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南怎麽也想不到,忽必烈竟然要把水柔嫁給高麗國的王子,還派那個賤人王振遠來護送。那不是羊入虎口嗎?媽的!
他跟賽亞不敢怠慢,立刻騎上馬,衝著王振遠逃跑的地方追了過去。他一直追了300多裏,還是一無所獲。都怪剛才的那個老和尚。婆婆媽媽唧唧歪歪,跟他娘的念經一樣,把時間都耽擱了。這該怎麽辦?
時間在一份一秒過去,劍南呆了,賽亞也傻了、這四麵八方都是樹林。天色再一次暗了下來。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往哪兒追呀?
賽亞問:“劍南,咱們該怎麽辦?是不是一路向西?在往西就要進入蒙古境內了,水柔一定會被王振遠給拉到甘肅,我叔叔阿裏布格那裏去,用她做人質來要挾我父汗。”
劍南抬手搔了搔腦袋,說:“反正要進蒙古的,我也放心不下水柔,那我們馬上去。王振遠這小子,太他媽壞了。老子見一次揍一次,娘希匹仙人板板的不鏽鋼板!”
說話間,二人走出了樹林,這時候,地麵的風越來越大,帶起不少沙塵。就在視野開始遇到阻礙的時候,遠處隱約現出一葉迎風飄搖的吊旗。暴雨到來之前,終於還是叫他們趕上了個歇腳的地兒。倆人不由鬆一口氣,緩下行進速度。賽亞把臉上遮擋風沙的四方帕取下,四處瞧了瞧,然後指著前方道:“你們看,那邊是不是有人?是的。四個。好像在打架。”
劍南聽說有人打架,也很好奇,叫道:“去看熱鬧去看熱鬧。幾個對幾個呀?”
“有點亂,好像不分陣營。”賽亞腳下不停,兀自點評了一下。
穿過渾黃的風沙,展現在二人麵前的,是一座用黃泥板築而成的荒江酒肆,破舊的招風旗上寫著“不是黑店”四個大字。由於還有更引人注目的情景,大夥對這極富創意的店名並沒多加留心。在酒肆的門外,四個人正打得不亦樂乎。這些人還算遵守其時江湖的比武規矩,清一色赤手空拳。近前再看,都是些塊頭不甚突出的男人,打架的技術含量不高,全是仗著氣力互相抱住亂摔。
劍南和賽亞勒馬站定,很是興致盎然。然後雙手交叉在胸前,安靜而認真地看熱鬧。
再看那五人混戰,伴奏著南腔北調的叫罵,倒是有聲有色。
“你個王八羔子!比武還咬人啊你?”
“你格敢說,頭先是誰人先揪人的頭毛?”
“敢扒你大爺的褲子哈?你個龜兒子!”
“丫的耍賴!我抽抽抽你丫……哎呀呀呀!快起開快起開!我的手……有有有客人來了!丫的都都都別打了!”
經那結巴京腔的提醒,混戰諸位這才注意到有人觀戰,竟也默契,當即便停了手。四人互相推開,從地上滾爬而起,慌不迭地拍去身上的塵土,然後不由自主地朝劍南望了一眼,神色裏似乎都有點高興。其中三人轉過身匆匆奔進了酒肆。餘下的一人則上前一步,點頭哈腰:“各位可是打尖?”
“哦,這店是你們開的呀?”劍南翻身下馬,“要下雨了,我們躲雨。”
“啊,要下雨了?好,好極。”那人看了看天。見劍南也下馬了,趕緊伸手接過韁繩,“二位裏邊請。”
兩個人剛進酒肆,黑天上便劃開幾道閃電,大雨在一片轟隆隆的雷鳴中瓢潑而下,可謂僥幸。
這家酒肆從外邊看不小,進到裏邊卻隻有個三十尺見方的廳堂,隻擺得四張桌子。內室被一道木板牆隔開,角落上開了個小門。方才先進店的四人都不在堂上,想來都進到木牆後去了。賽亞謹慎地環視著大堂四麵,又走到西麵大窗朝外張望了一下,好像害怕有埋伏。
劍南則可能是騎馬騎累了,趕緊挑了張不太破的桌子坐下,賽亞從裙甲的邊兜裏取出了幾張碎布,細細擦拭桌麵。
劍南覺得這些碎布挺眼熟的,剛想問,賽亞就心有靈犀,悄悄說:“是你昨天的衣服,我隨手揀了一件,嘻嘻。”劍南仔細一看,原來是自己丟在仙侶寺的一條**,昨天夜裏起來的比較急,**忘了穿……醜事不堪回首,劍南撇了撇嘴,哼哼著不再作聲。
拿開桌前的一張條凳,將腰間那柄冷雪劍解下,平放在桌子上,牆角的門開了個小口,探了個鼻青臉腫的頭出來,正是方才鬥毆中的一人,看著劍南嬉皮笑臉:“大,大大爺,來來來點什麽?”店小二招呼客人隻露著半邊臉,這明顯不合常禮,也引起了後麵人的不滿,一腳便將他蹬了出來。出腳的人還順帶了句叮囑:“跟他說俺們隻賣酒。”這句不太客氣的話其實應該小聲點兒說才是,外邊的人都聽見了……
“那就上酒吧。”賽亞並不好酒,隻是覺得進人家店裏避雨,不花點銀兩未免不夠地道。
“酒酒就就來,就來。”那人樂嗬嗬地竄了回去,咣當把門關上,內室傳出一陣奸笑。
劍南托著下巴,歪著腦袋直皺眉頭,也不知是是咋回事?他對這幾個人的嘻嘻哈哈感到不解。一邊的賽亞已經擦好了桌子,丟掉碎布,左顧右盼地走到桌前,坐下,忽然壓低聲音說:“此處古怪,有可能是黑店。”
劍南心想這房子是黃土黃木的結構,何黑之有?又想起剛才在外邊看到的吊旗,便道:“外麵的旗子寫著‘不是黑店’呀。”
“那是騙人的!壞人怎會告訴你實話……呀!等等!”賽亞正反駁,卻被桌麵的什麽吸引住了,仔細一看,大叫:“你看!我說得沒錯吧!這真是黑店!”
劍南把頭湊了上去,桌麵上有幾個小字,劃痕不深,可能是用指甲摳出來的,寫著:“他媽的,就是黑店。”
湊在桌麵上看字的有五個頭,多出的那個正是剛從馬棚那邊冒雨衝刺回來的夥計,他見二人懷疑,連忙伸出濕漉漉的袖子肘,在桌上磨了磨,陪笑道:“嗬,這是過往客人開的玩笑,你們不別當真。”
賽亞跳將起來,高聲叫道:“大膽賊人!還不快快現出原形!本女俠,本俠女……”
很奇怪,俠女架在胸前的雙拳在發抖……劍南抬起頭,見賽亞臉色發白,覺得這樣的表現略顯古怪。
卻說那夥計,慌退了幾步,一臉尷尬地看了看賽亞,眼珠子亂轉。這時,那邊的小門開了,一人端了個酒壇匆匆奔了出來,放到四人桌上,一邊擺上海碗一邊保證:“我們這兒絕對不是黑店,不信你們喝這酒,喝喝看倒不倒……”
種種跡象都表明這確實就是一家黑店,而這五個沒事愛打架的男人,就是這家黑店裏的賊人。其使壞手法也一目了然,就是在酒裏下藥,把客人藥倒,然後殺人搶錢。隻是這麽容易就漏餡了,對於專業的黑店經營者來說,總讓人覺得有些說不過
去……其實,該黑店的成功之道,恰恰就在於經營者的不夠專業……到這裏的客人幾乎都能看得出他們幾個不是開黑店的料,因此,當賊人在客人已經識破的情況下還敢把酒搬出來給人喝,反而容易讓客人失了戒心,笑著把酒喝下去,肚子裏嘀咕著“就憑這點微末伎倆也能開黑店”,等到頭昏眼花了才後悔大意,才破口大罵:“他媽的,就是黑店!”然後乖乖倒下等宰。
這店是黑店也罷不是黑店也罷,對於強悍的劍南來說,隻是小菜。因為他倒了一碗酒張口喝下以後,就皺起眉頭,習慣性地展示起他的博學來了:“這酒中所兌的蒙汗藥已過期兩個月,用量太省了。以本帥哥的體質,大約也得喝上個十五大碗才會對藥力有所感應。”
“就這兌量……隻怕多少都喝我不倒。”賽亞同樣倒了一碗喝下,道:“酒其實釀得不錯,若是能兌些上好的蒙汗藥,倒也具養胃之功效。”
四賊都是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發現陰謀敗露,隻注意到劍南身上的肉多,卻不動動腦筋考慮考慮是不是對手,兀自張牙舞爪,虛張聲勢地亂叫。劍南和賽亞都沒去理會賊人,一齊轉過頭去。
眼看著幾個賊人來到跟前,劍南一聲不吭,便伸出一隻大手,一個接著一個,盡數丟出了窗外。
這時候,忽然聽見外麵有人高喊了一聲:“我日!見過天上下雨的,沒見過天上下人的,誰那麽不長眼,把人往老子的腦袋上丟,還他娘的有沒有天理?”
劍南一聽嚇了一跳。此人內力渾厚,聲音悅耳,聽聲音就知道內功已經進入了化境。不過這聲音好熟悉。好像是……老頑童周伯通。
劍南立刻就跳了起來,快步迎了過去,一看,果然,老頑童周伯通一屁股坐在地上。看來是被劍南剛才扔出去的人給砸了個屁股蹲。
“周大哥,怎麽是你小子?你還沒死啊?”
老頑童仔細一看,就笑了:“劍南兄弟,你還活著啊?”
“我日!你老小子是不是盼著我死啊?”
“不是,不是”老頑童坐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雨水說:“江湖上傳言,你被躲不脫給劈了三掌,踩了兩腳,咬了一口。目前得了狂犬症,在少林寺醫治呢,沒想到你小子大難不死,又活過來了。再一次看到你,真是敗興!”
“靠,咱們兄弟一年不見麵,應該高興才對,你為啥要敗興?把老子當掃把星啊?”
老頑童說:“你呀,跟掃把星差不多,反正老子每次看到你都要倒黴,這次也不例外。”說著抱住劍南哈哈大笑。
劍南說:“大哥,咱倆有一年多沒有見麵了吧,喝兩盅?”
老頑童嘿嘿一笑,看了看桌上的酒杯,說:“別介,這酒裏有毒。”
劍南大吃一驚,老頑童果然是老頑童,酒裏有毒一看就知道,真不愧是高人也。於是一拍桌子怒道:“哪個天煞的混賬王八蛋開的黑店,給我滾出來!竟然敢迷翻老子,這孫子一定生兒子沒屁眼,老婆被人叉叉,一輩子帶綠帽子。讓他吃雞腿噎死,喝啤酒嗆死,被一百個奇醜的女人**致死……”
幾個被劍南扔在外麵的酒保終於爬了起來,走到老頑童麵前點頭哈腰喊了一句:“老板……”
老頑童尷尬一笑,“不好意思兄弟,這酒店是我開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