脅迫

許藍隻覺得一股熱流往頭上衝,臉頰倏地滾燙,四周客人的笑語聲,穿梭的侍者的腳步聲,舞台上樂隊的演奏聲變得更大了一樣,交織在一起就像馬蜂窩擱在耳邊,吵得她心煩意亂。

幾秒之後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些飄渺,仿佛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樂隊是不是把音響開得太大了,震得我耳朵疼。”

沈沐風笑了笑,身子舒舒服服往椅背一靠,好整以暇的打量著她,眼中透出調侃之意:“我不認為民謠吉他獨奏會震著耳朵。”

他毫不留情的揭穿,她臉上的溫度更高了。

是的,她鴕鳥了。

他剛才赤果果的騷/擾她,換成別人,她若是心情好就會和顏悅色的問他知不知道醜字怎麽寫,心情不好的話,她的鞋跟已經跺在了那人腳趾上,還會使勁的碾幾下。

但她真不敢得罪沈少爺。

禦景的項目若是成功完成,她的事業和存款數會再上一層樓,如果出了意外,職場上那些虎視眈眈的對手們會立刻把她踩下去。更不用說,神通廣大的沈少爺一怒之下發了話,可以分分鍾讓她在本行業幹不下去。

不過,真正讓許藍鄙視自己的不是由於生活所迫不得不低頭的憋屈,而是自己的反應。

她竟然不怎麽生氣,她竟然心跳加速!

有高人曰過,情/趣和騷/擾是靠臉來區別的。

沈沐風的皮相決定了他言語的性質。

許藍在心底指著自己痛心疾首:你怎麽就這麽好色啊!

她的自我批評還沒到位,心底另一個聲音就開始為他開脫,順便洗清自己的罪惡感——他這樣做是因為你說錯了話,起因在你,所以你沒有給沈沐風顏色的資格。

沈沐風的話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許小姐,我對音樂了解得不多,和你談論吉他也談不下去,還是換回剛才的話題吧。”

許藍心虛得很,繼續裝傻:“剛才是什麽話題?”

沈沐風沉默片刻,道:“許小姐今天的表現顛覆了我之前對你的判斷。第一,你看似嚴肅沉穩,實際張揚灑脫,但這不重要,我想談的是第二點——我一直認為你個性果決,有擔當,但是,剛才我和你聊天,你幾次三番顧左右而言他,回避承擔你言語造成的結果。不敢擔責,遇事逃避,這樣的人,我不放心同她合作如此重要的項目。”

他笑容不變,身上卻驟然散發出讓人不敢噤聲的壓力,許藍心一跳,緋紅的臉開始發白。

沈沐風拿出手機,一邊翻通信錄一邊道:“我不喜歡毀約,但是這個地塊的開**況會影響禦景在整個大經濟區的宏觀布局,實在不能掉以輕心,抱歉了許小姐,我不得不另請高明。”

許藍心裏一片冰涼,她知道,沈沐風在逼她服軟。

為女人之間的笑鬧大張旗鼓的為難她,這人未免做得太過了。但是,她不管怎樣的憤憤不平,和比自己強大太多的人硬碰硬是愚蠢的做法,除了費盡心思安撫這喜怒無常的人,她沒有別的辦法。

大難臨頭,她的混亂心思很快消失無蹤,腦子一清醒,思路就活泛了起來。她伸手按在他屏幕上,看著他的眼睛,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鎮定從容:“沈總,請不要這樣。工作的時候,我從來沒有逃避過任何問題,有這些年的口碑為證,請你相信我。方才我處理不當,是因為我進退兩難。”

沈沐風手仍然握著手機,不過目光已經從屏幕上移到她雙眼,饒有興趣的問:“進退兩難?”

“你提的那要求,作為女人的普遍反應是想反擊,但是,你身份特殊,我沒有和你叫板的底氣。”在人精麵前,最好實話實說。

沈沐風輕輕推開她覆在屏幕上的手指:“原來如此。我方才聽許小姐說得那麽開心,而許小姐今天的打扮十分讓我心動,我覺得愉快的度過一兩個晚上應該是雙方都樂意的事,才對你說了那些話。”

“女人有時候也吹牛的,實際上沒有那麽大的膽子,沈總見笑。這是個誤會,希望不要因為一個小小的誤會影響了我們的合作。”許藍看不透他的心思,用眼角餘光緊張的打量他握著手機的手,祈禱他趕緊把那東西放回兜裏。

“我能理解。”

聞言,她大大的鬆了口氣,心想,今後要說什麽刺激的話,一定得找個包廂,把門鎖得緊緊的。

“但是,喜愛吹牛並不是什麽好習慣,我總覺得合作的事還得慎重考慮。”沈沐風接下來的話讓鬆懈下來的她一下沒控製住,噌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沈沐風忍住笑,道:“許小姐,請坐下,你這樣會引來圍觀的。”

許藍拳頭攥得緊緊的,咬了一陣牙,終於擠出一個勉強稱得上得體的微笑:“沈總,我不甘心因為剛才那樣的事丟掉項目。請問,我到底要怎麽做,才能讓你收回剛才的決定?”

“我信任的合作對象,一定是具有極高執行力的人。”他身子前傾,盯著她的雙眼,不緊不慢的說道,“要什麽,就想方設法的去達成目的,說推到我,就找準機會把我推倒。”

許藍幾乎嘔出一口心頭血。以她得到的資料分析,沈沐風雖然風流,但也是個有原則的人,和那些女伴從來都是把話說明了,從不欺騙別人的感情,也從來不強人所難。他怎麽會做出拿項目脅迫人就範這樣的下流事?

沈沐風也不催她回答,等她臉色由白轉紅,又由紅轉白,重複變了數次才緩緩道:“事情的發展,在於許小姐的選擇。要麽證明自己的執行力,要麽……”

許藍緊緊抿著嘴,又隔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聲音微微發顫:“可是,可是……沈總這樣高高在上的人,我那樣,那樣豈不是太冒犯了……”

她強作鎮定,卻掩不住無助之態,和閨蜜聊天時的得瑟消失無蹤。沈沐風心底暗笑:“怎麽會冒犯?如果這是冒犯,我很樂意你這樣冒犯我,想多冒犯幾次我都沒意見。許小姐這是做出決定了?”

許藍咬了咬嘴唇,明亮的大眼睛目不轉睛盯著他,問:“我推倒你的話,你能保證不生氣?”

這小模樣,還真像她剛才和閨蜜口中的那種嬌弱小可憐,他一邊欣賞一邊說:“絕對不會。”

“到時候你可別反悔,又不給我項目做了。”

“放心。如果合作愉快,今後還有類似項目,我一定第一個想到你。”沈沐風站起身,笑吟吟的問,“現在就走,可以嗎?”

“你要保證,隻要推倒了你,在項目裏,我不會受到貴公司的人的刻意刁難。還有,不會在我們事務所裏做文章對我下絆子,不會攪黃我別的項目,更不能因為這次冒犯阻斷我晉升的道路。”

沈沐風都有些囧了:“許小姐的想象力未免太豐富了點,都像是被害妄想症了。你這樣的冒犯不會導致你工作不順,若是冒犯得好,還可以讓你一路青雲直上。”見她還是一臉緊張,他加了一句,“我如果因為即將發生的事對你設置阻礙,禦景的發展也不會順利。你知道,生意做大了的人,其實是很忌諱這些賭咒的。我都這樣說了,你還不信嗎?”

許藍也站了起來,拿起包包,閉了閉眼,用力的呼吸數次,才以一種慷慨赴義的語調說:“我們走吧,去你那裏。”

沈沐風和她一起走出酒吧,司機替兩人拉開車門,一路開到了酒店門口。她一下車,他的心就顫了一下,旋即開始微微發癢。

他來杭州出差,公事上有些不順利,讓他情緒低落,來酒吧小酌散心的時候聽到許藍說,她根本沒衝著相親去找他。若是平時,他隻會一笑置之,但情緒化的時候,這個小花招的性質就變成了利用,他過來找她追究,就是想嚇她一嚇,免得她以為自己是能被人隨便算計的。

他現在本該說這是個玩笑,安撫她幾句就讓司機送她回去,可是,在酒店外明亮的路燈下,她的容顏顯得異常明豔,剪裁得體的長裙包裹的身軀玲瓏有致,露出的半個美背在燈光下泛著玉一般潤澤的柔光,蝴蝶骨精致可愛,比酒吧裏看著還美了幾分。

不如將計就計,和她共度一/夜。沈沐風就這樣愉快的決定了。

一進房間門,沈沐風就拽住了許藍的胳膊,把她壓在牆壁上,覆上去親吻她的嘴唇。她皺起眉頭用力掙紮,掙不脫,便咬了他一口。

挺有脾氣嘛。他離開她的唇,抬起她下巴繼續唬她:“來這裏是你自己選的,怎麽,反悔了?反複無常的話……”

她把包放在門口鞋櫃頂上,漲紅了臉,盯著他大聲說:“誰說我反悔了?說道就做到,說推倒,今天就鐵定推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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