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裂穀溫泉

次日,於根順帶著水闌珊和陳沫上山時,肩上背了一卷靜力繩,手裏還提著一個帆布挎包。

靜力繩為純白色,延展性低。蔣孝鏞的吉普車後備箱裏裝了一卷,是用來做組隊的路線繩的,長度二百米。

於根順對釘在崖壁上的繩索很感興趣,向蔣孝鏞請教了一下,才知道登山繩索還有那麽多門道,外麵的世界果然變化很大。

聽於根順介紹的山陰,算是洞穴探險的類型,蔣孝鏞倒是極有興致的,隻是身體虛弱了些,希望於根順等他從首都回來後帶他一起去。於根順笑了笑,沒說什麽。

除了速降用的靜力繩,蔣孝鏞還推薦了頭燈、安全帶、下降器、上升器等裝備,他的後備箱裏很齊全的。但於根順對這些不感興趣,連繩結也不學。倒是拿了電錘和幾個膨脹釘,最後把頭燈也拿上了……

做完功課,於根順三人回到山陰處,就在上次救王玲的位置附近,找了一塊結實的岩石,打下膨脹釘,固定了繩索一端,把整盤繩索扔進了山陰。

當年,總瓢把也曾經想要探索山陰,但被玉奴堅決地拉住了,小嘴撅出的繞指柔,能把野牛拴住。總瓢把不是牛,牛波一和牛脾氣也都不是對付玉奴的,隻好作罷。

“夫君前腳下,玉奴隨後去。夫君或者能上來,人世間卻再沒有玉奴了。”玉奴雖女流,人生初見的那把明晃晃的,呃,剪刀啊!六十年前的四月初八,我卻沒有聽玉奴的。於根順突然想起來,四月初八那天,懷揣六甲的玉奴,還真是沒有放出狠話!

而今,藏馬山還是那個藏馬山,山陰還是那個山陰。玉奴的音容笑貌曆曆如昨。可是,斯人已逝,滄海桑田,娃成了爹……

玉奴,那天若你放出狠話,我也不知道是聽啊,還是聽啊?玉奴,或者你想得比我明白,但你終究成全了我……那天我若獨生,舍棄了眾家兄弟,一生將了無生趣。隻是,成全了我,苦了你和娃……玉奴,我今天才明白,是不是太笨了點?

於根順晃了下腦袋,籲了口氣,囑咐水闌珊,“在這等著,不要讓陳沫靠近。”

水闌珊咬著下唇點頭答應,眼神中有擔心也有期待。剛才師叔的表情好複雜,孤獨蕭瑟,茫然失措,好讓人心疼的。奇怪,我怎麽會想到心疼這個詞呢?這個詞,應該和師叔毫無關聯的,可我偏偏就想到了啊……

叫順哥甚至順哥哥的人很多,但叫師叔的才有幾個呢?好像就我和小馬總吧?小馬總還是因為老馬總的關係,這師叔就叫得勉強了。我才是貨真價實的唯一呢……水闌珊想說點什麽,張開嘴後卻隻說了句“師叔小心!”費勁的。表白,呃,表達不是水闌珊的強項。

“嗯,我很快就上來。”於根順點了點頭,閃身跳進了山陰。

水闌珊緊張地看著繩索一顫一顫的,最後幹脆用腳踩住了那繩頭,好像這樣更保險些。繩一顫,水闌珊就知道師叔是在借力減速了。這顫動一直傳遞到水闌珊的心底,一揪一揪的。也正是這根繩的顫動,把我和師叔連接在一起……

陳沫嘴裏銜著根草棍,無聊地看天上白雲蒼狗。師父還用小心嗎?這個世界上,師父就是無論何時無論何地都要晃著走的那種人!拴根繩在上麵,已經是很給麵的了,師父應該“biu——”一聲飛上來!飛牆頭不是挺來勁的嗎?抓我就更來勁!

陳沫對師父倒是極有信心的。這一個月,好像並沒有學到什麽,但爬山已經很速度了,到了山頂也沒那麽喘。當然,惹惱了水師妹還是很要命的,但陳沫要是放開了跑,水師妹還真不一定能追上……

每隔幾秒鍾,於根順就拽一下繩索,緩和下降的速度,以策安全。

五次之後,於根順估計已經下降了有五六十米,感覺霧氣愈重,潮得厲害,溫度也有所升高。再五次之後,身邊已經是白霧彌漫,就像在白雲中穿行,往上看是模模糊糊的天空,往下看是白茫茫的一片。奇怪的是,下麵好像有水流的聲音?

空氣中有種硫磺的味道,繩索已經濕了。於根順覺得有些氣悶,就像夏日風雨欲來時的感覺。他拽住繩索,打開了頭燈。光線很強,穿透迷霧能往下照七八米遠。但白茫茫中還是什麽都看不到。

於根順放慢了速度,每隔三四米就拽一下繩索。又四五十米後,於根順聽到了清晰的水流聲,莫不是山陰裏有條河嗎?

不是河,分明是熱鍋煮湯啊!於根順覺得濕熱難捱,就像籠屜剛打開,而他正站在籠屜的上方。

於根順很快就接近了山陰底部,燈光照到水麵上。雖然流速緩慢,但肯定是流動的,看來是條地下河,而且是條熱水河。

往周圍看,崖壁岩石都是黑色或者深紫色,滑不留手。往上看去,就是個一線天,底下的空間倒是要比上麵寬敞得多。於根順降到水麵上方一兩米處時,幾乎無法呼吸,霧氣蒸得厲害。目力所及,就是寬敞的水麵,無處落腳。

大概就是這個樣了。於根順拽了一下繩索,借力上升,騰空五六米高去勢才竭。再一拽,又飛速上升了,倒是比下降時要快得多……

“溫泉?”

馬蒂兒瞪大了眼睛,就像小狗見到了肉包。

回到鎮上,於根順給馬奮說了山陰裏麵的情況。馬蒂兒和陸晚剛好從外麵回來,聽了一耳朵,小臉就樂開了花。這些天,馬蒂兒一直圍著藏馬鎮選址呢,三星級標準的酒店,上萬平米,投資逾千萬,不是小事。

有溫泉,還在鎮上選址幹嘛?直接進山啊!馬蒂兒立即就打定了主意。

“離地麵大概一百五十米至一百七十米,溫度很高,氣悶,不適合泡溫泉。”於根順也是知道溫泉的,雖然並不明白如何經營溫泉。難道修個梯讓人下去嗎?這工程可夠大的,也不安全。

“師叔,要把水抽出來的,當然視情況還要補充冷水進去。師叔帶我去看看好嗎?我想把酒店蓋在溫泉附近。”馬蒂兒一副樂滋滋的小奸商模樣。

於根順當然不肯讓馬蒂兒開山建設,那不是破壞植被,造成水土流失嗎?山裏人還要逐步遷出來呢,豈能逆流而上?即使這是個很賺錢的生意。“嗬嗬,馬蒂兒,從長計議吧。”

“爺爺!師叔不肯幫忙,您說說他……”馬蒂兒隻好去搖馬奮的胳膊。現在馬蒂兒已經不怕“血警”了,但知道師叔在爺爺麵前說話,恐怕比她自己都好使。而且,這師叔,確實是大能,而且是福星啊!

“搬遷後的村落遺址,也是可以利用的。”馬奮果然有辦法,“山陰距離你家的良山村,也就兩裏多地吧?開發成酒店也是好的。”

“車開不上去,你讓客人爬山走那麽遠?”於根順還是不同意。

“那就把酒店主體建在鎮上,在那邊建一個室內溫泉浴池,可以通過索道連接。隻要沒有餐飲住宿,對環境影響不大的,我還會對周邊進行綠化補償。對涉及的山民,我可以出錢給他們在鎮上購房置換。”馬蒂兒可以說是個出色的商人,至少是個出色的策劃師,小嘴厲害的。

“好吧,先去看看。”於根順讓了一步,發展藏馬山確實不是單憑熱血就能辦到,需要集思廣益,群策群力,誰的觀念都不一定是正確的。需要大膽設想,小心論證,誰都可能有真知灼見。

再說了,鎮上也確實需要一個像樣的酒店。於公於私都有利的話,何樂而不為?再說了,這是投資建設景點,不是私人別墅。

雖然時近中午,烈日當空,在馬蒂兒的催促下,一眾人馬還是立即行動,連陳沫都嘟嘟囔囔地跟上了。倒不是師父或者爺爺沒人性地要求他跟著,陳沫一個人在家裏,也無聊不是?七八公裏山路,對現在的陳沫來說,已經不算什麽了,他自己都沒注意到。

馬蒂兒撐一把小傘,興衝衝地走在前麵。但沒多久她就落到後麵去了。這老的老,少的少,哪個都比她走得快……

流傳千年的村落,肯定是相對平緩的地方,易建宜居。良山村位於一道山梁的南麵,是塊風水寶地。而於根順家承包的池塘,距離山陰就更近些,大概七八百米的樣。粗略看去,這池塘萬餘平米,實在是難得的水源!

馬蒂兒愛死這個地方了!不建個酒店,實在是辜負青山綠水對不起上蒼神明……

“師叔,我可以高價買下來你家這幾間草屋哦,隨你開價!”馬蒂兒眼睛裏金光閃閃,笑容卻是精靈一般,帶著清純,帶著魅惑,完美和諧。

“呃,頑皮!”於根順對這個侄女也是無奈。上山前,於根順已經招呼了石尕,說今天回家吃飯,讓他派個廚師帶點食材回來。結果石尕親自帶著服務員畢雲瑤跟過來了,他也有一順集沒見到大爺大娘了。

於根順的想法,老人總是希望熱鬧點的吧?既然有機會,就多陪陪他們。在鎮上給他們買個院也是勢在必行,等醫好了老娘的眼睛,再說這個事情吧!

石尕留下來幫著老爹收拾午飯,陳沫也主動留了下來,幫著畢雲瑤擇菜,逗得小姑娘笑岔氣。

於根順等人抓緊時間到了山陰實地勘察。這山陰兩端窄處僅五六米,中間寬處百餘米,長度約兩公裏,就像一條不規則的傷口。許是知道下麵有溫泉的緣故,於根順這回才在陽光下看到些水意。馬蒂兒卻是什麽都看不到,根本不敢太過靠近山陰邊緣。

“師叔,您能不能幫我打瓶水上來啊?”

在山梁上順著山陰向前進時,馬蒂兒突然從包包裏取出一個小礦泉水瓶,可憐巴巴地看著於根順。原來她是早有預謀啊,甚至不惜親自跑來督陣。

“呃,好吧!”於根順把瓶放進口袋裏,就地找了塊岩石固定繩索。

這裏離他上一次下去的位置有二三百米遠,但哪裏下不是下?水闌珊反倒多少有點不滿,師叔剛下去一趟了,不帶這麽使喚人的!“師叔,要不我下去試試?我也想親眼看看下麵。”

“你不太行,還是我來吧!”於根順笑了笑,縱身跳下了山陰。馬蒂兒見於根順如此幹脆利落,自殺一般,小嘴登時張得圓圓的,趕緊舉手掩上了。

這裏卻與剛才的位置不同。一條熱騰騰的小河緩緩流淌,旁邊卻是有河堤的,也就是一個十餘米到二十米的平台。這大概是山陰最寬處了吧?下麵就更寬。雖然溫度還是很高,但於根順並沒有覺得太過憋氣。

濕潤而溫熱,淡淡的硫磺味道。或者,擺一把躺椅,感覺應該不錯?就是離地麵太深了些。比剛才下去的位置更要深大約十餘米的樣。

不過,普通人下來不易。用蔣孝鏞用的說法,商業化運作的條件還不成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