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下已經收拾幹淨,不剩半點痕跡。

時尋看了眼時間,才知道已經是上午九點了。

他走出房間,沈教授和則哥都不在,客廳裏放著一台眼熟的筆記本。

時尋掃視一眼,發現上麵粘著的便利貼裏是他自己的字跡。

電腦明明是放在柏沉故那裏的,昨天從酒店過來時也沒帶著,難道是柏沉故特意給他送來的?

餐桌上擺著一個保溫袋,裏麵的飯還熱著。

飯後,時尋又想起了昨晚的夢。

但多想隻會徒惹心亂,時尋強行鎖定思緒,掀開擺在桌上的電腦。

昨天沒去實驗室,他手上還有些可做的東西。

就這樣,他寫了一天的程序。

時尋頭昏腦漲地向窗外看去,舒緩著雙眼的疲憊。

樓宇間露出的天空晴朗,一隻風箏搖搖晃晃地乘風而上,幾近與樓角相貼。

時尋靠近窗口觀望,不多時,風箏線不堪重負地崩斷,丟失平衡的風箏也一頭撞到牆頭,徑直栽倒下去。

他擔心地向下望去,好在茂盛的樹冠承接住了風箏地墜落,沒有砸到路過的行人。

時尋上移視線,卻意外瞥見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沈老師和柏沉故正站在樓下,交頭接耳地說著什麽。

陽光打在大串的鑰匙扣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柏沉故接過鑰匙串,點了點頭。

距離太遠,時尋聽不清他們的談話內容,困惑地猜測著:難道是在向柏沉故傳授哄人的秘訣?不會給教壞了吧?

時尋有點擔心,又有些期待柏沉故打算怎麽哄他回家。

正想著,人已經向單元門走來。

時尋忙收回視線,回到電腦旁。

不行,在客廳待著的話天然就會少份屏障,他還是得先進屋。

時尋扣上屏幕,帶著電腦一頭紮進次臥。

隔著兩道門外加一個客廳,他完全不知道外麵的情況,隻能默默等待。

“當當當——”

時尋意外等來了從客廳外傳來的敲門聲。

嗯?這人怎麽回事?拿到了鑰匙還在外麵敲門?這時候還搞什麽客套?

時尋雖沒搞清楚柏沉故的想法,但還是沒有立刻回應。畢竟柏沉故哄他的機會著實難得,他可不舍得草草浪費。

又一陣敲門聲後,時尋清清嗓子,準備在下一次對方敲門後應答。

一分鍾,兩分鍾,三分鍾……

第三聲敲門聲遲遲未至。

時尋按捺不住地打開房門走出去,費解地趴在貓眼處。

門口空無一人。

他呆滯地站直,訥訥地眨眨眼。

什麽意思?就這麽點耐心?這麽快就放棄了?就這樣還想哄他回家?!

時尋咬咬牙關,摔門進屋。

他剛坐下,視野裏突然垂下一個綁著繩子的花籃。

大片的碎冰藍玫瑰與幾朵洋桔梗相互簇擁,碎瓣的繡球花點綴其中,淡雅的色調湧動入眼,紮捆的絲帶隨風舞動,貼近幾淨的玻璃窗,似有若無地撩動著。

時尋不自覺起身,向窗前走動。

籃子上貼了一個線條組成的表情,擬態得像是花籃怕掉下去,生出了害怕的情緒。

他伸手打開窗子,花籃悄然轉動,露出反麵的“對不起”三個字。

時尋向內探看,注意到了花束內的一張足有一掌寬的紙條。

他向外**,卻不承想紙條居然長到沒被完全抽出。

時尋知道了,這是那種粘合的長紙條。他向外**,紙條上間隔的字跡逐漸顯現。

「我錯了。」

「我不該那麽過分。」

「也不該故意嚇唬你。」

「我買了你喜歡的機械拚裝模型,放在家裏了。」

看到這,時尋輕笑一聲,小聲嘀咕著:“十幾年了還沒長進,哄人隻會送這個嗎?”

他繼續**,看見了下一條:「然後……很想你。」

時尋的心髒“砰”聲跳動,失控地撞擊在胸口。

他輕緩地吞咽,理智告訴他柏沉故說的“然後”是指家裏的小柴,可心跳卻還是不聽解釋地狂動著,連帶著嘴角都收不住地揚起。

他緩和著繼續扯動,紙條卡到了尾處。

「最後一樣。」

時尋用了點力氣,卻還是沒能拽出什麽隱藏驚喜。

就在他準備翻動花籃時,身後的房門輕開。

柏沉故推開房門,身影被夕陽無限拉長。他緩步走進來,影子也隨之移動。

沉日向地平線靠近,橘紅的光芒從雲層中透出,又跨進窗口,氤氳在房間裏。

柏沉故走到他麵前,雙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抬起的同時將兩掌相靠。

光芒落進時尋的手掌,輕吻著他掌心的脈絡。

他的手心是暖洋洋的,手背也是。

“最後一樣。”柏沉故的嘴角蘊上溫柔的笑意,“落日的第一捧晚霞。”

時尋的心跳停滯,與他一同靜止在時間的罅隙裏。

眼前,美夢卻還在上演。

柏沉故牽著他的手輕緩垂下,輕聲細語地詢問道:“可以不生氣了嗎?能和我回家了嗎?”

凝滯的時間倏而破碎,細碎的晶片散落在晚霞之中。

時尋注視著他,問出了那個他還不能確認的問題:“你怎麽會有那個紀念品?就是我剛去你那時不小心打碎的水晶杯。”

柏沉故答:“一個朋友送我的。”

這顯然不是時尋想要的答案,他又問得更清楚了些:“我是問,那場比賽——”

柏沉故預判了他的提問,截聲道:“我在,隻可惜去得太晚,到的時候比賽都結束了。”

時尋鼻尖酸澀,嘴角輕顫著接著問:“你那天為什麽會在翎城?”

“剛好去參加一個講座學習。”

時尋又追問:“我是問你為什麽來比賽現場?”

光線鋪散著移動,落在窗外的花籃裏,素雅的花枝染上橘紅的霞色,宛如披了一件新衣服。

柏沉故撫在時尋手背上的指尖微動,細細地劃在他的心口。

眼前人輕道:“因為,你在那。”

時尋囅然一笑。

原來即便是當年那樣苦澀又無奈的收場,柏沉故也沒有忘記過他。

原來,他們一直都不是陌生人。

若是沒有當年那場少時意氣的表白,他們或許就能緩慢突破朋友的界限。

若是那樣,一切會不會不一樣?

時尋傾身向前,送上一吻。

溫熱貼近,柏沉故神色一怔,很快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唇瓣含合,酸澀的情緒灌進口腔,在相互的翻攪中凝聚出洶湧的情緒。

柏沉故伸手壓住時尋的唇角,隨著親吻來回摩挲。

而時尋的手貼在柏沉故的心口上,清晰地感受著內裏真實加速的心跳。

花籃輕輕旋轉,搖晃著訴諸歡愉。

兩人身上的夕色拚接在一處,融洽地相合。

親吻暫停,渾濁的呼吸交匯,兩人額頭相抵,壓縮著落在額間的餘暉。

“謝謝。”時尋輕聲說著。

柏沉故伸手擦拭時尋嘴角的水痕,呼吸不穩道:“在說什麽?”

時尋輕笑,無聲地在心裏說。

謝謝你沒有忘記我。

謝謝那時你曾出現過,即便隻是順路一來。

時尋與他微微分開,迎上眼前幽微的目光。

他聲音怡悅:“我說,我好喜歡今天的晚霞,這是我這十年以來收到過的,最好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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