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兄弟情懷

陳無道早年是平陽汽車站的長途車司機,專跑滄海線。途徑萊州時,多次為搶客源與萊州長途車發生衝突,上演全武行,陳無道屢戰屢勝。

後來陳無道被萊州司機設伏,他手持長搖把一個打六個,四個重傷,兩個輕傷敗逃。陳無道在傾家**產賠償後,也被汽車站開除。好在陳無道為人仗義,幫過幾個落難的朋友。經多方籌措,陳無道從滄海買了一輛二手中巴,成為平陽第一批跑鄉鎮線的個體長途車。

兩年後,同批個體長途車全部轉讓給了青牛客運公司。三年後,平陽汽車站所屬的鄉鎮線路國有客運退出運營。各鄉鎮線路就被青牛客運公司壟斷了。“青牛道爺”的名頭也逐漸在平陽叫響。

目前,平陽發各鄉鎮線路的全部客運,平陽發臨近縣市線路的七成個體客運,平陽發滄海線路的半數個體客運,都屬於青牛客運公司所有。另有豪華大巴發往省城及省內外重要城市。

除客運外,貨運物流也是應有之義。陳無道的發跡,還真就在一個“道”上。“無道”的意思就是,有了他的道,就沒了別人的道。

以此為基礎,陳無道的業務逐漸向餐飲娛樂、民間融資等方麵發展,每一次擴張都是一次大洗牌。幸運的是,陳無道每次都是贏家,平陽能和陳無道抗衡的勢力都逐漸消失了。剩下的些許勢力,都要喊一聲“道爺”。

業務的拓展,當然離不開各方麵的支持,各方麵多有人物從青牛道爺的發展中受益,這個就不足對外人道了。

當然,也不是每一個拓展都是順風順水。

兩年前“金碧輝煌”從滄海強勢降臨平陽,幾乎刹那間把陳無道的娛樂產業擠垮。經過幾次衝突和妥協,娛樂業從陳無道的主營業務中排除,隻留下一點邊邊角角的,算是拾遺補闕,作為“金碧輝煌”的有益補充。而“金碧輝煌”也保證平陽業務僅限於娛樂業。

就“黃、賭、毒”三者來說,“黃”字已經若有若無;“毒”字是高消費,平陽拓展不易;陳無道的“賭”字還算是有點氣候吧。高利貸、代收費等業務等相伴而生,都算是民間融資的範疇……

說陳無道腳踩黑白兩道,確實是過頭了些。一個小小縣城的黑道,離地下組織部長差得老遠。但縱橫平陽二十年,織就一張龐大的關係網,這些還是有的。

“道爺,梁章強說他中午剛好遇見一個學生,外形像他,可能叫於根順;來曆未知,下手很黑;和王偉光很熟。其他人均回說不知道有這麽一個人。我再次打過去問他們於根順的情況,有人回說半月前正是此人在廣場上公開放翻熊長喜。此人極有可能在滄海大有淵源,輕易不要招惹。謝鐵峰說他什麽都不知道,以後不要給他打電話。”一個小弟在陳無道耳邊小聲報告。

陳無道長吸一口氣,努力地平複胸中憤懣。

江湖越老,膽越小。

後生可畏,欺老不欺少。

這小隨口說出的那些響當當的名字,語氣中的不屑絕非有意為之,而是下意識的鄙視!陳無道閱人多矣,豈會分辨不出來?

不屑,需要底氣!鄙視,需要實力!

陳無道二十年沉浮,不敢說殺人無數,手上還是有幾條人命的。經曆的人和事能寫出一本書來,陳無道甚至想過出錢拍一部電影,展示自己輝煌的一生,戰鬥的一生,何其精彩!

當今社會,任何地方都無法杜絕地下勢力,合法生意和非法勾當互相補益,黑老大是人大代表、勞動模範、慈善達人的也不是少數。陳無道經常告誡自己,要謙虛謹慎,戒驕戒躁,縱向學習上海,橫向學習東北,立足平陽,進軍滄海,縱橫全省,放眼全國,衝出亞洲,走向世界!向著更遠大的目標不懈努力!

但黑社會和政府抗衡,無疑就是壽星佬吃砒霜了。喬四牛叉不?至今無出其右者,也不過是一粒彈。

滄海有傳言,老百姓怕黑社會,黑社會怕政府,政府怕老百姓。這是真實的寫照。

當然,用於根順的話說,這政府是認真起來的政府。政府會認真起來嗎?笑話了。政府從來都不是鐵板一塊。灰色地帶,廣闊天地,大有可為啊!

陳無道明白,於根順說的有道理。雖然這個道理,不應該從一個學生娃口裏說出來,可偏偏就是他說出來了!

於根順身上凜然散發出的威嚴氣勢,又讓陳無道不得不認真地聽於根順講話。換個別的學生娃來試試?

希望於根順是條過江強龍,到平陽隻是意外臨幸吧!陳無道果斷地拿定了主意……

“於爺,香雞冒犯了您的同學,是無道禦下不嚴!無道願意代香雞接受懲罰!”陳無道橫下一條心,毅然轉身回到包房,自稱也從“道爺我”變成了“無道”。

“你確定?”於根順似笑非笑地打量著陳無道。這廝雖然演得過了點,但到底是從底層打拚上來的草莽英雄,對手下兄弟夠仗義。你要演戲,哥陪你一下就是……

“無道知道,打斷胳膊很疼!但如果手下兄弟的胳膊,在無道眼前被人打斷,無道再也沒臉在平陽立足!”陳無道緩緩地擼起了袖,一條長滿黑毛的手臂上傷痕累累。他的右手從左臂上輕輕拂過,每一條傷口,都有一個故事。

“道爺!”香雞涕淚俱下,膝行過來,抱住了陳無道的大腿,泣不成聲地喊道,“道爺!是香雞犯了錯,怎麽能讓道爺受罰!道爺,我來!”

陳無道歎口氣,愛撫著香雞雜亂的紅發,確實如雞毛一般。這廝有多久沒洗大頭了?

“道爺!耗沒能製止香雞,願陪香雞打斷一條胳膊!”耗也哭出聲來,“噗通!”跪倒在地。

“道爺!”十二個鐵尺男雖然對於根順怒目相向,如要擇人而噬,但都一齊跪倒在了陳無道跟前。鐵尺“砰!”地拄在地上,深入地毯下的瓷磚。

一直沒離開包房的白蒼牙暗自感慨,這個陳無道,果然是個人物,不可小覷啊!

文強卻沒有白蒼牙的眼界,隻是兩眼發熱地望向陳無道,感慨著香雞的幸運。招個好小弟不容易,找個好老板就那麽容易嗎?如果我遇到這樣的事情,白爺會不會這樣對我呢?沈爺呢?於爺呢?對,於爺一定能,也隻有於爺能!文強再次滿腔崇拜地看向了於根順。

男同學親眼目睹了感人至深的一幕,這真是黑社會嗎?這才是男人!男人就是要這樣,為了兄弟!為了友誼!可是我的兄弟在哪裏?

女同學的眼圈都紅了。打斷人家一條胳膊,是不是太過分了一點?就摸了一下而已,又沒少啥,更沒多啥……在座的女生,哪個沒有被人揩過油?那得醜到什麽程度!

“文英,要不算了吧?我也沒怎麽吃虧!”何蕾悄悄地拉一下餘文英,現在她看香雞那一頭雜毛,好像也沒那麽討厭了。餘文英安慰地拍了拍何蕾的香腮,經此一役,小兩口的感情再次得到了升華,晚上的**是免不了的。

但餘文英沒有說話,隻是定定地看著於根順。現在,餘文英在順哥的折服已經是五體投地了。隻要順哥一聲令下,順哥你就說打哪兒吧!

“啪!啪!啪!”

哭成一片的包房裏再次響起了單調的掌聲!

包房內所有的目光都“唰!”地轉向了於根順。

於根順分開手掌,慢悠悠地喝了一杯酒。心道盛名之下,果無虛士,沒有人隨隨便便成功啊!隻有白蒼牙看過來的目光算是意味深長,都是給人家當老大的人。

“於爺!”陳無道苦笑著看向於根順,臉上也不無怒意,“於爺可是覺得兄弟們可笑嗎?”

“感動,感動了啊!”於根順的手掌又旁若無人地拍了兩下。

“於爺,無道在平陽也算有點小勢力。但無道最可寶貴的,隻有手下這批兄弟!希望於爺能夠成全!”陳無道向於根順雙手一抱拳。至於成全的意思是就此放手,還是允許他代領刑罰,這個就不得而知了。

“道爺在平陽的勢力,可不是一點點啊!我這同學剛剛給我說起過的,就在來‘金碧輝煌’的路上。”於根順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指著盛賽斌說道。盛賽斌猛然被眾多目光聚焦,有點張口結舌,連忙去端啤酒杯。

“哦?沒請教這位是……”陳無道又向盛賽斌拱了拱手,態度極為客氣。

“盛賽斌!無名小輩,道爺不知道也是對的。”於根順給陳無道介紹了一下,“但他爸爸要在道爺手下討生活啊!盛大建築,盛天橋!”

“原來天橋兄弟的公!果然是虎父無犬!無道和盛總打過幾次交道,極爽快的一人,是好兄弟!於爺說笑了,盛大建築也是平陽數得著的企業,怎麽會在無道手下討生活呢?”陳無道這下可是徹底放鬆了,有名有姓就好辦,提什麽要求,我接著就是……

“哦,那就好!”於根順指了指旁邊的沙發,對包房公主說,“給道爺和白爺倒酒!”

於根順現在才想起來讓陳無道和白蒼牙坐下,陳無道和白蒼牙也是這時才想起來自己一直是站著的。當然,兩人並沒有覺得於根順失禮,在於根順一左一右坐下時,都是極為放鬆。於爺讓坐下了,事情就揭過了吧?

包房公主倒了兩杯藏馬山白幹,於根順舉了舉杯,一飲而下。陳無道和白蒼牙也端起來,毫不猶豫地喝了下去。其實陳無道近年來覺得身體有虧,早年落下的傷口陰天下雨時老痛,已經很久沒有喝過白酒了,更何況這麽劣質的白酒呢?

不過,男人如酒,兄弟如歌。重要的不是喝什麽,而是和誰喝!

“是這樣,盛賽斌同學呢,少年有成,不甘心依附父輩的勢力,想拉起一支隊伍單幹!”於根順指了指,讓盛賽斌坐過來。盛賽斌受寵若驚地和三位老大同席。

陳無道卻是心下一驚,這是要捧這個叫盛賽斌的小嗎?睡榻之側豈容他人安睡?不過,形勢比人強啊!我不答應,又待怎樣?酒意往上湧,陳無道的肚裏很不是滋味。不過,於根順也太過分了點吧?你最好在平陽住下,罩他一輩!

“嗬嗬,道爺不要緊張!盛賽斌沒本事從道爺鍋裏搶飯吃,我也不允許他這麽做!他隻是要開個建築公司而已。”於根順笑了,少不得,在坐的每人又是一杯藏馬山老白幹。

“我給道爺說的呢,是盛大公司的砂石生意。這點小錢,道爺就不要掙了。我有安排。”於根順又舉杯。

陳無道心下大定,當然也是心情大好,少不得拍了拍胸口說,“於爺既然吩咐了,這生意無道不做就是!盛大建築的場,以後無道也罩下了,誰敢找盛大建築的麻煩,就是跟無道過不去!”說著就把第三杯喝了下去,雖然肚裏已經翻江倒海了。

盛賽斌本來就喝了一肚啤酒,六兩白酒下肚,立即鑽到沙發底下去了,老大果然不是誰都能做的……

“這最後一杯呢,我還是要跟道爺說下!”於根順把第四杯酒端起來,陳無道已經一臉的苦笑了。白蒼牙也在另一邊開始打晃,還好這是最好一杯!而於爺剛才,也不知道已經喝了多少杯……

“現在這社會啊,什麽女人花錢找不到?看到道爺的麵上,爪我就不要了!你給我記住,不要欺負良家女!”於根順慢騰騰地說著,包房公主倒是莫名其妙地一抖。

“你過來!”於根順伸手指了指香雞。香雞一直跪在地上沒敢起來,聽到於根順召喚後,猶疑地看向了道爺。道爺好像有點迷糊,但還是點了點頭。香雞隻好膝行過來,雖然淚眼模糊,還是努力地笑了一下說,“是,於爺!”

“我給你留個念想,欺負良家女,是不可饒恕的!”說著,於根順飲下白酒,伸手一拽,香雞的一條胳膊已經脫臼!

“啊——”一聲慘叫響徹包房!

包房裏的人再次集體傻掉。於根順做事,也太出人意表了!

“這個小混蛋,就是唯恐天下不亂!”慘叫聲未落,包房外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