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試結束還沒有三個小時,時尋就接到了導師說他成績通過的電話。
自那天和沈院大吵一架後,老師的嗓子啞了好幾天,今天聽上去總算正常了。
老師沒說其他的,隻要求他放平心態,便掛斷了電話。
二麵安排的時間和筆試挨得很近,由於麵試是隨機抽簽排序,時尋也不清楚自己會被排到哪個時間段,幹脆拒絕了柏沉故的陪同請求,建議他在家休息。
還沒到校門口,他就接到了柏沉故的信息。
「到了嗎?」
這幾天柏沉故在家裏休息,時間充裕了很多,令他真正有了普通情侶熱戀的感覺。
他邊走邊打開微信,回複語音道:“還沒呢,馬上到校門口了。”
不遠處的校門口,不少學弟學妹們正在取外賣。
時尋突然想到麵試結束差不多就到午飯時間了,就想順便問問柏沉故想吃什麽。
語音發出去還不過三秒,對方就回複了:「三食堂的火腿拌麵。」
時尋驚喜地問:「你也喜歡吃這個?」
「是你喜歡吃。」
時尋壓住唇角笑意的弧度:「那中午就吃火腿拌麵旁的清湯粉絲,你喜歡吃。」
膩歪來膩歪去,時尋不知不覺就到了預定的麵試地點附近。
他向柏沉故打了個報備,關掉鈴響後走進集中等候區。
大家都來得很早,前排已經沒有可坐的位置了。
時尋走向後排空位,見到了幾個在比賽中打過照麵的熟麵孔。
當然,他還不可避免地看到了鄭路,他無視對方扭曲的表情,正常落座。
五分鍾後,組織麵試的考官在屏幕上隨機排出了本次的麵試次序。
時尋的排序處在中間位置,不耽誤和柏沉故一起吃飯。
麵試比他想象得更順利,不同於前麵所有人的愁眉苦臉,時尋是頂著一臉愉悅出來的。
他越過在外等候地寥寥幾人,向前方的樓梯口走去。
正當他打算給柏沉故發消息時,忽然見到樓梯口處站著一個人。
青年背對著他,薄薄的衛衣貼著他幹瘦的脊骨,勾出他略彎的脊背。
聽見後麵有人走來,他就往已經沒有縫隙的牆壁上繼續貼靠,生怕礙到別人的事。
時尋斂步,試圖看清他的臉。
最後,他確認了這個荒誕的事實,出聲叫道:“秋秋。”
青年嚇了一激靈,立刻避開時尋麵壁:“你認錯人了。”
這麽多年,他還是這麽不會撒謊。
“秋秋,你怎麽在這兒?”
話一出口,他腦子裏就自動關聯出一個恐怖的可能。
今天是實驗室的二麵,所有麵試者裏宋秋秋認識的除了他,就隻有鄭路。
時尋心頭咯噔一聲,心焦地問道:“秋秋,你說句話,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宋秋秋見否認無效,隻得開口說話:“你快走,別管我,你幫不了我。”
終於得到確認的回應,時尋激動地拉住對方的手臂:“秋秋,以前我能幫你第一次,現在就能有第二次,你不和我說我怎麽幫你?”
宋秋秋的身體一滯,眼神怯生生地向他瞟過來。
時尋不敢多言,靜靜地等待著。
“鬆開。”
一記生冷的聲音壓下,徹底粉碎了秋秋眼底微微點起的光亮。
鄭路攥著時尋搭在秋秋身上的手,用力逼迫他鬆手。
時尋半分力道也不肯鬆懈,鄭路卻突然詭秘一笑。
他鬆開手抓起秋秋的手,將兩枚一模一樣的婚戒送到時尋眼前:“看清楚了時尋,我們的家事,輪得到你一個外人置喙嗎?”
婚戒亮得晃眼,光芒如刀鋒般刺入時尋心口。
“你們,結婚了……”時尋不可置信地向秋秋確認著。
鄭路得意地揚眉一笑,對宋秋秋道:“秋秋,告訴他。”
宋秋秋咬著下唇不肯說話。
鄭路警告式地重複了一遍:“宋秋秋,告訴他。”
迫於威壓,宋秋秋張惶地點了頭。
鄭路這才又堆起笑容:“時尋,你背了那麽大一口黑鍋才救下的人,最後還是回到我手上了,你說可不可笑?”
不可置信的事實很快吞噬時尋的所有情緒,他手上的力道漸鬆,茫然地看著宋秋秋。
鄭路滿意地揚起唇角,就著剛才的動作拉起宋秋秋的袖口。
一片青紫的傷痕就這樣清晰地暴露在時尋的視野裏。
秋秋慌亂地抽回手臂,連忙扯住袖角,緊緊攥在手心。
時尋想起了上次與秋秋似是而非的會麵,而那次,就是在醫院。
他憤怒地揪起鄭路的衣領:“你幹了什麽!”
鄭路似乎就在等這一刻,若無其事地輕鬆道:“你不是拿他當朋友嗎?你不是想護著他嗎?如果不想我失手打到他斷手斷腳,下次麵試,別讓我再見到你。”
時尋垂在身側的手握成拳,收緊到顫抖。
這時,一隻手意外地包裹住他的手背,安撫地拍動了兩下。
時尋偏移視線,看見了柏沉故。
他低聲道:“阿尋,這裏離麵試地點太近,打人的後果是不可挽回的。”
柏沉故是對的。
畢竟從鄭路的表情裏他不難看出,激自己打人,才是他今天最希望達成的目標。
時尋忿忿地收手。
他早已不是十幾歲的少年,解決問題的方式有很多,動手才是最下策。
鄭路拍動自己褶皺的衣領,嗤笑道:“耽誤我時間。”
他轉身重新拉住宋秋秋,故意捏住他受傷的位置拽人離開。
臨走前,他還不忘提醒時尋一句:“你最好別忘了我說的話,我說到做到。”
時尋沒有任何理由和身份能留住人,隻能眼睜睜看著鄭路帶走步履踉蹌的秋秋。
他用力握拳敲動旁邊蒼白的牆麵,一股強烈的無力感瞬間侵染全身。
柏沉故輕歎了口氣,端起他的手輕輕摩挲。
時尋反手握住柏沉故的手,音調沙啞道:“我想……喝杯奶茶。”
柏沉故連連點頭:“我去買,原地等我。”
時尋頷首。
柏沉故急促的腳步聲漸遠,時尋調出通訊錄。
他撥通了夏斯弋的電話,開門見山道:“我記得你表哥好像是律師?”
夏斯弋應:“嗯,怎麽了?”
時尋實話實說:“我想谘詢一些關於家暴的事,他擅長這方麵的官司嗎?”
夏斯弋的聲音一滯,磕巴道:“不、不至於吧……你、你動手了?”
時尋頭疼於夏斯弋的第一反應是自己動了手,但也實在沒心情和他瞎扯。
他連連否認:“不是,和我們倆沒關係,我替其他人問的。”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如釋重負的歎息,繼而道:“號碼我發你微信,直接說是我朋友就行。”
拿到電話號碼,時尋第一時間打了過去。
律所設定的廣告彩鈴一遍遍響動,擾得時尋心煩意亂。
終於,他等到了對方的接聽。
言簡意賅地表明意圖和身份後,時尋開始谘詢。
他問:“我想知道當事人如果想起訴離婚需要滿足什麽條件、獲取哪些材料?”
“砰——”
幾步之外,一杯奶茶跌墜在地。
柏沉故呆滯地站著。
淺咖色的奶茶濺在他幹淨的皮鞋上,沿著光滑的鞋麵流淌,墜落在一地狼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