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位——”

呼喚的聲音過去半分鍾,下一位麵試者還是沒進來。

麵試官翻動手中的材料,看著名單裏還未進行麵試的最後一位,重新向門口喊道:“時尋到了嗎?”

一陣清風從門口刮過,掃過一片孤寂的空**。

今天的麵試順序是憑借自我意願互相協商決定的,大家都不想排得太靠後,畢竟這樣露怯,麵試的印象分也會降低。

可這些爭破頭靠前麵試的人卻怎麽都沒想到,他們眼裏最具競爭力的對手居然排到最後也沒出現,原本安靜的房間因此傳出陣陣竊竊私語。

“安靜。”

麵試官轉身警示,起身走到門口查看情況,可目之所及除了留在外麵維持秩序的人員,再沒發現其他人。

鄭路從完成麵試的人員區站起來,出聲道:“老師,我認識時尋,昨天晚上他給我打電話,說實驗室麵試難度太高,他自覺沒有能力勝任,打算放棄。”

站在門口的麵試官怔了怔,遺憾地長歎一口氣。

她折回屋內,與其他幾位麵試官進行眼神交流,最後無奈地開口宣布:“既然——”

“不好意思老師,我來晚了。”

時尋粗喘著氣,盡力平複自己沉重的呼吸:“今天實在是有重要事耽擱了,應該還來得及吧?”

才泄了一通氣的麵試官驀地轉過身,語氣裏盡是藏不住的欣喜:“有人說你放棄麵試了,我還真以為你受外界影響不來了呢?”

“放棄?”時尋看向還站在眾人之間的鄭路,不屑地哂笑道,“我放棄難道讓他這種隻會摳腳的人進實驗室汙染空氣嗎?”

鄭路上前半步:“你——”

卻被時尋當場打斷:“各位麵試官們,我準備好了,可以開始了。”

還未落座的老師當場控製紀律:“後麵的人趕緊坐下,故意影響正常麵試的即刻取消資格。”

鄭路攥緊拳頭怒視時尋,想伺機眼神警告,卻根本找不到時機。

看著鄭路怪異的神情,老師皺眉道:“還不坐下?是要我請你嗎?”

鄭路忿忿地瞥了眼時尋,不情不願地坐回原位。

雖然遲了一點,時尋的狀態卻未因此受到任何影響。

聽著時尋的侃侃而談,鄭路的拳頭越攥越緊,麵色也愈發鐵青。

坐在他旁邊的麵試者見他狀態不對,好言關心,卻遭到了他反感的回懟。

麵試時長過去大半,坐在最右側的老師卻提出一個令時尋意外的問題。

“時尋同學,你最快明年才能拿到畢業證,這就意味著你現在的學曆水平隻有本科。原本我們可以考慮你過往取得的優異成績,認為你擁有取得碩士學位的能力,但最近網上出現了對你和你導師的諸多質疑,對此你有什麽好說的嗎?”

尖銳的言語一出,氣氛驟然降至冰點。

懸在時尋身後牆麵正中的鍾表“噠噠”響動,揭開連日來抵在他心口的壓力。

這份壓力並不源於“牆倒眾人推”的詆毀,而是因自己的私怨給老師聲譽帶來的影響。

時尋動動略僵的嘴角:“您可以質疑我的能力,但請說這類無根據的話時,不要提及我的老師。”

場下持續安靜,無人敢說話。

時尋繼續:“至於您的疑問,我寫過的論文都附在各位老師手中的材料裏,隻要是論文議題的內容,我答不上來任何一個問題,我可以當場認下抄襲的汙名。”

麵對這樣的自信和從容,在場所有人的顧慮都因此打消一截。

但發出疑問的老師卻堅持提問,可即便是再邊角的問題,時尋也對答如流。

接連不斷的提問顯然超過了正常的麵試時長,另一位麵試官試圖調和,向時尋提出一個中規中矩的問題作為收尾:“最後我想問,你為什麽想參加實驗室的項目?”

對方的話說完,時尋並沒有向之前那樣立刻回答,而是選擇了沉思。

片刻後,他說出了自己組織良久的回答。

“前段時間,我去災區支援,目睹了很多在災難中受傷的人,也感受到了救護者的心有餘而力不足。那時我才發現,我想做的事居然這麽有意義。

“未來,如果我們成功研發出高比例自有專利的手術機器人,我們就可以改變這項科技被國外壟斷的現狀,實現高覆蓋率。

“屆時,無數人會因為我們的努力而獲得醫治的機會,很多因操作問題帶來的並發症死亡也會減少,這就是支撐我站在這裏的最大信念。”

時尋的聲音低低,卻點燃了眾多在場者內心高昂的鬥誌。

他們自發地抬手鼓掌,甚至連剛刁難過時尋的麵試官也忍不住鼓起掌來。

麵試現場儼然變成一場動員會,一時掌聲雷動。

麵對周圍人的追捧,鄭路終於憋不住了。

他大聲地起身製止道:“時尋這樣的人根本不配得到你們的掌聲!也根本不配做我們的同僚!”

掌聲在他憤怒的吼喊中漸熄。

鄭路走上講台,拿出優盤插進控製投屏的主機,調出他事先準備好的照片,開始聲淚俱下地控訴。

“我和時尋是高中同學,他不滿我是同性戀,對我和我當時的男朋友大打出手。我始終認為愛本身沒有錯,可他卻動用家庭關係,逼迫我和男友轉學,直接導致了我們分開數年。”

他左右翻動,展示著當時學校對時尋的處分記錄,上麵清晰地寫著處分理由,甚至還有事發時的照片。

想起時尋麵試前對鄭路的惡語相向,眾人麵麵相覷。

鄭路趁著形勢大好繼續添油加醋地煽動道:“這樣心懷偏見的人,還在這兒和我們談及什麽大愛無疆!”

在座的大多數都知道,實驗室之所以能成功籌建,得益於一個曾經擔任過國外手術機器人項目的核心技術骨幹,而這個人,剛好有一個受過性向歧視的同性伴侶。

如果與他交惡,想留在實驗室的可能幾乎為零。

時尋也很清楚這一點。

台下中心位置的麵試官麵色陰沉,強壓著情緒向時尋確認:“是這樣嗎?”

時尋抿抿嘴唇。

他艱難地滑動喉結,點了點頭:“是,當年我的確打了人。”

屋內一片嘩然。

誰也沒想到時尋能當場承認。

時尋沒有理會周遭異樣的眼光,看向還在博同情的鄭路,語氣忽而淩厲:“但我阻止的從來不是因相愛靠近的心,而是憑借一己私欲妄圖強迫他人的暴行。”

鄭路臉上的表情定格。

時尋上前揪起他的領子:“你說你和秋秋相愛,他知道嗎?”

他咬牙切齒地瞪著鄭路:“當年沒有堅持報警,是我這麽多年來犯過最大的錯誤。”

鄭路忘記掙紮,木訥的神情逐漸摻進不可置信的驚惶:“你怎麽會……你怎麽能……你明明答應過他死也不和任何人說出那件事的!”

麵對這成鬧劇,所有人都是一頭霧水。

突然,一聲清亮的嗓音從門口傳來:“因為我不想再沉默了。”

鄭路竭力逆著時尋的力道向後方望去,竟真的看見了宋秋秋。

他耷下眼角,試圖擺出他慣用的威脅表情。

柏沉故卻從秋秋身後繞前,擋在了兩人之間。

他偏頭看向時尋,嘴唇翕動著無聲道:“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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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要寫到當年的事了!!

有事晚更,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