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沉故呆滯地盯著時尋,手腳麻木得如同麻藥剛在體內生出作用。
時尋本就沒打算聽柏沉故的答案,說完便直接向後退了一步。
他歪頭看向柏沉故:“沒有幾個小時你就要上班了,鍾醫生和我說醫院裏也有睡覺的地方,開車回家還要半小時,你就在這兒歇下吧。”
“明晚,不對。”時尋改口道,“準確地來說是今晚,我在家等你回來。”
時尋大搖大擺地離開,獨留下中了定身術般的柏沉故在走廊裏久久佇立。
緩和了好久,柏沉故才安撫住脫韁般的心跳。
他回到辦公室,混做一團的思緒才逐漸離散。
他拉開櫃子,從中取出手機,給母親發了條消息。
「請您替我給時家提個醒,別逼時尋做任何事,否則,我必定全力阻止他們達成所願。」
發完消息,柏沉故鬆開手上的力道,任手機肆意從掌心滑落,墜在桌麵上。
他合上雙眼,向後仰靠在椅背上,折入的指尖深深陷入掌心。
時尋步伐輕快地走出醫院大門。
說出了想說的那點話,他心裏十分暢快。
手機鈴聲響動,他看都沒看就點擊了接聽。
聽筒裏的女聲對他說:“該做的事情有在做嗎?”
熟悉的音色傳來,毒藥般侵蝕著時尋心底的興奮。
時尋的聲音驟而降溫:“您知道現在是淩晨嗎?”
女人不悅道:“我這邊不是淩晨就行,少跟我扯東扯西。”
時尋眼睫低垂,蓋住眼底的酸楚。
是了,他這位養母眼裏一貫都是沒有他的,哪會為了他的睡眠浪費時間思考國內是什麽時間。
女人強行拉回話題:“老家夥發你的短信都接到了吧?照著上麵寫的做就行,別整天無所事事。”
時尋否認道:“我是在上學。”
“上學不就是無所事事,天天窩在學校裏能幹出什麽?你現在隻需要討好柏沉故,你就什麽都有了知道嗎?”
“……”時尋捏緊手機,指腹留在屏幕上的指紋印記愈發明顯,“我不需要倚靠任何人。”
電話那頭駁斥道:“你需不需要不重要,時家需要。我明天就回國,你趕緊帶著柏沉故回趟家,結婚這麽長時間,也該回來看看了,要是帶不回來,這輩子就都別回來了。”
一段通話結束,幹脆地斬斷了兩人間微薄又脆弱的關聯。
時尋垂下手,刪除了兩人的通話記錄,一並清除了近期所有的攔截短信。
還好他從未沾眼去看過那些信息,否則他真的會恍惚覺得自己對柏沉故的追求不夠純粹,甚至摻雜了幾分順應家中意願的曲意逢迎。
他更慶幸的是柏沉故對這婚事裏所求的齷齪並不知情,不會受到這些事的叨擾。
他們的通話內容沒有一句能威脅得到時尋,即便是有,他也不願為此帶柏沉故回北池市。
畢竟要是能擠出這個時間,他當然得拉著柏沉故去談情說愛,哪有空浪費時間陪他們逢場作戲。
時尋輕笑一聲,找到了離院前從鍾醫生那要來的柏沉故的微信,發送了驗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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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了嗎?昨天那例肝移植做供肝摘除的是柏沉故。”
“關係戶果然不一般,他資曆這麽淺,這種難度的手術這麽快就讓他上手,還真不怕出問題。”
鍾予章還沒走到辦公室,就被走廊裏的閑言碎語吵到了耳朵。
他半分情麵也沒留,直接開口懟道:“你們一大早就吃檸檬,也不怕胃穿孔,柏沉故一天到晚泡在醫院不回家的時候怎麽不見你們攀比?不是我說,你們在他這個年紀的時候,那手術擺在你們麵前,你們誰敢下刀?”
說閑話的其中一人反過來對鍾予章陰陽怪氣道:“你也不用在這兒維護他,明年人家就能考上副主任醫師,到時候你們科室要是聘了他,就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有你的位置了,鍾醫生。”
鍾予章滿不在乎地笑道:“那就不勞你操心了,我能不能聘上都好說,但某些隻會酸別人又不肯上進的人定然是聘不上的。”
“鍾予章。”
柏沉故的呼喚從身後傳來,鍾予章不再與他們爭辯,翻了個白眼就離開了。
看柏沉故站的位置,他應當是什麽都聽見了。
但他卻隻字未提,轉手把優盤遞給鍾予章:“昨天沈院的手術視頻資料。”
鍾予章嘿嘿一笑:“也就隻有你這麽想著我,謝了。”
惶急的手機鈴聲在兩人之間響起。
柏沉故向鍾予章點頭致意,向一旁走去。
柏母的聲音迷糊地傳過來:“兒子,你大半夜給我發的微信什麽意思啊?他們脅迫小尋做什麽了?”
柏沉故沒多解釋,隻是說:“您代為轉達一下就好。”
柏母頓了頓:“我覺得不對勁。”
通話旋即終止,柏母轉頭看向正在泡茶的管家:“哎,老許,小沉和小尋最近怎麽樣了?”
管家放下手中的茶壺,不緊不慢道:“兩個孩子已經登記結婚了。”
柏母震驚地瞪大雙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什麽?!”
她向前移動身子:“都結婚了為什麽沒人告訴我啊?”
老許悠閑地站定,說道:“是您說無需再匯報他們的近況,您說自己不想和時家的瘋婆娘一樣,像個變態似的監視他們的動向。”
“……”
這話耳熟,她好像確實說過。
柏母無奈地長歎了一口氣,從通話記錄裏回撥了柏沉故的電話。
她不悅道:“行啊你,還拿我當媽嗎?結婚這麽大事到現在都沒和我說一句啊?”
柏沉故的回應卻很淡定:“沒記錯的話,這婚事是您張羅的,從頭到尾您都知情。”
再度被有理有據地噎回來,柏母覺得氣不順,抱怨道:“你們一個兩個的,除了氣我就不會別的。”
她撚算著時間:“馬上就十月一了吧,帶我們小尋回來一趟,別說什麽沒有假,就是串休也給我弄出幾天假期來。你不用不同意,你不同意我就打電話給老沈,問問他為什麽苛待我的寶貝兒子。”
“……”柏沉故說不出話。
“帶上小尋,帶上小尋聽見沒?我可不是看你的,要是不帶你就等著我收拾你吧。”
柏沉故沒同意也沒拒絕,畢竟孤身一人回北池是他自己的事,若是帶上時尋,總要先問問對方願不願意。
他不鹹不淡道:“微信裏那句話記得替我轉達。”
柏母卻全然不在意,還在強調:“帶小尋回來知道嗎!”
通話結束,柏沉故望著微信裏和時尋的對話框,糾結地皺了皺眉。
這天,柏沉故下班得很早。
想起時尋說會在家裏等他,腳上的步子就不知不覺地破開了心底的猶豫。
窗外朦朦朧朧地飄起雨花,蓋在剛剛開啟的路燈上,織出一片晶瑩的霧紗。
回家的路上一片綠燈,完全沒給他任何遲疑的機會。
他輕悄悄地上樓,連樓道裏的感應燈都未曾驚動。
在門口逡巡了半晌,他點亮了門上的密碼盤。
密碼盤幽微的藍色光芒圈在銀色的門把手上,映出上次回來時還未出現的指紋痕跡。
柏沉故拿出紙巾,想伸手擦掉痕跡,最終還是收回了手。
留點他的印記也是好的。
按完密碼,他伸手覆在殘存的指紋上,壓動了把手。
時尋正抱著小柴蹲在門口。
聽見響動,小柴猛地扭頭,嗚嗚地呼喚著。
時尋也一並揚起頭看向柏沉故:“你今天回來得好早,我還以為‘然後’又在胡鬧呢。”
柏沉故錯開時尋喜悅的視線,提醒道:“你的刀口還沒愈合,不能這麽抱著它,小東西太皮,容易抓到你的傷口。”
“哦。”時尋聽話地放開手。
他站起身,往柏沉故身邊湊了湊:“柏醫生這是在關心我嗎?”
柏沉故的手微抖,衣服掛得都有些偏。
他迅速擺正衣服偏移的角度,語氣輕柔地說:“我有件事和你商量。”
時尋俯身拍了拍在兩人周圍亂躥的小柴,點點頭:“可以啊,隻要你說得不是讓我遠離你之類的話,我都能答應。”
柏沉故分開自己暗暗摩挲的指尖,直言道:“那我能帶你回家嗎?”
傘麵的小雨滴聚集下墜,無聲地在此刻隱匿蹤跡。
時尋的心跳不動聲色地空了一息:“你要……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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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你回家啊!
前方提示:高能助攻柏母正式上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