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裏,這個月最轟動兩件事。多名領導被雙開,據說問題很多,還牽扯出了幾條人命。再一件,則是陸子翊的辭職。雖然聲明已經發出,但要完全脫離還需要等待一段時間。工作上的交接,財務方麵的檢查,都不是一兩天就能解決的問題。
然而生意人,最關注的卻是他手上將要拋出的那部分股份的問題。
即使他什麽身份都不是了,但現在那些人,還是都尊稱他一句陸三少。
傅明安也想接下那筆股份,他有他自己的想法,而且他讓宋安七去找陸子翊洽談。
他親自打了電話過去,陸子翊表示可以談一談。
但這件事不急,陸子翊也不是立刻就要轉讓。看起來,他也是在等一個最好的機會。
當務之急還是花枝的事,時間越往後麵拖,花枝的處境便越危險。尤其是,檢院那邊調查還在繼續,如果唐雲山再沒有接到這個訊息,在這個時機吐露出更多的內幕,對方也許會惱羞成怒。
在傅明安的幫忙下,唐睿終於以家屬的身份,和他請的他們律所的辯護律師一起去看守所見了一麵。
在監視下,不知道他們用什麽途徑,把花枝失蹤的事情告訴了唐雲山。
他們探視完的第二天,唐睿收到了一張才拍下的花枝的照片。
也在同一天,傅明安的人調出了花枝回國前的通訊記錄。
其中,一個號碼在她回國前一周格外地頻繁……
來自國內的這一串手機號碼宋安七並不認識,但是她認識號碼的戶主,陳強。
也許唐睿和鄒榕不清楚花枝和陳強之間有何淵源,可是其中緣由她多少是知道一些的。即使如此,花枝那時候也沒告訴她,她和陳強發展到了哪一步。
監控視頻裏,花枝是自願跟著那個人離開了機場。鏡頭無意間還有拍到她轉頭,對男人微笑的畫麵。
花枝心裏的想法,宋安七也是無法揣測得到,他們更不敢貿然去問陳強。
直到下著小雨的清晨,簡寧突然來訪,“二哥告訴我,你們在這裏。”他站在門外說。
晨光染著白霧,簡寧那張幹淨地沾著霧氣的臉暴露在淡薄的白光中,宋安七仿佛看到了十六歲的他。一身簡單的服飾,帶著她和花枝最愛的學校門口那家奶茶店的雙皮奶,無奈而微笑地看著她問,七七,你可以把花枝讓出來一個小時嗎?
傅明安從二樓下來,宋安七眸光閃了閃,說著抱歉讓簡寧進客廳。
不得不承認,唐睿的算盤打得很好。唐家正處在內憂外患中,如果對方要渾水摸魚,趁機再敲詐一筆錢出來,他不見得就能立刻拿出來。而現在他找上簡寧,要是簡寧對花枝還有心,他就不可能不管。
這些年,簡家在中東那片地區生意發展得十分不錯,而且簡父聽說是生病了決定慢慢把生意轉回來。
需要錢的話,簡寧確確實實是不二人選。用不著他唐睿為難開口,為了花枝,簡寧怕是會自願地掏了心窩子出來。
簡寧著急,沒喝宋安七泡好的茶,還沒坐下來就急著開口說話,“我可以去陳強那裏探底風。我爸回國來打算投資學校的事,我們最近一直和政府還有陳強本人有聯係。我們已經約談過幾次了,這時候再約他也是順其自然。而且我和花枝這麽多年沒聯係過,我也結過婚,陳強應該想不到那麽多。我可以想些法子,去試探一下他。”
眼前的結論都是他們在猜測,隻有真正地確定了,他才能安下心來。
“唐睿他給你看過他們送來的花枝的照片嗎?”看著他一下茫然的眼神,宋安七知道唐睿是隱瞞了。傅明安找出手機裏翻拍的照片,拿給簡寧。
花枝的狀況很不好。照片上她被眼罩蒙著眼睛,被捆在椅子上,臉色蒼白,側臉有一塊凸起的紅印。
可能是要震懾恐嚇一下唐家,她身上的衣服有點淩亂。
不敢再要聯想下去……
嘭——溫熱的伯爵紅茶順著茶幾玻璃麵滴滴答答流向地麵。
簡寧碰翻了茶杯,呼吸有些緊促。
“沒關係,等下阿姨會來清理。”宋安七製止住他的動作,心中還是沒有多大底,“簡寧,你上次說過想和花枝複合。”
“她和陳強在一起過,是不是?”簡寧抬起頭,眼角眉梢都繃得緊緊地。
宋安七怔住,“……你從哪裏聽到的?”
她和花枝一直以為這是一個隻有她們三人才知道的秘密。
簡寧僵硬地笑了一笑,“別緊張,我隻是確認一下。是前幾天飯桌上,陳強自己告訴我。”
他們在酒吧外街上遇見,花枝喝醉了差點被人欺負,剛好陳強經過,看見是領導的女兒於是上去幫忙解救。花枝吐了她自己和他一身,他覺得不太好把她這樣子送回家,兩個人就在車上過了一夜。第二天下大雨,他走了好幾條街去買她半醉半醒間要吃的雙皮奶……
當陳強麵帶微笑對他講述他和花枝那段情事時,他一點兒也不嫉妒,他隻是難過。
難過他們耽誤了人生中最好的這麽近十年……
他從來沒懷疑過,她還愛他。
“安七,能把照片傳給我嗎?”簡寧看向宋安七接過去的手機,苦笑著把自己的手機拿出來,“分手的時候,她沒給我留一張照片……”花枝狠到把他手機裏電腦裏相機存儲卡裏他們所有的合照刪得一幹二淨,還把電腦相機所有能留有記錄的東西都砸掉了。
宋安七把手機遞給他,回書房找出紙筆,寫了兩串編號在紙上,一並交由給他,“還記得高中學校外麵的格子鋪嗎?”
“花枝藏成績單那裏?”簡寧想起往事,忍不住笑。
“她一直租著那個櫃子,你們的東西都存在那裏。前兩個月,我陪她到那條街看過,店鋪還在。”其實花枝遠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麽堅強和絕情。她以為他們需要看到的是堅強,於是她堅挺著。久而久之,她以為自己真的無堅不摧。
簡寧看著那串密碼鎖的數字密碼,那是他和她第一次接吻的日子。
他站起來,眼神發亮,眼睛裏有一團壓抑不住的狂喜如同點燃的煙火一般躍出。
“謝謝你,安七。我上一次說過,我都會等著她,等她回來。”
事實上,他也已經等了近十年。
宋安七送他走出大院,站在車水馬龍的大街,百轉千回還是沒有忍住,“簡寧,花枝告訴過我,你和那個女生在酒店的那晚,你喊的是另外一個人的名字。她最在意的,是這個。”
“她說我叫著你的名字,是這個嗎?”
簡寧一臉坦然,甚至唇畔還牽著釋然的笑意,“我現在告訴你,除了和那個女生真的發生了不應該的關係外,其餘那些都不是真的,你會相信嗎?”
“所以,你覺得現在可以告訴她了嗎?”
宋安七當然信,她已經見過太多的事翻手為雲覆手雨,不多這一件,也不差這一件。隻是既然如果當年可以挽回時,他不說,那麽現在說出來還有用嗎?
簡寧拉開車門,回過頭,無可奈何地看她一眼,“也許吧,或許我會選擇一個更恰當的理由。再見,安七,我會再聯係你。”
他們的每一個人,如今何曾不是都在為過去的年少輕狂買單?
……
幾乎所有的都準備就緒,距離婚禮隻差半個月。傅明安母親傅老太太算過日子,婚禮前一天是個吉利日子,適合去民政局登記注冊。事情快臨到日子了,花枝這邊突然出事。在宋安七事先未知的情況下,傅明安決定把婚禮再挪後一個月。
十一月二十日,宋安七父親生日那一天。
直到一切都妥籌安排好,在她送傅明安回去的機場裏,傅明安才將決定告訴她。
可一場婚禮已經延後一次,再延後恐怕不吉利吧。
傅明安笑她是多慮了,他已經排下了婚禮後的假期。他這一生隻結這麽一次婚,蜜月佳期當然要痛快地消遣一場。他甚至連過年的度假地已挑好,定好了酒店。
所以,不管她這邊事情有完沒完,結束完婚禮,她必須全心全意跟著他出去度假。
這一個多月,算是他留給她的緩衝期。
陸陳慧娟和陸相洲離婚了,就在陸子翊完全從公司脫身,陸相洲暫時掌權的第二天。他們這段貌合神離的婚姻,在女兒陸綰芷的勸解下走到盡頭。離婚的第二天,陸相洲就帶薛彩晴去民政局登記。第三天,小宴賓客。
多年情婦終被扶正,還是如此迫不及待,又為動**的江城商圈添上一筆笑談。
陸陳慧娟丟不起這臉,已經在辦手續打算出國去給女兒帶外孫女。
宋安七沒有想到,在她去赴陸子翊的約時,會正好看到據說是要出國的陸陳慧娟。
陸子翊家的小花園裏,陸陳慧娟像一個得了失心瘋的潑婦,指著怡然自得坐在藤椅上喝茶的陸子翊痛罵,白眼狼、忘恩負義,瘋狂的姿態與她曾最鄙視的底層婦女如出一轍。
宋安七沒有作聲,站在門口等著陸陳慧娟發泄完。
早在那幾年,宋安七也和她一樣,想不到陸子翊會做出這樣匪夷所思的決定。陸陳慧娟押錯了寶,所有心思幻化成空,激動是必然。
終於發現門口多了一個人,陸陳慧娟看見是她,因為憤怒而通紅的臉頓時尷尬得青紅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