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跪天跪地跪老子

“老爸”

房門慢慢地推開了。(_&&)楊燁站在門口,淚流滿麵。兩條秀美的長腿不停地顫抖。

作為天之驕女,蜜罐裏大的小葉子,從來也不知道,世道是如此的淒涼,人心是如此的險惡。威嚴而又有點呆板的老爸,為了我,默默地做了這麽多的事情。同樣是為了我,居然麵臨著這麽大的危機。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叫於根順的混蛋,這個裙帶紈絝,仗勢欺人,無事生非的無恥之徒楊燁長到二十二歲,還從未這樣痛恨過任何一個人

我的老爸,我愛你……楊燁一直站在門外聽著,淩亂淒惶。此時再也無可自抑,大步衝進來,用力抱住了仍舊跪在地上的老爸。就像小時候受了委屈,在學校裏挨了欺負。回到老爸身邊,一切問題都解決了。

可是這次,受委屈挨欺負的卻是老爸。頭上絲絲白的老爸

從什麽時候開始,老爸居然這麽老了……老爸啊

“你幹什麽?跪天跪地跪老子,沒什麽丟人的”錢樹誌一臉的尷尬,往下扒拉著女兒的胳膊。

“老爸,我不當那個勞什子副主任了,我能養活我自己”楊燁的手勁很大,抱著老爸不肯放鬆。你跪你老子不丟人,我跪我老子也不丟人

回到老家之前,楊燁還是個快樂的孩子。滿懷青春夢想,有好事要跟爺爺分享。而此刻,楊燁一下子覺得自己長大了。

孩子是什麽時候長大的?就是孩子覺得父母老了的那一刻。

父母是什麽時候老了的?就是父母覺得幫不了孩子的那一刻。

“你說什麽這事,和你沒關係”錢樹誌滿臉恤意。麻木的雙腿一齊用力,居然帶著女兒一起站了起來。

“大誌,操心費力,擔驚害怕的,我看啊,當個老百姓挺好。咱們老錢家往上數二十代,連個秀才都沒有。你當過縣太爺,也算是祖墳冒煙了。”錢老根臉上淒惶,溝壑縱橫,胡子抖動,老煙鬥有點拿不穩。

“爹”錢樹誌才剛直起腰來,頓時又麵如死灰,“噗通”跪了下去

人在官途,身不由己。往上去,固然艱難險阻,步步驚心,卻是無限風光。往下走,轟然崩塌,灰飛煙滅,還剩下什麽?爹啊,難道你真的以為,你那麽德高望重嗎?

“老爸爺爺說得對,你不要當官了,我能養活你”楊燁也跟著跪了下去。

“你懂什麽?”錢樹誌怒極攻心,掄起胳膊,劈手一個耳光,“啪”的一聲脆響,打在了楊燁淚光閃閃的俏臉上

“啊?”楊燁傻眼了。老爸打了我?老爸居然打我?老爸第一次打我……楊燁的心碎了,亮閃閃撒了一地。又像是什麽東西轟然倒塌。

為了兒孫,這張老臉就豁出去了錢老根咬緊牙關,閉上了雙眼,“大誌,你放心。爹明天一早就去滄海”

“爹啊……爹”錢樹誌沒看老爹,也沒看女兒,兩隻大手捂著了自己的臉,“嗚嗚”地哭了起來。

“唉……”錢老根一聲長歎。

老彭記也算是多災多難,身體一直沒養好,已經去了多年。不過,兩家的關係一直沒有斷過。過年過節之際,老彭記的女兒,小彭部長,還會打電話過來噓寒問暖,也托人送來禮物。但是,兩家的關係,畢竟不如老彭記活著那陣兒了。

今年夏天,在大誌的關鍵時刻,錢老根豁出臉去,給小彭部長打了電話。小彭部長答應試試看。過了一陣子,大誌還真的當上了縣委記。不過從此以後,小彭記就再也沒打電話來了。兩家的情分,大概已經清了?

當年救老彭記,錢老根並沒有想過要回報。再說也就是一鍋小米粥的事。錢老根是要臉的人,倔強硬氣。年輕時一人養活著四個兒子,還有兩個女兒,日子再難,沒求過人

可現如今,土埋半截……

當晚,楊燁在老家住下了,明天開車送爺爺去滄海。楊燁乖乖地聽話,默不作聲。錢樹誌想說什麽,張了張嘴卻又沒說出來。伸手去拍楊燁的肩膀,楊燁躲開了。

錢樹誌給司機錢真鐸打了電話,連夜返回平陽。

次日一早,錢樹誌若無其事地正常上班,處理了一些緊急公務。然後吩咐韓邦國關門拒客,平複心情後,撥出了一個電話。

“錢記?”電話的另一方,顯然有些意外,語氣也有些遲疑。

“朱部長,我遇到了大麻煩。”錢樹誌長歎一聲,姿態很低。有委屈要找父母,有困難要找組織。

錢樹誌剛當副縣長時,參加了中央黨校的一個短訓班。年紀輕輕,血氣方剛,又是從山溝溝裏進了繁華的都,錢樹誌就有點把握不住。趁著周末,錢樹誌出去見識都市夜生活,進了當時鼎鼎大名的“瓊樓玉宇”。

“瓊樓玉宇”極度奢華享受,是男人的神仙洞府。不走一趟“瓊樓玉宇”,你好意思說自己是成功男人嗎?

最重要的是,據說這“瓊樓玉閣”是某太子爺的產業,絕對安全可靠。

絕對隻是相對。可靠往往靠不住。剛剛崛起的另一家豪華夜場,“天上人間”,就偏偏不信這個邪

神仙在天上打架,凡人地上遭殃。

錢樹誌並不是凡人,也不在地上。正飛啊飛的,飄飄欲仙,痛恨著資本主義的腐朽墮落場所,卻趕上了社會主義的法製鐵拳。

一輛輛警車把一竿子瀟灑男人拉回了公安機關,一堆一堆的關著。凡人畢竟是凡人,用不著太過重視。一個個衣冠不整地蹲在地上,倒也沒人交流經驗,單等著交罰款走人。

“老朱?”錢樹誌卻在人群中現了熟人,同樣參加短訓班的滄海團市委記朱一銘

“老錢,我欠你個情。”朱一銘是風流才子,年輕位高,比一直在基層打拚的錢樹誌更加不穩當。出來瀟灑,居然沒有做好準備。好在錢樹誌底子厚,幫著朱一銘交了五千元罰款,一對難兄難弟攜手重獲自由。

人生“四鐵”,同過窗的,抗過槍的,分過髒的,嫖過娼的。本是點頭之交的兩位領導幹部,結下了深厚的戰鬥友誼。

當然,這種同好,畢竟不適合宣揚,也不適合深入交流。所以朱一銘和錢樹誌也沒有太多交往,各自順風順水地展,風馬牛不相及……

“朱部長,我實在是被逼得沒辦法了”錢樹誌現在給朱一銘打這個電話,也算是狗急跳牆,臨時**佛。老父親舍了老臉,請動彭佳部長大概沒有問題。但彭佳部長與世無爭,話語權小,力度可能不太夠。

朱一銘這個市委宣傳部長,分量就大得多。更何況,朱一銘早已投向了楚向前的陣營,自己人好說話不是?

問題就是,朱一銘卻不一定會像彭佳部長那麽賣力。小白臉子,沒有好心眼子。這個世道上,順水推舟的事,有很多人能做。傷筋動骨的事,莫要奢望太多。

錢樹誌也管不了那麽多了。這個人情,要是再不用,很可能就沒有機會用了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朱一銘相當篤定的語氣,卻是令錢樹誌喜出望外。

患難見真情,傳言不一定可信啊錢樹誌也是混跡官場半生,能分辨出敷衍了事的官腔和鄭重其事的承諾。朱一銘居然這麽義氣的?

落井下石須忍受,跟紅頂白是常情。如果不是隔著根電話線,錢樹誌真想給朱一銘磕一個跪天跪地跪老子,都不如跪救命恩人實在啊天地老子不會介意的,尤其是恩人施救之前

“等我消息。”朱一銘掛掉電話。細白嫩長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打著桌麵。

這些年,朱一銘去團省委轉了一圈,隨後又打回滄海,任職於市委宣傳部,曾經是滄海市最年輕的市委常委。

下半身是朱一銘的軟肋,呃,是硬肋。蔣破軍投其所好,通過梅掩城認識了朱一銘後,一個紅阿姑成了朱一銘的禁臠。蔣破軍替朱一銘養著小三,朱一銘當然也不能青天白日。

作風問題背後,還都是經濟問題。朱一銘的問題雖然不是太大,卻被楚向前掐住了腰眼。

轉投楚向前,朱一銘其實並不以為意。楚向前的腰很粗,當官也必須有陣營。要是像彭佳那樣,手中的一票豈不是瞎的?

朱一銘介意的是,楚向前掐得太緊,太過,咄咄逼人。單方麵地受製於人,朱一銘豈能甘心。肩膀不齊,不是兄弟。所以,朱一銘想方設法,要把這肩膀找齊了。大家合作共贏而已,我不是你的小弟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朱一銘苦心孤詣,蠅營狗苟,終於現了蛛絲馬跡。哈哈,原來大家都是同道之人啊男人嘛,我懂的。雖然手裏並沒有過硬的證據,可是,我需要證據嗎?

朱一銘要找一個良好的契機,在表達忠心的同時,不動聲色地敲打一下楚向前。事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話不多說,大家心中有數就好。你好我好大家好,真的掰扯起來,一推二六五,一拍兩瞪眼,莫要傷人傷己啊

剛想睡覺,就有人送個枕頭。朱一銘都有點感激錢樹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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