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先生家的建築很有越南當地的風情,基本都是木質結構。一踏進門就覺得很是陰涼。

大廳裏麵甚是空曠,我覺得都可以把剛才那匹馬牽進來,在這大廳裏跑上一圈,都完全可以。

我像個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參觀他家的角角落落, A先生帶我上樓去看我的房間。

“我的房間?”我驚訝地看他。

“你的房間。”他笑著重申,我跟他上樓。

我的房間在三樓的最裏麵,是我喜歡的馬卡龍色係,粉的,黃的藍的。

顏色豐富,但搭配在一起一點都不突兀。

我都不問他是怎麽知道我的喜好的,我在他家住過一段時間,他知道不奇怪,但問題是他如何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整出這一切。

我疑惑地看向他:“別讓我誤會你未卜先知。”

“從你決定到我家來到現在已經有七八個小時的時間,布置一個房間也用不了那麽久。”

“這些家具好像也不是你這棟屋子原來的風格。”

“隻要有錢別說家具了。就整棟屋子也能重新換一套。”

這倒是,我由衷地對他表示了感激之情,順便犯花癡。

“你對我真有心,肯定是對我有意思。“

他笑得溫柔:“我現在已經對你這些話免疫了。”

我喜歡我的新房間,雖然我知道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我就算常住在這裏,沈時倦想找到我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就當出來散散心吧,現在的氣候也適宜,越南還沒到真正的夏天,不冷不熱,春風拂麵。

我給我媽打了個電話報平安, A先生讓我睡一會兒補覺,中午帶我去吃大餐。

在異國他鄉陌生的房間裏,我本身就有點擇床的人,居然一挨枕頭就睡著了。

我連個夢都沒有做,一覺醒來都下午了。

一個叫小慧的女傭來給我送衣服,一條碎花吊帶長裙,一頂淺米色的草編的帽子,一雙銀色的綁帶平底涼鞋。

我問小慧是她幫我挑的嗎,她笑著回答說。

“是卓先生啦。”她的中文還不錯,聲音軟軟的,是我聽得懂的程度。

沒想到A先生的眼光還不錯。

我穿上衣服戴上帽子,那個綁帶涼鞋有些複雜,折騰了半天才弄好。

小慧很會給人情緒價值,我剛剛穿上連衣裙,她就驚呼:“哇,好美啊。”

我戴上帽子,她也說:“好美啊!”

最後我把鞋子綁帶係好,她又在大喊:“好美啊!“

雖然她有些誇張,不過的確是挺美的。

我把頭發放下來,小慧說:“我覺得,顧小姐,你還需要把頭發卷一下。”

然後她就拿來卷發棒把我的頭發弄卷,最後她還替我畫了一個淡妝。

“顧小姐,你真美。“她讚美我的時候特別誠懇,誠懇到我都想給她小費了。

可惜我沒有現金,我說:“你們這也用微信吧,我轉紅包給你。”

她咯咯笑著跑開了:“卓先生給我們發工資的,我不能收小費了。”

小慧很可愛,這裏的一切都很可愛,深得我意。

我打扮的煥然一新的下樓, A先生正坐在樓下大廳的沙發中等我,聽到腳步聲他就起身轉過頭,我看到了他眼中的驚喜。

“很漂亮。”

我走到他麵前還轉了一個圈,裙擺像花朵一樣打開。

“聽小慧說這是你挑的?”

“還喜歡嗎?”

“簡直絕了,沒想到你的眼光這樣好。”

“你喜歡就好,我很少看你穿碎花裙子。”

“你喜歡看女孩子穿碎花裙?”

“不是,是來這邊度假的中國女孩都這麽穿。”

他如果不說這一句的話,我會更高興。

“放心啦,不會撞衫的,雖然很多女孩穿碎花,但是每件碎的都不一樣。“

撞衫我也不怕,我圍著A先生轉了一圈:“這裏天氣那麽熱,你還穿著長袖襯衫和長褲,太沉悶了,跟我不太搭,你應該穿花襯衫和沙灘褲。”

“我從來不穿短褲。”

“你年紀又不大,30多歲幹嘛打扮得死氣沉沉?”

“因為長期吃藥的緣故,我的腿上的血管是爆出來的,很難看,像蚯蚓一樣爬了滿腿,所以我從來都不穿短褲。”

我隻是隨便說說,沒想到他回答得這麽認真。

這樣一來我沒心沒肺的,顯得跟傻子一樣。

“走了我帶你吃飯去,你這是什麽表情?”

“我不知道你不能穿短褲的原因...”

“傻瓜,你覺得我會在意這種事情嗎?”他溫柔地笑著,他叫我傻瓜的時候。語氣好溫柔。

我忽然頭腦發熱不假思索地跟A先生說。

“我們結婚好不好?”

他應該已經習慣了我的腦回路,但是我這石破天驚的提議還是把他驚了一下。

他看著我頓了一下,然後才笑著問。

“你現在可以結婚嗎?”

“為什麽不可以,男未婚女未嫁...”我還未說完便卡住了,我想起來了,A先生是單身,但我不是,我還沒離婚呢。

“我一個月後就是單身了。“我還努力挽尊。

說完了,我歪頭看著他。

“你會不會覺得我把婚姻當作兒戲?我承認我跟沈斐結婚完全是出於利用。但是我剛才那麽說,跟沈時倦無關,真的,我發誓。”

“不管跟沈時倦有沒有關係,但絕對是你一時頭腦發熱,晚凝...“

“別說教。”

“我還沒開始說教。”

“我已經預感到你要說教,不是要帶我去吃大餐嗎?走吧。”

午餐都要變成晚餐了,一天沒吃東西,我的肚子餓得咕咕叫。

A先生帶我去海邊吃海鮮,直接在沙灘上支了個棚子,棚子上麵纏滿了彩燈,夜幕降臨的時候,彩燈亮起來,清爽的海風吹在身上,舒服得讓我忘記了所有的紛紛擾擾。

我拖著腮看著不遠處的大海,晚上的大海是黑色的,風將黑色的浪濤推上沙灘,又快速地撤下去。

“冷嗎?” A先生居然給我帶了一條披肩,他真的是心細如發。

說真的,還真有一點點涼意,我圍上了披肩,店家開始陸續上菜。

手臂一樣粗大的皮皮蝦, A先生用剪刀幫我剪掉兩邊的尖刺,然後用叉子一掀,整張蝦殼就被掀開了,特別解壓。

這皮皮蝦居然還有橙紅色的蝦膏,我一口氣把一整條塞進嘴裏,整個腮幫子都撐得鼓起來, A先生笑著說。

“你的側臉像蠟筆小新。”

“那你幫我拍下來。”

於是我得到了這張像蠟筆小新的照片,溫暖的彩燈將我的臉龐都染成了彩色,我的臉頰鼓鼓的,眼睛神采奕奕的,覺得整個人都仿佛被點亮了一般。

我很喜歡這張照片,雖然我此刻的樣子並不那麽美麗,滿嘴都是皮皮蝦的肉。

我想發朋友圈,連文字都編輯好了,忽然想起沈時倦也有我的微信,就算我把他屏蔽了,保不齊我的朋友圈裏也有共同認識我們倆的人,想到他我就意興闌珊,編輯好的文字又一個一個地消除掉。

但不管怎麽樣,風景很美,東西也很好吃。

今天 A先生沒有吃素,他也吃了海鮮,他興致很高地喝了一杯白蘭地。

我的酒量差,酒品也不怎麽的,他讓店家給我做了一杯叫做夏日風情的雞尾酒,很少量的酒精,很清爽的檸檬味,非常好喝,而且顏色層層疊疊的,大片的綠,大片的藍,最後是紅色墊底,像落日前的夕陽。

我把這一杯美麗的景色都喝進了肚子裏,吹拂著清新的海風,我甚至都想到海裏去遊一圈。

吃完飯我和A先生在沙灘上散步。

我們赤著腳把鞋,放在沙灘邊,等走了一圈,回來之後找不到鞋子了。

我們知道不會有人偷鞋子的,應該是剛才不知道放在哪兒了,現在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了,沙灘變成我們用手電筒照了半天也沒找到鞋子。

A先生的莊園離這裏不遠,就隔著一條馬路,連車都不用坐的。

我提議走著回去,但是剛走上大路,我就被粗糲的路麵硌到了腳,因為靠海邊。即使馬路上也會有一些沙子小石子等等,光著腳很容易被劃傷。

事實上我剛才踩到了一粒尖尖的小石子,腳底板好像已經破了。

這時A先生忽然在我麵前彎下了腰:“趴下來吧,我背你。”

A先生看上去一向孱弱,雖然不至於瘦得皮包骨頭,但是透過寬鬆的絲質襯衫,我覺得他一點肌肉都沒有。

“要不然你讓你的司機過來接我們。“

“幾步路而已。”

“可幾步路,你也光著腳。”

“你是怕我背不動吧?”

自尊心這種東西真的是每個年齡層的男性都是放在首位的。

我在他的一再要求下趴上了他的後背。

A先生身體孱弱又有血液病,雖然我不太重,但是連人帶骨頭也有90來斤,相當於兩包50斤的大米。

張叔的力氣夠大了,但是讓他同時扛兩包大米,他還是累得呼哧帶喘地。

更何況養尊處優從來沒賣過力氣的A先生,我戰戰兢兢地趴在他的後背上,生怕把他壓趴下。

不過我小看了A先生,他的後背雖然不寬厚,但是每一步都走得很穩。

他笑著說:“你甚至可以睡一覺。”

“這應該是你第一次背別人?”

“我有太太的,我太太生前我雖然沒有背過地,但我經常抱她。她後麵病重的時候,都是我把她從**抱到輪椅上。”

“你很愛你太太。”

“當然了。”

“你太太走了幾年了?”

“四年不到。”

“那你這輩子還會愛上除了你太太以外的其他女人?”

“愛是需要陪伴的,就算是曾經和一個人再愛的難分難舍,但那個人長久的不在身邊感情也會淡掉,異地戀長久不了就是這個道理,更何況是死亡了。”

“可人家不是總說嗎?一個活人永遠打不敗一個去世的人。”

“去世的愛人是放在心裏懷念的,不是跟活著的人比較的。”

A先生比沈時倦要通透多了,他能明白的道理,沈時倦的明白不了。

不過沈時倦通透不通透也跟我無關。

我趴在A先生的後背上,從一開始的擔憂,到後來的坦然,在他後麵舒服得我都有些昏昏欲睡了。

但當然我沒有睡著,因為我們剛剛回到 A先生的家門口就遇到了一個不速之客。

“表哥我來吧。”

沈時倦的聲音,他果然如影隨形。

我剛到越南,都還沒來得及過夜,他就已經追上來了。

我抬起頭睜開眼睛,躲開他伸過來的手,從A先生的後背上跳下去。

他看我光著腳,立刻就要脫下他腳上的鞋。

我謝絕了,我看著沈時倦。

氣急了反而我被他氣笑了。

“你再這樣逼下去隻能得到我前腳跟沈斐領了離婚證,後腳我就跟A先生領結婚證的結果。你能把沈斐泡在浴缸裏三天,你總不能把你表哥泡在浴缸裏吧?”

“我不會那麽做,他也不會那麽做。”沈時倦注視著我。

他此刻看著我的眼神仿佛我是一個到處調皮搗蛋給他惹事的熊孩子,現在我說什麽做什麽,都不必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