著胃部在狂吐了。可怕的不僅是人,還有他們的病,也許我們已經被感染了!
黃亦藍以前也沒有見過村民們這個樣子,非常震驚,但還是跑近人群大叫:“鄉親們,請聽我說,他們沒有惡意,千萬不要動手,有話好商量……”
“咱們的事被他們知道了,不能讓他們離開!”一個長相頗為凶惡的大漢說,前天就是他敲破了圓規的頭。
“對,不能讓他們離開!”許多人立即附和,揮動手裏的武器,殺機大盛。
我相信這些村民的本性是善良的,但是為了保守他們最大的秘密,絕對有可能出手殺人,以黃亦藍的威信平時就管不了他們,現在哪裏能鎮得住他們?隻能用武力解決了!
“衝出去!”我大叫一聲,先向村口方向的人衝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欺近一個村民,抓住他的棍棒奮力一甩,把他甩得撞向旁邊的人。我奪下棍棒揮掃敲打,眨眼之間就打倒了好幾個,這些村民並沒有武功基礎,無論是速度、爆發力還是技巧都遠不能跟我相比,在我麵前不堪一擊。我還是心存仁慈搶的是棍棒不是砍刀,出手之時也沒有攻擊他們致命部位。
小雪同一時間使用法術,混亂了左右和後方的幾個村民,讓他們攻擊自己人,製造混亂。圓規和歐陽真菲還沒有反應過來,還是淩楓飄這個小江湖打架經驗豐富,一手拉著一個跟在我後麵。
我輕而易舉就突出了包圍圈,但是我驚訝地發現出村的路已經不見了,四周都是房屋,更遠的地方則是一片白光,看不到遠處,這效果與大霧是類似的。
小廟裏的東西出手了,我們被迷失了方向,更糟糕的是村民們被激怒,男女老少都拿著武器憤怒地衝向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