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林清漓失眠了。

他問自己,真的討厭黑色嗎?

或許吧,但遠沒有到避之不及的地步。

月色下,程蕪的聲音依然振聾發聵,“雖然你穿白色挺好看的,但我還是希望,有一天你會因為喜歡而選擇一套合身的白西裝,而不是作為黑色的替代選項,你有選擇的權利,它不是你的必選,也不該是你的必選。”

林清漓恍惚了,他有選擇的權利嗎?

一連幾天的不規律作息,程蕪的生物鍾早就亂了,第二天一早,她沒能起得來,等再從**醒來,已經過了早餐時間。

前幾天早餐都是服務員送進來的,今天不知道是不是睡過了,沒聽到門鈴聲,正想著,門口傳來動靜,程蕪還以為是來送餐的服務員,不知道是不是送晚上沒底氣的緣故,門鈴隻響了一聲就停了。

程蕪沒多想,一邊以手作梳理著頭發,一邊懶洋洋地去開門。

房門打開,外麵卻是一個自己意想不到甚至記憶裏都沒有的人。

“好久不見。”女人一身黑色西裝加包臀裙,渾身上下透著一股成熟女人的韻味,久浸商場形成的強大氣場讓她整個人看起來高不可攀,盡管她臉上帶著讓人親近的溫和笑容。

對方熟稔的語氣讓程蕪意識到她並沒有走錯地方,記憶回溯,她試圖找出屬於這個女人的記憶,隻是遺憾,並沒有結果。

“不好意思,請問你是?”

“陸綺,薄靳司的朋友。”

一聽是薄靳司的朋友,程蕪下意識就要關門,她現在不想聽到任何有關薄靳司的消息。

陸綺伸手,阻止了她關門的動作,“你不想知道薄靳司為什麽突然離開嗎?”

“抱歉,我現在不想聽到任何有關他的事情。”

陸綺頷首表示理解,隨即又道,“那你失憶的原因呢?也不想知道嗎?”

握在門柄上的手不自覺收緊,程蕪害怕真相會讓她難以接受,“我不是因為飛機氣流撞到腦袋才失憶的嗎?”

“那隻是薄靳司想讓你知道的理由。”

程蕪的心墜到了穀底,“那真正的理由呢?”

“你被催眠了。”

催眠……

陌生的一個詞匯,奇怪的是,程蕪竟然並不覺得難以接受。

後麵的事就順理成章多了,她將那個暫時被擱置到一邊的行李箱再次拎上,簡單收拾之後,便義無反顧地跟這個陌生女人走了。

飛機飛上雲端的時候,程蕪還在想,當林清漓打開門,麵對那個空無一人的房間時會怎麽想?

也許會憤怒吧?

畢竟兩人昨天還走得那樣近,今天她就不辭而別了,跟薄靳司不告而別的做法也沒什麽不同。

程蕪猶豫片刻,也許還是不一樣的——她走了,是真的不會再見了。

a市薄家老宅,一片白綢飄揚,哀聲戚戚,肅穆異常,一團巨大的哀愁籠罩在每個人的心口上。

就在今天淩晨,薄文昌沒有捱過病痛的折磨,於睡夢中進入了天堂。

靈堂之上,一張老人遺像在香燭煙氣中隱約可見,薄家眾人身著縞素,麵有鬱色,盡管在醫院下病危通知的時候,他們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當這一刻真正來臨時,還是感受到了生命的無常。

前去吊唁的賓客絡繹不絕,紛紛表示讓他們節哀。

薄靳司獨自坐在書房,老爺子的事有薄虹間操持,另外文璿也被他留在下麵接待賓客,至於他,現在不想見任何人,隻想靜靜。

那晚的玉蘭錦盒還在桌上,鈴鐺手環靜靜地躺在裏麵,等著自己再也不會回來的主人。

然而他現在還不知道,有一件事同樣超出了他的控製。

另一邊,林清漓發現程蕪不見時,立馬把手下的人散了出去,幾乎把整個小島翻了個底朝天,卻依然沒有程蕪的下落。

林清漓很清楚,憑程蕪一個人,根本沒有能力避開監控,又逃脫這麽多人的追捕。

到底是什麽人?敢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帶走程蕪?

這個突然出現的第三人引起了林清漓的警覺,總感覺會發生什麽不好的事。

兩天後,一身黑色西裝的林清漓風塵仆仆地趕到了薄家老宅,眼下青黑,眼底是藏不住的疲憊。

今天是薄老爺子下葬的日子,他來送老爺子最後一程。

同時,程蕪失蹤的消息也瞞不下去了,與其等他們事後問責,不如他主動交待。

“你說什麽?!”季如洲將人摜到牆上,一手拽住他的襯衫領子,眼中的怒火像是要把人燒著。

“人在你那裏,怎麽會突然不見?”

他寧願相信是林清漓把人藏起來了,也不願意相信程蕪再一次脫離了他的控製。

秦硯風同樣懷疑林清漓話中的真實性,畢竟從一開始,林清漓就不認同他們的計劃,表現也很不配合,甚至幾次在程蕪麵前露出破綻。

所謂的失蹤,很難不讓人懷疑是他的說辭,他故意把人藏起來,目的是要打破平衡,一人獨占程蕪。

林清漓的確藏有這樣的想法,但眼下自己羽翼未豐,明顯不是最好的時機。

人已經失蹤了,當務之急是把人找到,他隻能盡力說服麵前的兩人,“她人不見了,我的確有責任,但她是被人帶走的,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出那個人,把她帶回來。”

季如洲明顯不信,“誰有能力從你手下把人帶走?還不留下任何痕跡?”

林清漓不甘示弱地回望,眼底的狐疑明顯,有這種能力的,眼前不就有兩個嗎?

季如洲和秦硯風相視一眼,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懷疑。

三人一時沉默,是啊,誰沒有獨占的想法?

最想這麽做的,還是薄靳司吧——

畢竟他是程蕪名義上的“丈夫”,還不會引起她的懷疑。

姍姍來遲的薄靳司斂著眉,神色不悅,“怎麽回事?”

林清漓將島上發生的事全盤托出,得知程蕪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失蹤,薄靳司比他們想象的要冷靜得多。

薄靳司毫不客氣地痛斥,“把你們那些亂七八糟的小心思都給我收起來!”

“手底下的人都散出去,先確認她的安全。”

薄靳司警告道,“我不管你們對彼此有多少信任,一旦有任何消息,都要及時共享。”

如果因為他們內部的不信任,將程蕪置入真正的危險之中,他一定不會放過他們的!

其他人也明白事情的重要性,不敢打馬虎眼。

幾波人大動幹戈地找了一圈,連國外的人脈都動用了,卻遲遲沒有她的消息,饒是薄靳司再如何不動如山,此時也不免慌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