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愛的副作用

章懷遠走這一夜,章朝朝半夜發起燒來,急招來醫生,折騰了一整晚,直到次日,才有所好轉。今夏也是嚇到了,寸步不離的守在朝朝旁,深怕一個眨眼,她的朝朝就會棄她而去。

章夫人勸不動,不得已給遠在K市的章懷遠打電話。章懷遠接到電話,剛和那位病患者的家屬道別,聽了章夫人的轉述,便說:“把電話給她,我有話要跟她說說。”

章夫人算是怕了章懷遠這悶葫蘆,明明是關心對方,講出來的話,總是帶著刺。她說:“有什麽話好好說,不要動不動就發脾氣。”

章懷遠累了一天,聲音低低的:“我知道。”但有時控製不住。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直到今夏沙沙的聲音傳過來。章懷遠走了幾步,離沈江及隨行的醫生幾步之距,一再壓低聲音:“你以為你是鐵打的?你這樣下去,沒等朝朝手術你就倒下去了。現在你先去休息,聽到沒有。”

“你那邊怎麽樣?”她輕輕歎氣,她繃得都要**暈厥了,哪裏還有睡意。

“我這邊很順利。”他答,“回來再跟你說。現在你先去休息。朝朝已經這樣了,你若有個什麽事,誰來照顧朝朝呢。今夏,朝朝需要你,你聽到了嗎,他需要你。”

“我知道,我不會有事,你不要擔心。”

“媽說你一天什麽東西都不吃,我知道你吃不下,但好歹也吃一點。醫生不是也說了嗎,沒什麽問題。你不吃不喝這樣守著也不是辦法,有媽在照看,醫生也天天守著,你先回房去休息,別的都不要想,我等會兒的航班。”

斷了通話,沈江走過來,古怪的看著他,問:“關於盛家姑娘,難道是真的?”

“什麽真的假的。”

“複合啊,我們是好朋友吧,你可不能騙我。上次你大半夜發燒,我看她挺著急,她有沒有對你下黑手?嘿,其實吧,要我說,一定會把你往死裏整,一雪前恥。”

章懷遠淡淡看著他,“那晚是你給我紮針?我就說誰下黑手也不及你。”

沈江嘿嘿地笑:“承讓了,我隻是利用一下天時地利。那位盛姑娘可是不領情的,我就琢磨,她是不是得知了是我出的餿主意?”

“廢話真多。”

“日子不是無聊嘛,給我獨家新聞吧。據我多日觀察,你對商瑗也挺狠的,話說她也曾經為你自殺,愛你要死要活。盛姑娘她不會吧?我特好奇,當初商瑗在你新婚之夜割腕,你丟下新婚的她獨守空房自己卻在醫院守了半晚,她沒有一點怨氣?要我說,隻要逮著機會就會狠整你,以消心頭之痛。我特別想知道,你小子對商瑗到底個什麽心思,你好吃好喝的照顧她兩年,真就不動一點心思?她那抑鬱症,雖說當時挺嚴重,不過我看,那病也好了七八成。當初正宮娘娘不會是被她逼走的吧。但也不可能啊,要是這樣,她應該上位才對。我說你心也夠狠,人家姑娘要死要活的愛你,你好歹也給個名,給不了名也給個安慰啊,你這樣照顧她,人家可是不稀罕有你這樣的親戚。”

“笑夠了嗎?”章懷遠嘴角一沉。

沈江擺手,難得正經:“懷遠,我一直在想,盛今夏在你心中,到底占個什麽位置?要說你愛她吧,我覺得不可能,要說沒意思吧,照理說離婚你過你的她過她的,但我現在回頭一想不對啊。到現在,我還是琢磨不明白,你對盛今夏到底是什麽心情?”見章懷遠不答,他也不在意:“你敷衍我沒關係,你敷衍不了自己。”

章懷遠沉默,抬眼看去,遠處有起伏的山巒,山頂上有積雪。透明的太陽光照射著,光芒刺痛眼睛。

他不急不慢:“沈江,曾有一個人告訴我,愛是可遇不可求。”

沈江哂笑:“高深,就不知道誰是你的可遇不可求。”

在機場遇上商瑗,她拉著行李應該是歸程。人潮中望見章懷遠,猶豫了下,便拉著行李迎上去。

章懷遠並沒有注意到她,在和沈江對話後,他再一次把電話打過去。電話是今夏接的,她精神懨懨,但在他強烈的要求下,還是喝了半碗粥。這對他來講,量實在太少了,不過就她現在的心情,這樣的分量,已經很好了。

沈江看到商瑗,有些驚訝,看她拉著大大的行李箱,禮貌性的衝她點點頭。商瑗也笑了下,笑容有些勉強。

登機後,商瑗找沈江換了位置。章懷遠沒有說什麽,其實又能說什麽?說別坐這裏?

商瑗一開始很不安,怕他翻臉。但他隻是看了自己一眼,就低頭看手中的一本書。

飛機起飛了,他還是沒有抬頭,看得很認真。

商瑗側著脖子,目光一遍又一遍在他臉上流連。許久,見他還是沒有要說話的意思,她終是忍不住,又怕他誤會自己是追著過來,解釋:“我回了一趟家。”

“嗯。”

比預期的反應更淡,她咬唇,鼓足勇氣問:“朝朝好些了嗎,什麽時候手術?”

“挺好。”

“過年的時候,我給你發過短信,沒有收到嗎。”商瑗頓了下,急急地說:“可能是信號不大好沒有發出去,沒關係的。對了,我媽她挺好的,她要我謝謝你的照顧。”

“沒關係,舉手之勞。”

商瑗又怔了下,苦笑。

她所有的期待,他一句輕輕的舉手之勞,過往就這樣一筆勾銷了。忽然間,她就不想在他麵前保持最後的優雅了,她恨道:“章懷遠,我一直在想,你請人照顧我,是因為怕我死嗎?我死了,你也脫不了關係是嗎?如果這樣,未嚐不好呢。你不說,我也明白,我們沒有機會了,在盛今夏睡了你後,我們就沒機會了。多少人眼睜睜看著你。其實我一直就清楚,可我還是不自量力地想我是你特別的一個,最後還是我太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現實的差距。”

“即使我們分開,我也希望你好好生活,而不是為了我蹉跎了年華。商瑗,往前看,沒有過不去的。”

“這些話,以前你也說過。如果有用的話,我也不會有今天的。章懷遠,你恨我還是討厭我?像我這種死纏爛打的人,是不是壞到了極點?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早就厭煩了我,不過是怕我死才照顧我,你不說我也知道。”

章懷遠眉目微動,卻一轉了視線。

商瑗低頭,用手捂著臉,低聲問:“章懷遠,我一直想問你,如果盛今夏不姓盛,你還會娶她嗎?如果她沒有懷孕,你會娶她嗎?沒有她,我的機會有幾成呢。”

章懷遠眉尖緊蹙:“何必一直糾結於過去?”

“是啊,何必一直糾纏不肯放手呢。可我放不開怎麽辦?章懷遠,我不是你,說分手就真的可以轉身,我做不到。”

“商瑗,沒有什麽做不到,隻看你有沒有下決心。”

“決心?如果我能忘了你,就不會活得這樣痛苦了。章懷遠,我都覺得自己不像自己了,這樣人不人鬼不鬼。”

“商瑗,除了物質補償,我給不了你任何。我不知道要怎樣說你才肯承認。上次,我以為你想明白了,我也以為自己說清楚了,看現在,我是想錯了。”

商瑗低頭,自嘲:“我想,大概我永遠也是想不明白了。懷遠,那次北歐之行,你一直欠著我,我希望你能履行承諾。”

“這事,暫時沒辦法兌現,既然我答應了就不會食言。”章懷遠眼梢微挑。

“我不想三人之旅?”

“商瑗,別在做傻事,傷害自己去傷害她,並不明智,凡事都要有一個度。”

商瑗足足呆了半分鍾。她以為自己聽錯了,可是沒有。他知道,一直都知道。隻是不知他究竟知道多少?又用什麽心態陪她演戲。

直到飛機降落在C市機場,商瑗還沒有從震驚中醒過神來。章懷遠看她神情恍惚,讓司機送她,自己往家裏趕。

回到家,先去看朝朝,小子睡得安穩,卻把盛今夏折騰得夠嗆。隻一日不見,好像又瘦了幾分,眼眶都凹陷進去了。

章懷遠見父母親都在等著他,哥嫂也在靜候,今夏也看著他。章懷遠說:“我先去洗個澡,今夏,幫我放洗澡水。”

章夫人聽了很不滿,用力瞪章懷遠。章懷遠不在意,拉著今夏往樓上去。一進門,就把她抱進懷中。落空了一天的心,好像灌進了什麽糖漿似地,滿滿的。這是從未有過的體驗。

而他的嘴角,也有了一絲微笑。

今夏有些喘不過氣,推開了一點距離,又被他箍緊,撞上他堅實如鐵的胸膛,撞得她疼。

興許是知道她別扭,他自己也不習慣。但他想,以後會慢慢習慣。他,或者她,都得習慣。

“總是不好好照顧自己,把我的話當耳邊風?”

“如果你看到一個生龍活虎的我,會不會又指責我?”

章懷遠悶哼,這個人,不嗆他一句,就不舒服。

“我去放洗澡水。”

“不必了。”

今夏掙出來,古怪地看向他。

章懷遠看著她耳根漸漸紅起來,笑了笑。然後才認真道:“這段時間,朝朝必須要住到醫院去。等開過專家會診後,便確定手術時間。你好好照顧自己,其他的不要太操心,以後朝朝還等著你照顧呢。”

“我隻是……”

章懷遠握住她的手,“朝朝很堅強。”

章懷遠換洗了,來到客廳,一家人都嚴陣以待,像是等待宣判一樣。章懷遠從容坐下,今夏看了看,在章懷遠邊上坐下來。

章父詢問情況,章懷遠也把事態講明,一家人,七七八八討論。章懷遠看著今夏臉色不好,便說:“我讓醫生過來給你檢查一下。”

今夏心裏一驚,隻不過是一宿沒睡,今天又緊張了一天。他這樣,到讓她覺得自己羸弱不堪。搖頭拒絕:“不要,等一會休息一會就好了。”見他眼神還是牢牢地釘在自己的臉上,便知道他沒有聽進去。

章夫人見兩人竊竊私語,今夏臉色不好,她自然是知道。看出自己兒子的擔心,心下是歡喜的,暗自高興著,眉梢也不覺染了多一些笑意,“今夏,不舒服先回房休息。老三,你也是,媳婦不舒服,也不懂得體諒。”

章懷遠好像也在等著這句話,點頭說:“讓醫生過來看看。”

今夏不習慣所有目光都匯集到自己身上,就好像在舞台上,或者是接受采訪時,那些陌生的臉孔,刺眼的閃光燈。那場合,她應付自如,隻因為他們是路人,而這裏,坐著的都是熟知她的人。

章懷遠看出她的不自在,心裏卻是一喜。這樣小性子的她,更讓他覺得多了幾分真實。

章夫人也是看出來了,催道:“快去,老二,你聯係一下沈醫生。”

二嫂雅軒點頭,又看看今夏,便去打電話。

章父也發話,雖沒太大的情緒波動。今夏知道,這位司令做到這樣,已經是極限。她想,再不回房,怕是要引起更大的紛亂了。

而這裏,也確實沒她可做的事。她站起來,對在座的笑了下便上樓。

章懷遠目光緊緊的追隨著她,直到看不見了,大嫂打趣:“回神了。”

小伊甸抱著熊仔,一本正經地說:“媽媽,三叔叔是不是和三嬸嬸談戀愛啊。”

小伊甸的話,引來一陣笑聲,緊張的氛圍,稍稍舒緩了些。

章生見自己女兒天真的問,不拘言笑的他居然也笑了下。章懷仁抱起小伊甸,問:“你知道什麽是談戀愛?”

“我知道,電視上都這樣演的。我看到三嬸嬸演的電視啦,談戀愛就是可以親對方的嘴嘴。”

樓上的今夏,無力的靠在門邊。

心裏有些慌亂,胸口悶悶的疼。疼的厲害,眼前都有些模糊。

至從知道朝朝病情,無數日夜的驚恐,如今,終於找到了。

他說,不會有事,他說,會還你一個健康的朝朝。

可他不是神。

不要霸王我不要霸王我霸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