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這是很自然的事，我們當然會探討女性問題。曆史係男生雖然是男校的故事，但是男校也有女老師啊。而且我覺得這是一個比較極端的環境，反而能更好地凸顯女性困境，就比如說一位女老師，在一個老師和學生都是男性的環境，他們必然是不會看到任何女性問題的，這時候這個女老師的心情如何？她會為她的性別做什麽？會怎樣教育我們的主角們？我覺得這是我們當代重新演繹這個劇本可以做也應該做的事。我們從來都不忽視女性力量，這也是我們的創作方向。”

視頻上方家俊笑容溫和，態度誠懇，對著鏡頭侃侃而談。他雙手交握，有一點年輕人的靦腆，不像大眾習慣的“藝術家”形象，也就是楊東健那種形象，反而會讓年輕人心生好感。

許婧把這個采訪看完，愣半天，“……他們首演結束了？”

首演居然沒給自己送票，沒有借機陰陽自己，這不符合方家俊的性格啊。

“是試演，請了媒體的，”顧琦說，“媒體評價非常高，而且都是本地的主流大媒體。這個談女性力量的采訪全平台被轉發了幾十萬次了，肯定是他們找人寫的通稿，否則一般不會挑這個宣傳方向。”

顧琦的表情很嚴肅：“就是跟我們打擂台來的。”

手機上方家俊的采訪沒人按暫停，播完一遍之後又循環起來。

平心而論方家俊的聲音很好聽，是那種靠譜學長的幹淨味道，說的內容也很女性友好，但是顧琦和殷筱曉的臉色就是越聽越差。

許婧是他們裏麵最冷靜的一個，冷靜得都有點詭異，“這種采訪就是說說啦，他還能整部戲都是女性力量？就是找一個熱點蹭宣發，咱們不也是往這個方向做的嗎。”

“可我們是真的在做這個領域，跟他這種投機取巧、戲裏有一個女老師就說自己支持女性力量的完全不是一回事。他這明顯是知道了我們的題材，他的戲比我們早首演，他這麽宣傳，本來應該是我們的目標觀眾的群體就都去看他的戲了。”

“我們的目標群體不是逛博物館的人麽。”許婧小聲嘀咕，被顧琦瞪一眼，不說話了。

因為這是顧琦的工作，出了方家俊這種事，是需要有對應預案的。兩部戲在同一時間用同一套宣發思路，說難聽點就是惡意競爭，故意搶你風頭。

“方家俊的戲什麽時候上？我都沒關注。”許婧想了會兒說。

“就這個月底。要不我們也提檔？反正隻要跟嚴主任打個招呼，博物館那邊問題應該不大。”

許婧搖頭，“舞台裝置還在調整，這個涉及演員安全問題，不能催，檢查不到位有安全隱患，在博物館裏出安全事故那就是大新聞。”

“那怎麽辦，就讓他這樣忽悠人？”殷筱曉沒好氣地說。

許婧一攤手，“不至於吧，就不興人家觀眾看完他的戲對女性力量感興趣了，再來看咱們的戲？合並同類項嘛！也算免費給我們做宣傳了。你說我們要是過去跟他們商量在省話的大廳裏塞點我們的場刊宣傳冊，他們應該能同意吧？”

殷筱曉就很無語，“你怎麽這麽不當回事，你就不覺得膈應啊？他方家俊當初給你造黃謠害你丟工作的時候是什麽人品，現在也好意思說自己支持女性力量，你不惡心？”

“那他視頻都發了，我也沒辦法讓他撤回來啊。”許婧笑得真的很無所謂，“你也知道他當初幹了什麽事，他這樣人的是不可能好好做女性內容的，整個曆史係男生肯定還是關於他那點膨脹的EGO，女性主義就是個噱頭。他現在這麽宣傳，說不定還要吃虧。我們替他著急幹什麽。”

殷筱曉還是壓著眉毛，不爽地看著她。

許婧歎氣，正色說：“我相信我們的內容沒問題，我相信我們做的女性力量比他做的要好。我覺得這樣就夠了，就算真的有什麽險惡的輿論戰爭，起碼我的底氣在這裏，東西是好的，隨便人來看來比較，我不怕比。”

殷筱曉的臉色這才好一點。

她們一起轉頭看剛才開始就一言不發的顧琦。

許婧有底氣是因為她是創作者，她把她的工作做好了，她問心無愧。

顧琦眉頭緊鎖是因為保護許婧的工作成果，把它安然無恙送到觀眾麵前是她的工作，而她的工作能不能做好，目前看來，就看她如何應對方家俊那邊的宣發。

也不能說是應對，畢竟人家宣發的時候也沒提許婧這邊，沒說是針對你，可能他就是某天睡覺被媽祖摸了腦袋忽然也受到了生命感召呢？

許婧想到這裏忍不住笑出來，又覺得有點惡心，身上不舒服地扭了扭。

再生緣在博物館的上戲時間是跟博物館新館裏另一個文物展一起的，比方家俊那邊晚了一周，剛好一輪宣傳的時間。

搶這一周也沒什麽意義，兩邊迎頭撞上不好看，可能還會莫名跟人家掛上鉤，顧琦嫌晦氣；但是不搶吧，同一個宣傳策略人家一周前已經用過了，你再用，那就是你吃虧，人家就說你是跟風狗，完全不會管事實真相如何。

顧琦本來的策略其實跟方家俊現在做的差不多，上來就把最大賣點抬出來，吃最熱的一輪流量，等這波風頭慢慢下來之後，她們還可以把傳統文化、傳統曲藝提上來。再之後還有春紅這個賣CP的工具，這個就要靠觀眾自己磕起來，當然如果太久沒人發現，顧琦也可以安排點小號宣傳一波。

現在她需要修改的是最重頭最關鍵的第一波宣傳方案，還有半個月左右的時間，壓力不可謂不大。

許婧不想給顧琦壓力，說不行就按原來的方案來做宣發也行，被殷筱曉推走了，讓她不要妨礙專業人做專業事。

那段時間顧琦一直都在公司裏加班，許婧對運營宣發的事情一竅不通，隻能看著顧琦忙，她很擔心顧琦把自己累出事來，覺得這樣不值得。

結果沒想到顧琦還沒出事，大後方先出事了。

那是某個工作日的晚上，大概八點左右，許婧剛從博物館的舞台現場回公司，她最近養成的習慣，看完現場回來督促顧琦下班，順便給她帶晚飯。

許婧把顧琦從電腦前撕下來按著她吃飯的時候，顧琦的手機響了。

對麵占麗華的聲音響得許婧在兩個工位外都能聽見，就是聽不清她在說什麽。

許婧就看顧琦的臉色越來越白，下意識站起來，帶倒了外賣盒子也沒察覺，跟占麗華說了聲我馬上回來，然後掛了電話，告訴許婧英英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