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紀霆搓著手。

近三十歲的男人在我麵前表現出色手足無措。

我歎氣,起身朝醫院裏麵走回去。

“你之前的醫生是誰?有沒有約好時間?我陪著你吧?”顧紀霆跟在我身後道。

有一瞬間,我覺得回到了大學的時候,顧紀霆惹我生氣,追在我身後哄我。

可,這裏是醫院。

“不用,我要回公司。”

“那我送你。”

“我自己開了車。”

我走到自己的車前,拉開車門。

臨上車之前,停下看向顧紀霆:“顧紀霆,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事情該翻篇的就應該翻篇。”

這句話,說給他聽,也是說給我自己。

或許是這話說進顧紀霆的心裏,他安靜地站在一邊,沒有阻攔,我啟動車子,順利離開。

回到公司坐下,我思來想去,還是給我媽打了一個電話,把醫院發生的事情簡單和她說了一遍:“媽,有時候我也很後悔。”

“後悔是這個世界上最沒用的事情。現在的事情或許很麻煩,但是隻要解決,隻要抽身,以後每一天都是好日子。”媽媽聲音很輕柔,低聲安慰著,透著疲憊。

媽媽雖然是個家庭婦女,卻總是能說出一些讓我醍醐灌頂的話。

我抬手揉了揉眉心,緊繃的心放鬆許多。

以前抑鬱症不好的時候,也是媽媽的溫柔帶我走過了很長一段時間。

她越是如此,我的心裏越是愧疚。

為什麽我總是這樣,不能讓父母省心?

“媽,我好像從小就不是讓人省心的孩子,上學的時候讓你操心,沒想到結了婚……”

“你這孩子說什麽胡話呢?”我媽打斷我:“有空回家,媽給你做好吃的。”

“好。”我心中穩下來,唇角勾起一絲笑意。

笑容在看見站在我辦公室門口的柳夏時僵硬住。

“媽,我這邊還有工作,先不說了。”我匆匆掛了電話,扯出一抹笑看著柳夏:“你什麽時候過來的?”

柳夏拿著一份文件走進來,目光帶著探究:“才過來,你在和誰打電話?”

“我媽。”我放在桌子上的手悄悄攥緊,“有點想吃她做的菜了,和她打個電話。”

“等我有時間,我陪你一起回去。”

我打量著柳夏的神色,他好像真的沒有聽到我和我媽的講話,我緊繃的心放鬆下來。

“好。”

我點頭應下,並不想在這件事情上和柳夏繼續糾纏,拿起文件翻看:“這個項目怎麽了?”

柳夏的注意力被工作吸引,把去我家吃飯的事情暫時擱置在一邊。

笑話,現在事情鬧成這樣,柳夏還想去我家吃飯?

做夢!

晚上回到家,我吃了藥就回到主臥,為了防止昨天晚上的事情再次發生,我還不忘把房門反鎖。

客廳裏,張蘭從我的包裏拿出來藥瓶,把自己準備好的藥換進去。

柳夏正好看見這一幕,麵色猛然一變,快走幾步奪過來,看清楚上麵的字樣,他的臉色更陰沉:“不是商量好隻換成安眠藥就行麽?你現在給換的這個藥有致幻劑的成分,你想要了她的命嗎?”

“誰知道要等多久才能等到那個女人發病?”張蘭嬌嗔地看了柳夏一眼,伸手想要把藥瓶奪回來,語氣嬌嗔:“她等得了,我等不了。”

“就算是等不了也要等。”柳夏罕見的生氣,胳膊後撤,張蘭的手落空。

張蘭幹脆順勢向前一步,靠在柳夏的懷中,氣嗬嗬攔:“難道說,你舍不得了?”

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柳夏,那眼神分明在說:你敢說是就完蛋了。

“我那天晚上不是和你說得很清楚了?現在公司還有一半在她手上,沒有拿到她那一半之前,她還不能死。”柳夏的語氣裏透著幾分不耐煩,他的耐心已經耗盡,隨時都在爆發的邊緣。

“好啦好啦知道了,就隻換成安眠藥,不換其他的。”張蘭識趣地沒有逼柳夏,柔軟的身子貼著他,手在他身上作妖:“換成安眠藥也很好,這樣再也不怕她突然醒過來發現了。”

柳夏被她撩撥得呼吸紊亂,低頭含著紅唇,聲音含糊不清:“那種時候更刺激不是麽?”

……

一個屋簷,三個人,八百個心思。

我們三人默契地維持著表麵的平靜,日子過得也還行。

家裏的電話打破了寧靜。

是家裏保姆打來的,說我突然病倒了。

我爸明明前段時間才出院,怎麽又生病了?

我問對方具體情況,對方支支吾吾也說不清楚,聽筒裏隱隱約約還透著我媽無助的哭聲。

我顧不上其他,急忙套上外套,匆匆穿鞋。

“老婆,這麽晚了,你幹什麽去?”柳夏問。

“回家,我爸病了。”我換好鞋,拉開門準備走。

“我和你一起。”柳夏快步走過來,手握住我的手和門把手,把門帶上,他轉身穿外套換鞋,同時喋喋不休:“好歹我也是咱爸的半個兒子,這種事情你怎麽能不喊我。”

“我太著急,忘了。”我扯開嘴角,勉強一笑。

本來對柳夏沒有抱希望,誰知道他竟然主動跟過來。

我看向張蘭,希望她可以作一下,攔住柳夏。

張蘭卻隻是瞪了我一眼,就轉身回到了她的房間。

去的路上很安靜,我兩隻手緊緊攥在一起,一言不發。

“別擔心,肯定沒什麽大事,我已經聯係了救護車,咱們直接去醫院就好。”柳夏單手開車,另一隻大手包裹住我的手。

他的掌心溫暖濡濕,接觸的一瞬間卻讓我升起毛骨悚然的感覺。

扭頭看著他鎮定的表情,我心中不安的感覺越來越濃厚。

今天的這一切,柳夏安排得也太完美了一些。

“老公,有你在真好。”我機械化地說出一句話,抽出手打開了車載音樂,把兩隻手縮在袖子裏,扭頭看向車窗外麵。

透過車窗的反光,我看見柳夏緩慢收回手,表情隱藏在黑暗中,並不真切。

手術室外,我媽坐在長椅上等候,麵色灰白,看見我,她紅腫的眼睛亮起光,緊緊攥著我的手:“你爸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麽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