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行屍七刀
“燒餅,你說飛車哥會不會有事?”
《警鍾長鳴》已經播放結束。()門房裏飄著一股劣質香煙的味道,兩個保安身穿灰色製服,腰紮赭色皮帶,百無聊賴的樣。說話的保安正在擺弄遙控器。
“尼瑪兔,再叫哥燒餅,哥翻臉了!”被稱為燒餅的保安,手裏端著個青灰色搪瓷缸。缸麵上隱約印著什麽“尖刀連”的字樣。“好人不長命啊,這世道!上回哥扶起來一個摔倒的老太太,結果那老太太一口咬定是哥撞的她!幸虧哥跑得快,單車都扔了,兩百多塊!”
“小腳老太你都敢招惹?尼瑪還真是個燒餅!”保安兔翻到了廣東台的《生存大挑戰》。一個背著大包的女孩正在沙漠中徒步跋涉,主持人介紹說這是來自新加坡航空公司的空姐,名叫王櫻。“好大!”保安兔讚歎了一句。可能是說那背包。
“呃,小哥,小維,小腳老太。”保安燒餅呷了一大口茶,“噗!”的一聲,把喝進嘴裏的茶葉吐回了搪瓷缸。
保安燒餅說的是滄海市民都不敢招惹的“滄海三小”。小哥是指青皮小混混,滄海特有的稱呼。小維是指賣切糕的新疆人,問價不買就捅刀的。小腳老太倒是沒別的說法,全國通用。“三小”按順序排下來,一小比一小字多,一小比一小威猛,以小腳老太最為牛叉。後者通吃前者。
“咦?”保安兔抬頭看向窗外,揉了揉眼睛說,“燒餅,好像有人進去了?”
“沒事少麻煩五姑娘!尼瑪容易眼花!”保安燒餅也向窗外看了看。綠樹成蔭,風吹葉動,哪有什麽人影……
幸福新村內渺無人跡。
各棟小樓都帶有單獨的小院,院裏種著各式花草,但似乎是疏於管理。小樓的窗戶上都拉著厚重窗簾,不像有人居住的樣。
小區西北拐角處,於根順找到了八號樓。八號樓緊挨著小區院牆,院牆外就是蒼鬆翠柏怪石嶙峋的靈山了。
於根順跳進院,隱約聽到室內有電視的聲音。他走進花牆式門廊,敲了敲全封閉的不鏽鋼樓門。沒有反應,於根順又敲了幾下。
“砰!”樓門突然大開,徑直撞向於根順!
於根順腳下一晃,堪堪讓開樓門。那樓門“咣!”地撞到了牆壁上!
“嗖!”一把尖刀攜風飛出,似是早就算計到了於根順躲門的位置,正插向於根順胸口!
“行屍!你——”尖刀飛出的同時,室內傳出一聲驚呼,是袁遠的聲音!
於根順右手劈出,抓住尖刀,隨手一撥!緊隨而至的第二把尖刀被他撥離了方向,斜刺裏插向門廊牆壁,“嚓!”地擦出一串火花!
這門廊不過一米多寬,卻有兩米多深,根本無處騰挪!
於根順撥掉第二把尖刀時,腳下一晃,轉到了門軸位置,就勢欺身,進入室內。第三把尖刀又是算準了於根順的騰挪位置!於根順到了,那尖刀也到了!刀刀不離胸口!
外麵陽光正盛,室內相對黑暗,於根順也來不及辨識,伸出左手抓住第三把尖刀的同時,右手的尖刀已經循聲擲出!
“啊——”隨著一聲慘叫,一把尖刀掉到了地上。
此時於根順已經看清,兩米外站著一個渾實的胖,尖刀穿透了他的右手心,又從手背上透出。他的左手上還抓著一把尖刀,正待扔出!
那胖雙腳一前一後,姿勢古怪,分明是一邊擲飛刀,一邊向後退,一直處於適合遠距離攻擊的適當位置。
“行屍你個混蛋!”袁遠這時才從沙發上站起來,怒視著被他稱為行屍的胖。臉上兀自粘著米粒,分明是一副錯愕的表情。
於根順左手上的尖刀一動,行屍立即大叫,“順哥,我服了!”他左手上的尖刀撒手墜地,“哢!”一聲插進了地板。
“嘿嘿,順哥畢竟是順哥!”行屍一臉的諂笑,右手心的尖刀也顧不得拔出,鮮血沁出。他用左手托著右手,顛顛地跑到門口,把樓門拉上了。
袁遠安全,室內無其他人。於根順環顧一周,隨隨便便地坐到了沙發上,鋒利的尖刀在手上拋接。袁遠也沒顧上說話,眼睛一起一伏,隨著尖刀移動……
“順哥,大事相托,不得不慎!嘿嘿,出手一試,果然是自討苦吃!”行屍一溜小跑回來,哈腰站在於根順跟前,笑容滿麵。不像是能使飛刀的高手,倒像是剛端出一盤絕活的大廚。
於根順似笑非笑地看著行屍,手指靈動如意,尖刀一拋一接。行屍一直陪著笑,左手托著右手,任鮮血流出。
“尼瑪行屍!萬一順哥不小心受傷怎麽辦?”袁遠轉向行屍,要不是胳膊不能動,哥跟你拚了!剛才樓門一響,行屍就躡手躡腳地走過去,沒承想他居然唱了這麽一出!
“順要是受傷,或者死了,嘿嘿,他就不是順哥了!”行屍嘴很大,嘴唇很厚,看上去樸實純良,至少剛才的驚魂三刀和他沒有丁點關係,“順哥果然威武!行屍才發了三刀。其實這招有個名字,叫做‘行屍七刀’……”
“你——”袁遠噎住,憋得臉通紅。袁遠雖然年輕,搞不贏這老狐狸,可他一點都不傻!
的確,要是順哥死了,也就是順哥死了。
如此而已。
行屍手上性命無數,並不在乎多上這麽一條。況且,殺死順哥,在蔣破軍麵前還是大功一件!
可是,行屍以我的名義,把順哥誑來,我算怎麽回事?!
“尼瑪行屍!殺死順哥後,下一步是不是把我做掉?!”袁遠的悲憤無以複加,一直沒動過的手臂甚至都被他抬起了一些!
“年輕人就是愛較真!我要是像你這麽較真,早死多少回了!”行屍臉上的笑容不變,既沒承認,也沒否認,仍舊低頭含腰,站在於根順跟前。手上的鮮血沁出,成一根細細的紅線,直落到地板上。
“你——”袁遠再次被噎住。明明是氣憤填膺,偏偏卻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於根順站起來,隨手在袁遠肩膀上拍了兩下,兩條胳膊居然能動了。
“尼瑪行屍!”袁遠立即向行屍撲去,手腳並用,就如暴風驟雨一般落在行屍身上!行屍不躲不閃,任憑袁遠發泄。隻是左手托著右手抬高了些,別讓刀傷著自己,也不要傷著袁遠。
終於,袁遠一腳側踹,行屍扛不住了,“噗通!”一聲摔倒在地。
“謝謝順哥!”袁遠晃了晃兩條手臂,感覺神清氣爽。
行屍掙紮著爬起來,哈腰站在於根順麵前,依舊是左手托右手,臉上還是謙卑的微笑。雖然額角破了,右眼烏青,嘴角也有血流出,身上全是腳印。
“順哥,人在江湖!”袁遠歎了口氣,終於不再較真。也許,這個江湖,真的不適合我吧……
“拔了吧!”於根順看著行屍,臉上並沒什麽表情。
“是!謝謝順哥!”行屍仍是笑著,左手小心地握住刀柄,突然用力,一股血流伴著刀刃噴出,撲了行屍一臉。行屍不緊不慢地拉開電視櫃的抽屜,取出一盒雲南白藥,吞下保險,把藥粉撒在傷口上。先手心,後手背。
血液很快把藥粉染紅,但沒有衝掉。行屍又拿起一卷繃帶,牙齒和左手配合,利索地把傷口包紮好了。整個過程中,臉上的笑意都沒有褪。
袁遠暗道,尼瑪找鉛筆要找半天,找藥卻一找一個準。同時感歎,哥還真是差了些火候。不過,哥不準備補了……
“順哥!”行屍回到於根順跟前站好,仍是哈腰諂笑。
“嗯,你可以說了。”茶幾下有罐裝的滄啤,於根順拿起一罐,拽掉拉環,“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午飯後,這一通忙活,渴了。
“是!順哥,指使綁架蘇煙女兒的,是蔣破軍。”行屍頓了一下,看了看於根順。於根順臉上古井無波,正伸手去拿第二罐滄啤。袁遠眼疾手快,“嘭!”地拉開一罐,送到了於根順手上。於根順向袁遠笑了笑,喝了。
“順哥畢竟是順哥!”行屍一臉的崇敬。這崇敬倒也不全是裝出來的,在滄海道上混的人,聽到蔣破軍的名字,誰能無動於衷?順哥就無動於衷!
“撿重要的說!”於根順哪知道蔣破軍是個什麽東西?沒工夫聽你東拉西扯。
“是!順哥!”行屍哈腰站在於根順跟前,袁遠站在側麵,就於根順坐在那裏喝酒。他才是這屋裏的主人。
“蔣破軍晚上居無定所,白天通常在北鬥大廈頂層。北鬥大廈頂層沒有別人,樓頂有直升機,蔣破軍和段汗沁都有直升機執照,隨時可飛。裝有兩部電梯,一明一暗,都是直通。明的平時用,暗的直達地下三層。地下三層有個隧道,據說隧道的出口開在海底。有一艘快艇在那裏,海水可以倒灌進隧道,追他的人絕對無幸。”
“蔣破軍是市人大代表,抓他必須先免去紅帽。而滄海市政法係統,自上到下,很多蔣破軍的人。即使有上諭要抓他,至少可以通風報信。也就是說,不可能通過正常手段拿住蔣破軍。他有不同名字的護照多個,我知道的就有澳洲和南美。”
“等等!”於根順打斷了行屍的話頭,他撿得還真是挺重要,重要的沒邊了……“政法係統,蔣破軍的人,最大的是誰?”
“滄海市公安局長梅掩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