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衛處的大爺打了瞌睡,柏沉故就這麽大搖大擺地背著時尋踏進了校園。

學校雖進行了大翻修,但大致結構和多年前也別無二致。

柏沉故背著時尋小心行走,步伐穩健。

記憶用其特有的方式被記錄在一磚一瓦的建築裏,不稍幾眼,曾經在這裏發生的很多事就自動帶入腦海。

兩人有說有笑地交談,嚐試用最輕鬆的言語交換著他們彼此錯過的時光。

從高三的那棟樓裏走出來,寒涼的冷風重新卷來。

柏沉故邁前一步,半蹲在時尋身前:“上來。”

“啊?還背?你也不嫌累。”

時尋嘴上一邊問,身體一邊誠實地貼近柏沉故。

柏沉故撈起時尋,輕笑道:“這不是當年的便宜沒占夠,抓到機會就想補補嗎?”

時尋親昵地攬住柏沉故的頸項:“是得補補,等這次回去就有的忙了,再想有這麽充裕的時間就很難了。”

“舍不得清閑?”柏沉故戲笑道。

“我是舍不得你。”時尋倒吸了一口氣,“等我進了實驗室,說不準比你還忙,你會不會想我?會不會每天和我說早安午安晚安啊?”

柏沉故悶笑一聲:“以前怎麽不見你有這種要求?真怕我跑了?”

時尋伸手捏了捏柏沉故的下巴:“當然怕了,畢竟我們家柏醫生長得這麽好看。”

麵對時尋不吝的直白誇讚,柏沉故根本沒法拒絕:“好,我保證隻要有空就一定給你發。”

柏沉故背著時尋原路返回,路過門口的時候被一臉懵的門衛大爺叫住:“哎,你們倆什麽人,怎麽進的學校?”

柏沉故側身,在時尋的偷笑聲中正色道:“我們之前是從您麵前走過去的,您忘了嗎?”

大爺茫然地默默後腦勺,思索間,眼前早已沒了人影。

·

柏沉故和時尋在北池停留了一晚,第二日坐了最早的一班飛機回了津鬆。

柏沉故的病假見底,時尋也著手準備進入實驗室。

兩人各有各的忙碌,有時幾天都見不到一次麵,但隻要時尋忙完打開手機,就必然會接到柏沉故的留言。

而時尋也盡量在每次回家的時候都留下些東西,或便簽或吃食,力圖不讓柏沉故覺得心裏空落。

一日,時尋把柏沉故精心照看的一盆洋桔梗帶去了實驗室。每天看見工位上那抹景致,積蓄的思念也隨之得到緩解。

充實的工作無限壓縮時間,轉眼間時尋已經進實驗室兩個月了。

年關將至,大家都估算著手裏的活,想著能騰出時間回家過年。

時尋看了眼自己的進度表,惆悵地歎了口氣。

他手頭的東西做起來就不能中斷,照目前的情況來看,這個年他是沒法過了。

趁著午飯時間,時尋給柏沉故打了個電話。

柏沉故沒在手術室,半分鍾電話就通了。他和柏沉故解釋了一番,最後隻能遺憾地告訴他今年不能陪他一起回北池的消息。

柏沉故不但沒說什麽,反而轉過來安慰他。

除夕夜當晚,時尋忙完手裏的事情後,距離跨年就隻有十幾分鍾了。

往年這個時候,他要麽自己早早睡去,要麽會去則哥和沈教授那裏蹭飯,像這樣的情況還是頭一次。

實驗室裏和他一樣走不開的人還有幾個,大家湊在一起聊天吃飯,就算是過年的儀式了。

二十多分鍾前時尋就給柏沉故發了消息,但不知道為什麽,對方到現在還沒給他回複。

難道是家裏人找他談心了?

時尋一邊扒飯一邊死死盯著屏幕。

旁邊的同事在他麵前打了個響指:“想什麽呢?等你家小情郎回話呢?”

進實驗室這兩個月,時尋沒能認全所有人,大家倒是都認識了他。

無他,隻因實驗室的項目與津大附屬醫院有合作,而前來對接的醫生總會與時尋談及柏沉故的名字。

一來二去,大家就都知道他和柏沉故的關係了。

時尋還沒回話,手機屏幕倏而亮起。

他忙不迭地放下筷子,避到窗邊接起電話:“喂?”

“阿尋,是我。”

時尋高興地應聲:“你們開始吃年夜飯了嗎?”

柏沉故反過來問他:“你呢,今晚吃什麽?”

時尋笑然:“我們幾個實驗室的留守人員點了外賣,大家正吃得高興著呢。”

說著,他音調微沉道:“對不起啊,結婚第一年就不能和你一起回家,家裏人說你了嗎?”

“這有什麽好道歉的,今年不是已經回去過一趟了嗎?”

時尋聽得出來柏沉故在安慰他,配合地轉換情緒道:“我好想你,要是能和你一起過年就好了。”

聽筒裏傳來一聲輕低的笑意:“阿尋,你喜歡煙花嗎?”

時尋略有意外地揚聲道:“嗯?”

緊接著,他就聽到了點燃煙花引信的聲響,近得恍若就在身旁。

柏沉故低聲:“你樓下好像有人在點煙花呢。”

時尋愣怔了一秒,快速推開窗子。

窗外樓下,柏沉故正手持著煙花,仰頭望著他。

明亮的煙花散射成球狀,弧形的光圈落柏沉故棱角分明的臉骨處,宛若天賜的禮物。

耳邊,柏沉故的聲音疊加傳來:“喜歡嗎?”

時尋破顏一笑,放下手機直奔樓下。

聽到響動的幾人叫他:“哎,幹嘛去啊,吃不吃了?”

急促的腳步聲響徹空曠的走廊,混亂地踏著時尋的心跳節奏。

手持煙花的聲響越發靠近,指引著他奔向獨屬於他的驚喜。

相擁驅散了兩人身上的冷氣,柏沉故的腳步在衝擊力下向後微移,嘴上還不忘提醒著:“小心點,別被煙花燙到了。”

時尋完全聽不進去,肆無忌憚地擁抱著柏沉故:“你怎麽在這兒?你不是和我說你上午就回家了嗎?”

“是回家了,你在的地方不就是家嗎?”

時尋眼底的眸光波動。

原來柏沉故說的“家”不是遠在北池的家,而是他們兩個的小家。

他遲疑道:“那——”

柏沉故似是讀懂了他的顧慮,繼而道:“這個新年爸媽有向元和怡靈陪著,所以你也要有我。”

身後的窗口探出幾個腦袋,好奇地朝兩人打量。

時尋向後瞟了一眼,伸手拉著柏沉故離開。

團圓的煙火盛燦,驅散黑夜的遮蔽。

時尋伸手穿過柏沉故的指間,與他十指纏繞。

“哥哥,你的新年禮物我很喜歡。”他望向柏沉故,“我也送你個禮物。”

話音一落,時尋斂起呼吸,在柏沉故的側臉落下一吻。

柏沉故眨動眼睫,偏身捧起時尋的臉頰。

眼見親吻要落下,時尋忙羞赧地躲開:“不好吧,還有人看著呢。”

柏沉故卻循著他的鼻息追吻過去:“那邊看不見。”

唇齒相貼,溫熱相合。

鍾聲渺遠地響起,宣告新一年的到來。

柏沉故與時尋微微分離,在紛繁絢爛的煙花中對時尋低語道:“阿尋,新年快樂,我又多愛了你一年。”

時尋貼近他灼燙的唇瓣,眼中的笑意濃盛:“新年快樂,有你在的歲歲年年,都快樂。”

心跳交錯,在對視間融進漫天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