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滿臉震驚的樣子,沈皓禎忽然覺得有點可愛,又有點想笑。
他點頭承認,“是,但我隻是轉移了一部分,不是把我的財產都給了他——我隻是把當初本該屬於你的那一部分,以移交林疏影遺產的名義,轉移到了他那裏。”
“你不用覺得可以拿錢補償我。”
“我沒有那個意思。這些財產也談不上補償,那是你應得的。不管是當初為浩海做的貢獻,還是後來吃的那些苦,這都是你應的的。況且,你多留一些東西傍身,沒有壞處。”
沈皓禎說得非常誠懇,卻在後麵又補了一句,“而且,我相信,這所有的東西,總有一天,都會跟你一起,重新回到我手上。”
程曉霧嗔道:“你打的好算盤!”
沈皓禎的眼裏,浮現了一絲笑意。
雨好像已經漸漸的小了。
沈皓禎把車啟動,雨刷刮開車窗上的水跡,視野清晰起來。
小城的初秋,尚未褪去夏日的喧囂,隻是兩邊的香樟樹,被雨水衝刷以後,綠得更蒼翠喜人了。
這是他熟悉的地方,從小在這裏長大,雖然已經離家多年,但是這裏的一草一木,總還帶著熟悉的痕跡。
林疏影從未到過這裏。
車開了一會兒,程曉霧忽然問道:“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沈皓禎說道:“我想帶你回家看看。”
很多年前,沈皓禎就想要帶她回家了。
隻不過那個時候,他母親不願意,明確地提出了反對,他也不想讓林疏影對他的家裏和家人帶上這種不好的印象,所以也就沒有堅持。
那個時候,也許馮雲熙的私生活一直都混亂不堪,但是她騙過了身邊的所有人,她長年在國外,鄰居街坊都不知道她在外麵是個什麽樣的人。
他母親更是怎麽看怎麽都覺得她是個好女人,甚至覺得是自己的兒子對不住她。
現在母親已經去世,很多事情終於真相大白,他想帶著林疏影回去一趟,彌補一下過往的缺憾。
他的家,她這麽多年,還從來沒有去過。
他從小生長的地方,她從未涉足過。
程曉霧遲疑了一下,卻說道:“我還是不去了。”
沈皓禎把車靠路邊停了下來,“為什麽?”
程曉霧搖著頭,“她現在第一時間,應該是回那邊的家去了吧。回到那裏,收拾收拾東西再離開,是人之常情,我不想再到那裏去碰見她。”
她頓了頓,又說道:“我猜她這段時間,一定沒少讓你買東西吧,我從新聞裏看到了,逛街大包小包的,看著都是奢侈品牌。她現在第一反應,應該是趕緊把自己手上能拿到的東西都拿上跑路,免得你惱羞成怒,回頭追責。都說窮寇莫追,我可不想現在去跟她打照麵。”
沈皓禎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沒過多大一會兒,醫院裏果然打電話來,說孩子不見了。
沈皓禎應道:“沒關係,應該是他媽媽帶走了。醫藥費用我來付,按照正常出院辦理吧。”
處理過孩子的事,他重新啟動了車,但是開得很慢,讓她有時間慢慢地感受這裏的一切,仿佛是感受著那些她不曾了解過的,他過往的時光。
他們重新回到海城的時候,天色已經晚了。
程曉霧早上起得太早,為了趕早班的車,所以睡得不夠好。到了下午就已經開始打瞌睡了,後來索性就直接在車上睡著了。
沈皓禎試圖把她接回來,故意沒問她,直接把車先開到了皓梅居的門口去。
車停下來。
程曉霧覺察到了,迷迷糊糊地睜了眼,問,“到了?”
沈皓禎沒說話。
她自己撐著爬起來看了一眼,見是這邊,眉頭就皺了起來,“你送我回我自己那邊吧,不想到你這兒來。”
沈皓禎咳嗽了一聲,“怎麽能這麽說,什麽叫我這兒,這裏本來就是送給你的,這是你家才對。你要是不肯收留我,也是我走才是。”
程曉霧驕傲地仰起臉,“我偏不。你想叫我走開我就走開,你想叫我來我就來,那我豈不是太沒麵子了!”
沈皓禎:“……”
沈皓禎心裏明白,她指的是最近一段時間,他一直在跟馮雲熙糾纏,甚至到了答應跟她領證結婚的地步,所以她也不願意在馮雲熙前腳剛走,自己就後腳重新搬回來。
以她的自尊心,這種無縫對接一定不會讓她心裏覺得舒坦的。
雖然他也並沒有帶馮雲熙在這邊住過,但是從心裏上來說,程曉霧依然會覺得不舒服。
他能理解。
程曉霧坐直了身子。
夜闌珊,外麵的霓虹燈交織成一大片,那些紅燈綠酒,盡情地反襯著車裏的靜謐。
她坐在車裏,雙手放在膝蓋上,規規矩矩地坐著,像一個認真聽課的小學生。
“皓禎。”
她忽然開口。
“嗯?”
她把臉微微側過來一些,光影打在她臉上的時候,上半段的臉藏在了黑暗裏,而下半段因為有光的加持,看得更清晰些。
她的嘴唇因為一整天沒有補過妝而略有些褪色,半殘的番茄色唇膏,與她自己本身的唇色融合在一起,反而顯得更自然和美好。
而她的眉眼,在黑暗中不大看得清,隻是那雙漆黑的眼珠,反射著一些光點,顯得越發的清亮澄澈。
他整個人都這樣轉過來,認真地看著她,她才緩緩說道:“皓禎,你答應過我的事情,你給我的承諾,我都是當真了的。所以無論發生了什麽,我都把你當做是未來將和我一起走下去的人。”
沈皓禎點了點頭,“我給你的承諾,也是真心實意的,你說的這些,我明白。”
程曉霧搖了搖頭,“不,你不明白。我想要告訴你的是,你有什麽難辦的事情,應該和我說。
我認為真正的夫妻應該是同舟共濟,一起麵對未來可能的暴風驟雨,而不是你一個人辛辛苦苦地撐起一個舒適區來保護我,把我保護成溫室裏的花朵,一旦你麵臨的困難更大,或者剛好是你無法應對的變故,我就隻能被動承受,朝著無法預料的,壞的方向去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