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梁超偉的這一下撫琴,秦喻就知道今天的拍攝怕是會有些困難。

秦喻為了這場鬥琴戲,專門花了一周多的時間來學習撫琴。

華夏古琴雖然也有七弦,但是琴譜及彈奏方式卻不是按照西方樂器那樣,采用“哆、來、米、發、索、拉、西”來進行標識。古琴采用的是特有的中文“減字譜”。這是唐代曹柔發明的一種樂譜記錄方式,又被稱之為“位置譜”。就算不懂樂理,隻要記憶性好,記得住樂譜裏標識的位置,按照古琴特有的“散、泛、按”的手法,也能夠彈奏出優美的古琴曲。

秦喻就是憑借著自己的超強記憶力,記得住“廣陵散”的樂譜,隻要掌握手法,就能夠彈奏出來。雖然沒有辦法像教授他彈琴的林教授那樣“彈透”,但是用於此次電影拍攝的表現,應該綽綽有餘。

關於這一段戲份的拍攝,吳宇申使用了他最為擅長的雙雄對決的手法。曾經他在《英雄本色》、《縱橫四海》以及《變臉》中經常使用。他會使用三台攝影機,一台拍攝全景,另外兩台分別從兩個不同的角度對著兩名主角,攝影機的角度代表著角色的此時的地位。略微的仰視拍攝周瑜,代表著他掌控全局,處於強勢,俯視的角度拍攝坐著的諸葛亮,代表著此時的他屬於有求於人,處於弱勢。

這樣的拍攝手法屬於鏡頭語言的表現,同樣要配合演員的表情,兩台攝影機的中心點都是在演員麵部,能夠更好的通過捕捉角色的神態來表現其內心。

然而在這場戲中,梁超偉的動作非常的自然,表情也比較到位,但是從那架古琴發出的聲音卻是無比的刺耳。

“嗡……刺啦……”仿佛是鋸子被卡在木頭中間,來回的拉扯的聲音傳了出啦。

“導演,我的錯,剛剛走神了。”乍一聽到這個刺耳的聲音,秦喻一愣。正好鏡頭對著他,隻好舉手示意自己出錯。

這幕戲的琴聲會采用的是後期配樂,秦喻和梁超偉兩人隻需要做出動作配合即可,然而這樣刺耳的聲音,還是讓絲毫沒有準備的秦喻接連宕機。

“《赤壁》,第24場,第3幕,第四鏡,Action……”

重新拍攝,梁超偉飾演的周瑜重新進入狀態:“子敬,今天大喜,不談公事……”

“既然諸葛兄懂樂律,何不與我共奏一曲……”

“我隻是略懂……”

“不,你不是略懂,而是深藏不露。”

說完後周瑜一臉審視的看向諸葛亮,對於此時的周瑜來說,盡管內心主戰,但是也要看清時事,他需要搞清楚代表劉備前來的諸葛亮是什麽態度,如果劉備隻是想要借助江東苟延殘喘,周瑜不介意將其送給曹操。如果劉備真心想要抗曹,那麽就要確定主次。

安排侍女給諸葛亮奉上古琴後,秦喻正襟危坐,雙手撫在上麵,凝氣深思。此時秦喻表現的恭謹卻又不失穩重,畢竟他代表劉備而來,不能讓人看輕。

表演繼續,這次依然是梁超偉先彈。秦喻這次已有準備,就算梁超偉的琴聲刺耳,也微微表示敬佩,從目光中流露出的諸葛亮對周瑜琴聲的附和。隨後秦喻左手按壓,右手撫上琴麵,琴聲徒然在殿上響起,琴聲委婉卻又剛毅。

“錚…錚……嗡……”

“哢……”

這次出錯的是梁超偉,他雖然已經做好接戲的準備,然而還是被秦喻的琴聲給驚住了,他萬萬沒想到秦喻居然會彈奏古琴。

如果全是噪音,大家忍一忍,就按照事先對戲那樣,個人表現個人的,然而兩人的彈奏一個優美,一個刺耳,完全不在同一個頻道上麵,這讓隨後的幾人紛紛出錯,不論是侯永還是宋然,就連吳宇申也被這兩種交織的聲音給影響了。

最後導演決定按照分鏡頭拍攝,反正這一段的劇情除了幾個全景外,都是梁超偉和秦喻的表情特寫。這也就需要兩位演員對於劇本熟悉,不需要別人配合也能夠完美的展現出人物的內心。

這種手法對於梁超偉來說不算難事,他在經過王佳衛的磨礪之後,一個長鏡頭都能過使用五六種表情來進行表現,而秦喻還是第一次接觸,也對於這個鏡頭躍躍欲試。

為了讓秦喻可以有所感悟,吳宇申選擇先拍攝梁超偉的戲份。一共一分半鍾的《廣陵散》,梁超偉通過它完美的展示了周瑜此時的心態,從開始的不屑、疑惑、試探,到兩人合奏後的驚喜,最後到惺惺相惜。用琴聲表示我願意與你為盟。

輪到秦喻拍攝,吳宇申讓林安兒將林教授請來,在鏡頭外同秦喻配合。

琴為心聲,秦喻飾演的諸葛亮也完美的表現出了此時的心態,同樣先是小心翼翼的試探,眼神中夾雜著對周瑜的敬佩。這是這部戲關於諸葛亮人設的設定,諸葛亮屬於周瑜的小迷弟。隨後諸葛亮通過琴聲表達了這次來意,配合著示弱的眼神,表現出以東吳為遵的態度,隻要東吳抗曹,劉備的勢力一定馬首是瞻,並且表示此戰有周瑜必勝的決心。最後代表著周瑜這邊的琴聲一轉,諸葛亮這邊合奏也及時跟上,眼神同樣表現出驚喜,一副找到知己的感覺油然而生。

隨著情感的融合,就連代表周瑜彈奏的林教授也被感染,兩人手中的動作也越來越快,琴聲也越來越激昂,兩人的合奏甚至將整個劇組都給驚動了,一些原本在場外的工作人員也圍觀了上來,站在大殿外麵旁觀。

因為秦喻的學習能力與理解能力都勝人一籌,所以對於劇本和一些禮儀培訓都相對輕鬆的掌握。這讓負責這件事的導演助理林安兒認為秦喻的態度有些懈怠,最近一段時間,總是時不時的在吳宇申旁邊抱怨秦喻的倨傲;再加上秦喻的幾次提出修改劇本,雖然他說的有道理,但是依然引起編劇組的抱怨;而且最近關於秦喻狀告“瞄撲網”的事也在外界傳的沸沸揚揚,給負責劇組公關工作的人員同樣帶來了不少的困擾。

綜合這些,讓秦喻在《赤壁》劇組中並不太受這些港台籍的工作人員喜歡,就連導演吳宇申想要通過這樣一場戲來打擊秦喻,讓他低調一些。隻是他沒想到,自己的刁難居然成了秦喻高光時刻,

在現代,能夠彈奏鋼琴者甚多,但是能夠彈奏古琴的卻寥寥無幾,而且《廣陵散》作為華夏傳承千年的十大古琴曲之一,更是有它獨特的魅力所在,錚錚的琴聲,神秘的曲調,鋪天蓋地,飄進了每個人的心裏。一曲彈完,秦喻收式,微微抬頭,看向梁超偉飾演的周瑜所在,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在透過大殿照射而來的光線中,飄渺自然。

“OK,過了……”

“再來一曲……”隨著吳宇申話音結束,旁邊響起一個聲音跟著起來,吳宇申轉頭看向身後,自己的助理林安兒有些不好意思的捂住嘴巴,作為一名美籍華人,她更是沒有感受過華夏傳統樂器的魅力。

“秦喻,要不然你跟林教授在來一遍?”看著眾人都是滿懷期待的樣子,吳宇申也跟著附和道。

秦喻看向林教授,對方也是有些意動,秦喻提議道:“林教授,要不然我們換一首《高山流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