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雲回到宿舍後, 夏禾還在上班,未歸。
她收拾桌上的東西時,看到化妝盒裏, 溫庭深那張燙金的黑色名片,想起那日夏禾說的話。
“你什麽時候想不開了, 也可以試試。”
頓覺好笑。
兜兜轉轉, 她不但想開了,想法還有些瘋狂,跟他結婚了。
掏出結婚證看了兩眼。
照片上, 她在工作人員的指導下,抿唇嬌笑, 而身旁的男人明明沒有笑,薄唇都未有絲毫變化, 眼神卻溫柔似水,莫名有幾分醉人的繾綣和寵溺。
林微雲不禁想起剛剛下車時, 她好心好意說的那句話,卻見溫庭深眼眸一眯, 眉心微蹙, 似乎隱隱有些怒意。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結婚第一天,就提出離婚的事情,傷到了男人的自尊, 林微雲當即反省了。
“您有需求,隨時喊我!”
她當時想說的是,如果需要她出麵應付家人, 隨時可以給她電話。
但現在想來, 那句話又有歧義!
男人的需求?能是什麽需求?
看到男人挑著眉,眼眸裏似笑非笑地盯著她後, 林微雲有種想當場咬斷自己舌頭的念頭,羞愧倉皇地下了車。
這次,她頭也不回地跑回了學校。
思來想去,林微雲覺得,這段時間兩人還是不要見麵的好,以免自己適應不了已婚身份,總是說錯話。
下午待夏禾回來時,小姑娘推開門興奮向她衝了過來,與她抱了個滿懷。
“親愛的,你終於舍得回來啦!”
林微雲捏了捏她臉頰:“我才離開半個多月,搞得好像走了一年似的。”
夏禾嘿嘿一笑:“你在外麵瀟灑旅遊,當然不知道我們這種打工人的煎熬咯!”
“你找到工作了?”
“嗯!為了慶祝我找到工作,晚上我請你去吃大餐吧!”
林微雲想到什麽:“還是我請你吧,今晚你想吃什麽都可以,火鍋海底撈、法國大餐、日式料理都可以!”
夏禾一愣:“你這是中大獎了?”
林微雲抿唇:“算吧。”
“嗯?”
“我研究生的保送名額,下來了。”
“真的?”
“千真萬確,通知書過兩天下來。”
夏禾驚喜萬分,再次抱住她瘋狂尖叫:“親愛的,你也太厲害了吧!那這頓必須你請!”
林微雲歪著腦袋:“隨便點。”
忽然,夏禾鬆開她,狐疑地上下打量了她兩眼:“微雲,我今天總覺得,你有點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穿得太正式了,白襯衫百褶裙加上馬尾辮,有點像要去打結婚證的感覺。”
“……”
林微雲詫異夏禾的直覺。
或者說,是女人的直覺。
兩人最終還是去學校附近吃了火鍋。
“微雲,我這周在九月琴上班了。”
配菜剛下鍋,夏禾不經意說。
林微雲下菜的手一頓:“挺好啊~”
夏禾有些猶豫:“陸師兄他那邊,好像還是想讓你過去,這幾天一直請我吃飯,找我遊說,我都快招架不住了。”
林微雲沉思了片刻:“回頭你幫我約下他吧。”
“你打算去九月琴?”
林微雲搖頭:“隻是想弄清
楚一件事情。”
那件事情,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地過去!
——
陸遠淇得知林微雲主動約自己見麵時,很是意外,又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不過他此刻正在外地出差,便與林微雲約了周日下午。
依舊是名爵,這個仿佛彰顯他顯貴地位的會所。
林微雲這次沒有叫上夏禾,因為無論事情結果如何,她都會跟陸遠淇鬧僵,而夏禾都是九月琴的員工,夾在中間不太好。
隻是見麵後,陸遠淇打算帶她進包廂時,林微雲卻說自己隻是坐坐就走,做外麵隔間就好。
陸遠淇也知道她心中芥蒂,就沒有強求,改定了窗邊的雙人位置。
兩人剛落座沒多久,便有一行人從大門進來,往電梯口走去。
為首走在中間的男人西裝革履、氣質矜冷,沉著眸正在打電話。
還是李牧一眼發現了林微雲,在電梯到達之前,小聲告訴自家老板:“溫總,我好像看到林小姐了。”
溫庭深順著李牧的眼神看過去,便見林微雲正與一個男人坐在窗邊聊天,臉上掛著淺淺的微笑,看起來關係還不錯。
他側頭瞥了一眼,沒說話。
隻是捏著手機的長指微緊,須臾掛斷電話。
電梯剛到一樓,身邊一行人低聲喊:“溫總?”
溫庭深緩緩收回目光,前腳一抬,進了電梯,轉身後,眼睫低垂著,像是在看壁上模糊的人影,又像是透過那銅牆鐵壁,看其他的什麽東西。
密閉的電梯內,冷氣襲人,再加上這位大佬那麵若寒冰的表情讓人心中更是一寒。
對方不禁憂心忡忡,也不知道今天的合作能否洽談成功。
倒是李牧看透了幾分,眼觀鼻鼻觀口,想著要不要找個借口讓林小姐上來一趟。
而此時,林微雲正琢磨著,如何不動聲色地陸遠淇的套話。
“想吃什麽?師妹你隨意點。”陸遠淇將菜單遞過去,一臉的紳士風範。
“冰美式。”
“不點點別的?”
“不用,”林微雲直直盯著他,準備單刀直入:“陸師兄,這次我來,是想跟你說一件事情。”
“有什麽事,等上了菜,我們慢慢聊。”陸遠淇叫來服務員,點了幾道這裏的特色:“這裏的點心很不錯,你們女孩子肯定會喜歡。”
待服務員走開後,林微雲才繼續說:“最近有個節目,邀請我過去演奏,我想聽一下師兄的意見。”
陸遠淇倒茶的手微頓,看向她:“哪個節目?”
“國風之旅。”
“他們聯係上你了?”
“沒,我聽輔導員說的,不是你之前跟我們說,這個節目有內幕嗎,”林微雲認真盯著他,不放過他臉上任何表情:“我想著多了解一下,如果真的有問題,也好拒絕。”
陸遠淇卻笑了一聲,神色未變:“師妹是不是聽錯了?我什麽時候說過,是這個節目有內幕?”
“那可能就是我們猜錯了。”林微雲早已料到他會這樣說,低頭抿了口茶:“師兄對這個節目有了解嗎?”
“聽說過,不了解,”陸遠淇又給她倒了一杯:“你打算去?”
林微雲:“嗯,考慮中。”
陸遠淇:“女孩子去這種節目,壓力會有點大,你真不考慮來我們九月琴?夏禾在我這裏做的很不錯,工作穩定又輕鬆。”
“我說過,我誌不在此。”
“你也說過,不考慮舞台節目。”
“但他們節目主要是講非遺城市的故事,我覺得很有創新點。”
聽到“非遺”二字,陸遠淇顯然頓住了,尷尬笑了兩聲,沒有說話。
林微雲笑著說:“說起來,最近關於非遺的音樂節目,好像就《國風之旅》這一檔,不知道師兄說的,潛.規則女大學生的又是哪家?我覺得如果真有這種事情,還是發生在我們身邊,我們應該報警,不能縱容。”
陸遠淇神色未變:“已經過去了,不必再提。”
“是嗎?”林微雲的笑容變為嘲諷:“是不必再提,還是師兄不敢提?”
陸遠淇此刻的臉色已經極其難看了。
“師妹什麽意思?”
林微雲臉上的笑容已經有些掛不住了:“隻是想知道,師兄費盡心思,拐彎抹角誤導我,是什麽意思?”
氣氛頓時變得緊張起來,陸遠淇手握拳:“你早就知道了,今天故意來套我話?”
林微雲一臉雲淡風輕:“也沒有很早,就剛剛吧。”
陸遠淇臉色越來越難看,目光有些陰暗地看著她。
林微雲淡淡道:“其實來之前,我打聽過了,師兄作為九月琴樂隊的代表,已經去《國風之旅》麵試過了,所以,你剛剛說不了解,隻是說給我聽的吧?”
被戳破虛偽後,陸遠淇神色變得有些狼狽,感覺眼前的林微雲根本不是他從前認識的那個,不善交際、沉默寡言的師妹。
“我隻是很好奇,你為什麽要費盡心思,阻止我去《國風之旅》?是因為我之前得罪了你?”
還是他對溫庭深有什麽偏見?
到了這一刻,陸遠淇也不再偽裝了,冷笑自嘲了一聲之後,又平靜自如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這時候,他剛點的點心,被服務員端了上來。
兩人沉默著。
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寂靜。
林微雲雖然早已猜到是這個結果,但是一直都想不透原因,難道就因為當初自己拒絕過他的追求示好,他就要這樣造謠誹謗別人?
“林師妹,你就像這盤點心,精致到無可挑剔。”陸遠淇盯著桌上的點心,眼神有些偏執。
林微雲皺眉,她很不喜歡這個比喻。
也越來越不喜跟這位師兄打交道。
“陸師兄,我不論你是出於什麽目的,今天來就是想跟你說清楚,之前的事情我可以不計較,我不想讓老趙為難,你我是他最後的弟子,隻是以後,我也不想再與你有任何瓜葛了,希望你能收起那些歪門心思。”
說完,她起身想離開,卻被陸遠淇一把抓住了手腕。
“你做什麽?”
林微雲愕然回頭,沒想到大庭廣眾之下,他會動手。
陸遠淇卻魔怔得仿佛變了一個人,死死拽住她的手腕,那一雙眼狠狠盯著她,有愛慕,也有不甘,近乎嘶吼。
“林微雲,你很完美,完美到你一來海音,所有人都被你吸引去,包括我,包括老趙,他對你青睞有加傾囊教授,在他眼裏,你是天才,一首曲子你一遍就會,我卻要練無數個日夜才能達到你的水平!”
“你才大二,就成了樂隊首席,那個位置原本是屬於我的!”
“你來了之後,所有人隻知道你琵琶精林微雲,再無人識我陸遠淇。”
“去年我畢業,老趙明明可以有一個研究生名額,但是為了你他沒要,今年你果然成功保研了。”
“你以為我願意做一個渾身充滿銅臭味,隻會賣樂器的商人嗎?作為你的師兄,我已經被你襯托得黯然無光了。”
“明明我進了最後的麵試,就因為那個狗屁的高層聽過你的琵琶音,一票將我否決。”
林微雲被他抓疼了,聽著他的瘋言瘋語,覺得可笑:“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麽嗎?從來沒有人看輕你,隻是每個人的選擇不一樣,你要將這些怪在我身上?”
陸遠淇淒慘一笑:“我沒有怪你,我甚至依舊為你高興,難道這些年我對你的寵愛和包容,你都視而不見嗎?你為什麽不看我一眼,我是你的師兄,我想讓你留下來,陪著我,我們兩人雙強聯合才是最好的選擇。”
“陸遠淇,你瘋了!”
林微雲想掙脫開,卻無力反抗一個男人的力氣,拉扯間,大腿不小心撞到桌角,疼得她直掉眼淚。
好在這個時候,引來了周圍服務員的關注,有保安跑過來,與此同時,有一道淩厲的身影閃電般跑了過去,一把將陸遠淇的手腕扼住,狠狠一折。
林微雲甚至聽到骨頭哢擦斷裂的聲音,心也跟著跳了一下,瞬間忘了大腿撕裂的痛
。。
隨即,隻聽到陸遠淇一聲慘痛地驚叫,終於鬆了手。
林微雲得以掙脫,左手捂著受傷的右手,連忙轉身,不料一頭撞進一個寬厚的懷抱。
熟悉的雪鬆香鑽入鼻孔,她剛剛的恐懼也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溫庭深?
她抬頭,看到男人冷峻的下顎,一如當年在日本初見。
他一襲清俊矜冷的黑襯衫,眼裏散著寒光,直直盯著發瘋似的陸遠淇,另一隻手,攔腰將林微雲抱入懷。
鼻息的熱氣盡數撒在她耳側,林微雲愣住的片刻,被緊緊箍著腰身,完好的手下意識撐在他胸前,隔著單薄的絲錦襯衫,能感覺到那滾燙堅.硬的肌肉紋理,安全感爆棚。
而餐桌旁,陸遠淇痛得直喊求饒,看了溫庭深一眼:“你誰啊?”
林微雲下意識從溫庭深懷裏抬頭看去,很是氣憤。
這人造謠誹謗的時候,都不看看正主是誰嗎?
頃刻,頭頂傳來溫庭深冷冷的聲音,仿佛來自地獄般。
“一票否決你的人。”
“你不配知道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