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毫無預兆地下起了雨,林清漓透過內斂的黑色車窗,望進了窗外的一片雨幕,蔥蘢的綠柏在風雨中飄搖,小道上行人寥寥,無不匆匆,奔向自己的一片安寧之地。

林清漓在車裏等了很久,始終沒有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拒絕了司機遞來的黑傘,他獨自下車,走進了雨幕之中,白色西裝很快被雨水浸透,衣身濕淋淋地垂墜在身上,原本挺直板正的背脊被打彎,宛如雨中的一縷孤魂,失魂落魄地漂向沒有歸途的遠方。

雨越發大了,墓園裏空落落的看不見一個人,藍色花束上墜滿雨水,孤零零地擺在墓碑前,本該出現在那的人卻不見了。

抿直的唇角微微牽起,從林清漓黑色的瞳孔裏露出一抹了然,早就知道的結果,如今也不過是接受本該屬於他的命運而已。

林清漓在原地站了很久,正要轉身之際,頭頂的雨水突然消失不見,一把黑傘出現在視野上方。

“明知道有雨,為什麽不打傘?”

縹緲的聲音柔軟而輕涼,仿佛從遠方傳來,卻讓他的靈魂都為之一**。

克製著內心的衝動,他遲疑著轉過身,靜靜等待著最後的審判,如果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他不敢想象自己會有多絕望。

天邊驟然出現了一縷光,橙色的光芒照亮了雨簾中的寂靜墓園,也照亮了眼前人恬靜的麵容,許是對雨天頗有怨念,她臉上還帶著不易察覺的慍惱,甚至因為他的沉默,將這份惱意遷怒於他。

正要發作之際,她陷入到一個充滿冷意的懷抱,雨水的冰冷透過身上單薄的麵料入侵她的身體,她一時沒忍住,打了一個寒顫,手裏的傘還在艱難地發揮它的作用,程蕪別扭地舉著傘,以一種怪異的姿勢回應他突然的熱情。

林清漓感受到她的身子因為自己身上的寒意而顫抖,即便此時隻想不顧一切地與她共沉淪,他仍是克製著將她鬆開,以一種異常鄭重的口吻道,“以後,我再也不會放你走了。”

兩人共執一把黑傘,屬於林清漓的那一端,不可遏製地向另一端傾去,原本就浸了雨水的半邊肩膀徹底濕透,不見半分幹爽。

司機在車裏,遠遠地看著他們於雨中漫步而來,和諧的像是一道亮麗的風景線,如果忽略林清漓濕了的半邊肩膀的話。

上了車,程蕪將傘收起,司機重新把它放回副駕的手套箱內,剛剛先生下車的時候沒把傘帶走,正好程小姐回來了,拿過傘就追了上去,好在兩人一起回來了,不然依先生的倔強性子,不知道還要淋多久的雨。

林清漓淋了半會的雨,在程蕪的催促下,一回去就趕緊洗了個熱水澡,盡管如此,還是有些低燒,兩頰染上發燒的紅暈,難受地躺在**,困得眼睛都睜不開。

程蕪拿溫度計一測,37.8℃,低燒,但他的狀況卻明顯不是低燒的症狀,手背又在他額頭探了探,最後還是歎氣道,“這樣不行,得趕緊去醫院。”

林清漓睡得迷糊,感覺有什麽東西在自己眼前的東西晃,便伸手抓住,視線慢慢聚焦,才發現她的手被自己捏得有點緊,連忙按住搭在被子上,阻止了她要離開的動作,“不用去醫院,睡一覺就好了。”

程蕪又給他測了一次體溫,確定是低燒就沒有讓他去醫院,又過了一會兒,她試著掙了掙手腕,才發現人已經睡著了,手卻還緊緊地搭在她腕上。

又等了一會,等人睡熟了,她才將自己的手腕掙脫出來,從浴室裏打來了一盆溫水,將毛巾擰幹之後給他擦了臉和上身,又把毛巾敷在他額頭上,反複幾次之後他身上的溫度才終於降了下去。

換了水回來,程蕪隔一會就會給他換額上的毛巾,一整晚都守在床邊,擔心得不敢合眼,直到天光微亮,他的體溫穩定下來,她才終於抗不住眯了會兒。

一睜眼,林清漓便感覺身上那種乏力的感覺消退了不少,昨晚的燒已經退了,隻是發汗的衣服還黏在身上,有些不舒服。

正想起來洗個澡,去掉身上的味兒,一轉頭,程蕪伏在床邊,睡著時的眉眼依然微皺著,想來睡得並不安穩。

昨晚林清漓雖然睡得沉,但偶爾意識清醒的時候也能感覺到有人在照顧自己,動作溫柔又憐惜,仿佛他是什麽易碎的精致瓷器。

正因為場景太過美好,他才不願意醒,就連夢中都是安穩的笑容……

林清漓起身,輕手輕腳地將人抱上床,給她把被子蓋好,全程都噙著一抹愉悅的笑,程蕪睡眠淺,迷迷糊糊中能感覺到有人抱住了自己,但終究是濃重的困意戰勝了一切,她身子一翻,又睡了過去。

擦著頭發從浴室出來,**的人還沒醒,林清漓放輕了動作,合上門走了出去。

在這座莊園裏,沒有什麽能瞞過林清漓的眼睛,林嶠鬆安排人給程蕪遞消息,他不是不知道,隻是選擇了放任。

昨天的墓地一行,他故意給了她離開的機會,雖然不知道她最後為什麽沒有離開,但林清漓不會再給她這樣的機會,更不會讓她有任何再離開他的可能。

讓人把林嶠鬆的人拔出去之後,林清漓又回了臥室,重新躺回**,隻有在她身邊,他才能真正感到心安。

不等他伸手將人撈進懷裏,程蕪一個翻身,主動抱住了他的腰。

“你是我的。”林清漓望著她緊閉的雙眼,滿懷偏執地小聲強調。

程蕪恰好因為睡得舒服發出一聲喟歎,乍一聽就像是在附和他的話,林清漓一愣,心滿意足地抱緊了她。

很快,林清漓的生日就要到了,程蕪在想著為他準備驚喜的時候,他卻開始每天早出晚歸,有時候甚至忙到淩晨,兩人連麵都沒見上就又早起出門了。

程蕪知道,這是因為他已經慢慢接手集團生意了。

作為一個私生子,他的身份一直為人所詬病,如今能夠正式接手集團生意,已經是林嶠鬆力排眾議的結果了,除了要向董事會證明自己的實力,林清漓本人也有競爭集團管理權的強烈欲望,更加想抓住這次機會,一舉掙得一席之地。

這些消息都是林嶠鬆透露給程蕪的。

是的,她跟林嶠鬆還有聯係。

雖然林清漓已經清了一批人,但薑畢竟是老的辣,林嶠鬆又怎麽可能沒有後手?

程蕪並不清楚他具體是怎麽做到的,但她的確收到了他傳來的信息。

又一次收到林嶠鬆遞來的消息,程蕪陷入了沉思,因為這意味著她離開的日子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