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動的聲音化作磨人的鈍刃,磋磨著柏沉故的心口。

柏沉故動作淩亂地重新清洗,低著頭把幾個洗好的毛巾一股腦塞進時尋手裏,徑直離開浴室。

時尋不確定對方是不是生氣了,沒敢繼續放肆。

他安靜擦洗,短暫地安分下來。

時尋走出來的時候,浴室門口擺了把椅子,上麵放著套紅色睡衣。

單看色調就猜得到,這肯定是柏媽媽為他們準備的衣服。

這樣說來,柏沉故的那套也應該是紅色的了。

他抬眼向床角望去,果然看見了另一套顏色打眼的睡衣。

時尋暗自竊喜。

要是他倆都穿上這個,那就真有點新婚的樣子了。

時尋歡喜地換好睡衣,出來時卻發現床下多出了一個理好的地鋪。

他滿臉問號地注視著地上的被褥,呆呆道:“你今晚要睡地上?”

柏沉故“嗯”了一聲。

時尋持續震驚:“你不嫌髒嗎?”

柏沉故咬肌輕動,沒回答。

時尋費解地摸著後腦勺,自言自語地咕噥著:“不至於吧,又不是沒睡過一張床,真生氣了?”

正當他糾結如何與柏沉故搭話時,對方竟在脫好外套後,直接鑽進了地鋪的被褥裏。

時尋目瞪口呆地看著,半句話也支吾不出來。

這還是當初那個潔癖到教科書上連一條提示線都不肯畫的柏沉故嗎?

他的震驚沒持續多久,就在自我催促下清醒過來。

雖然不知道柏媽媽為什麽要這麽撮合他們倆,但人都給他留在房間裏了,這麽上下分床地睡一宿可就太浪費了。

時尋不信那麽嚴重的潔癖能從柏沉故的性格裏蒸發掉,不死心地再次嚐試。

他爬上床,坐在靠近柏沉故上方的床邊,望著背對他的人,小聲叨咕著:“你不洗澡能睡得著嗎?飛機上人來人往,到處都是病菌,不洗澡萬一生病了怎麽辦?”

聞言,柏沉故不適地動了動身子。

觀察到這個小反應,時尋確信自己的努力方向沒有錯。

他立刻乘勝追擊:“地上也很髒啊,有好多灰塵碎屑,你又睡在地燈周圍,等你睡熟後,那些藏在屋裏的小蟲子——”

“時尋!”

柏沉故倒吸一口氣,擺正身體,平躺下來。

時尋一臉無辜地眨眨眼:“上來睡唄。”

柏沉故麵無表情地別開眼:“你安靜我就能睡著了。”

時尋隻得退一步:“那好歹也洗個澡吧?”

說著,他的嘴角不自覺咧起一個弧度,暗藏的賊心昭然若揭。

眼見意圖敗露,時尋忙抬起手,舉到與耳朵平齊處,信誓旦旦地保證道:“我絕對不偷看!”

柏沉故沒理會他“此地無銀三百兩”的保證,輕合雙眼,重新轉回了身。

“早點睡。”

時尋不悅地扯動嘴角,放下了手。

真是小氣呐,洗個澡都不給看。

他鑽進被子,視線始終不舍地落在柏沉故的背脊上。

浴室裏未盡的水滴滑落,淺淺地蓋下一層濕潤。

時尋又向床邊湊了湊,小聲問著:“你剛剛耳朵是真紅了嗎?”

房間裏一片寂靜,沒有回應。

行吧,不說話就不說話。

夜燈朦朧地籠罩在柏沉故身上,溫柔地擁抱著他。

時尋悄然伸出手,虛虛地沿著柏沉故的身體輪廓描塗著。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柏沉故的呼吸聲開始變得均勻悠長。

終於睡著了!

時尋緩緩掀起被子,從溫暖的被窩裏鑽出來。

他在床邊坐了一會兒,確定柏沉故沒有反應,才試探地伸出腳往床下踩。

悄咪咪地折騰了好一陣,時尋才成功躺進了床邊與地鋪間留下的空位裏。

既然柏沉故不想上床睡,他也隻好在地板上陪睡了。

他向前挪動,枕在了柏沉故雪白的枕頭上。

屬於柏沉故的氣息順著呼吸細細傳來,撥動著他的妄念。

他好想……再靠近一點。

於是,手臂不聽話地抬起來,輕緩地搭在了柏沉故身上。

近似擁抱的動作在他心裏漾開漣漪,帶來無以複加的安心感。

他無意識地蹭了蹭枕頭,埋下頭無聲輕笑。

漸漸地,時尋安靜下來。

一片昏暗中,柏沉故睜開了雙眼。

他輕動指尖,清楚地感受到了那道壓在他身上的力。

身後,時尋的體溫隔著被子傳來,柏沉故隻是靜靜地感受著,默默等待人睡下。

夜晚永遠是最適合做夢的時候,柏沉故卻不能沉淪。

他煎熬地保持著清醒,淺數著視野裏飄舞地塵埃。

良久,他輕喚了一聲:“時尋。”

時尋沒有回複。

柏沉故確認式地又叫了一遍時尋的名字,確認他是真的睡著了,才準備起身。

一番艱難過後,柏沉故“脫身”成功。他這才知道時尋居然沒蓋被子。

雖說地暖還在工作,但不蓋被子也免不了會著涼,加之時尋長時間沒接觸地暖,這一覺睡下去,非生病不可。

柏沉故抱起時尋,小心翼翼地放回床褥間,又細心掖好被角。

他的動作極慢,私心地貪戀著片刻的溫存。

最後,他還是收回了手。

他拿起床角那套睡衣,走進浴室。

柏沉故慶幸浴室的隔音做得還不錯,實際使用起來傳出的分貝數還達不到吵醒人的程度。

衣服一件件剝落,柏沉故邊脫邊折,完全疊好後才走進了淋浴間。

洗澡水從花灑處淋下,冰涼的觸感寸寸澆熄著他的欲.念。

**,時尋正瞪著眼睛隔著幾層玻璃盯著柏沉故。

柏沉故在淋浴間外並排地掛了兩條毛巾,礙事地擋住了時尋的部分視線。

時尋躺在**找角度,卻無論怎麽都不合適,沒多一會兒就看得脖頸酸痛。

他幹脆從**爬了起來,裹著被子繼續欣賞。

水露自上而下地揚散,細珠簾般地籠罩在柏沉故周圍,滯留在肩窩處的流水湧動溢出,從他流暢的背脊間滑下。

時尋跟隨水珠的流動偏移視線,逐漸肖想被遮擋的隱蔽位置。

他咽了咽口水,喉結幹澀地滾動。

這大概是他長這麽大熬得最值的一個夜,就算代價是手術刀口再多疼幾天他也沒關係了。

不得不說,領了證就是好啊,這麽明目張膽地看心上人沐浴也沒有任何道德負擔。

漸漸地,時尋看得渾身燥熱,不可言說的渴望在心裏翻湧攪動。

可即便是這樣,他還是不忘暗自抱怨柏沉故的房間修得太大,不然肯定能看得更清楚。

浴室裏,柏沉故微微側身。

時尋一驚,後背登時冒出一層冷汗。

以柏沉故偏身的角度來看,他大概率已經看見自己的行徑了。

此時再想收斂為時已晚,時尋幹脆破罐子破摔,硬著頭皮繼續看。

發現都發現了,後果怎麽樣先不計,反正多看一眼就是賺一眼。

柏沉故的確是發現了。

他單手撐牆,早先克製的衝動重新上頭,湧動的熱意隨著血液的流動瘋狂向下衝擊。

他周身僵硬地盯著水紋遍布的地麵,他不知道時尋想幹什麽,但隻要時尋鑽回被窩,他就可以當做無事發生。

時間艱難地向前移步,冷水還在往下澆,帶給柏沉故的收效卻越來越差。

他試探地向後轉,居然發現時尋還在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神態自若得就差給他送包瓜子了。

柏沉故僵直地撈起架子上的浴巾隨便擦拭了幾下,便拉扯浴袍穿上,走出了浴室。

幽暗的光線中,兩人四目相對。

時尋不自在地裹了裹被子,輕咳一聲:“你這麽看著我幹嘛,不就是看你洗個澡嗎?我下次也讓你看。好歹我們也是合法關係,你就稍微大方點唄?”

柏沉故咬住牙關。

時尋的視線不老實地下墜,探進柏沉故敞開的衣襟。

他感慨道:“剛還真沒看清,你腹肌這麽明顯啊,我能摸摸嗎?”

柏沉故額間的青筋突突直跳,時尋卻還作死地從被子裏探出手:“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

“時尋。”

柏沉故低啞的聲音傳來,非比尋常的語氣喚起時尋的警戒。

他抬起眼,對上柏沉故的眸光。

如果要用某個通俗的詞來形容此刻柏沉故的眼神,時尋大概隻能想到“冒火星”這麽一個備選項。

柏沉故單膝跪在床邊,壓迫感極強地傾身向前,與他探出被子的手一點點迫近。

時尋倒吸一口冷氣,氣勢節節敗退,手指不由自主地往回縮動,直到徹底無路可遁。

柏沉故與他貼得很近,近到他那樣謹慎的呼吸都能清晰地聞到對方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氣。

沒關緊的浴室裏湧出陣陣濕氣,摻進幹燥的空氣中,沉重地壓在時尋身上。

柏沉故眼皮微動,伸手搭在他的鎖骨上。

時尋周身一顫,被迫接受著對方指腹間的灼熱溫度。

那按壓的力道不輕,皮膚擦過骨骼,帶來細細的痛感,吊著他敏感的神經。

他不敢直視柏沉故,視野被圈固在對方的頸項間,注視著壓在動脈上的那顆痣。

細小的紅痣隨著柏沉故的心跳強力躍動著,仿佛克製不住封印在內的洶湧。

“時尋。”

柏沉故又喚一聲,指尖移動到時尋的嘴角,繼續摩挲。

指尖撚過的位置留下明顯的印記,綻開的殷紅如同花朵般從鎖骨處攀援而上,一路盛放。

“你是不是在挑戰我的底線?”

-----

七夕第一更!第二更今晚十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