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淩晨五點,天已大亮。隻是,太陽還沒有出來。
蕭蕭正在回想往事,猛聽父親起來了。
蕭良朋身高一米八三,身材消瘦,鼻子很直,眉毛很粗,眼睛有神。他起來後,兩步走到蕭蕭房間,一把打開房門,往裏看。見蕭蕭在,立刻很安心,又見寫字台上很多煙頭,皺眉問蕭蕭幹什麽還不睡覺?
“想事,睡不著。”蕭蕭淡淡回答,顯然還沒有全部忘掉愁絲。
蕭良朋罵他是吃飽撐的,讓他吃飽喝足睡覺,養足了精神在想事,邊說邊走出屋外,簡單洗漱。
蕭蕭想想,問:“爸,你騎車上山嗎?”
蕭良朋在外麵沒好氣的說我哪天不上山,說完出門去看看捷安特車胎的氣是不是很足。
蕭蕭麻利的從椅子上站起來。“爸,我和你一起去。”
蕭良朋往蕭蕭屋裏一望,琢磨他這是抽哪門子瘋。見他看著還算正常,便同意他和自己去,告誡他不要將他媽吵醒。說著推著捷安特出門。
蕭蕭立刻洗了把臉,頓時神清氣爽,推著大行跟父親出了門,回頭把門鎖上。推車上了南環。他看看爸爸:“爸,要不,咱兩飆一把。”
蕭良朋沒想到他竟然來這一手,頓時興趣來了,“行,沒事跟你爹鬧屁。怎麽飆?”
蕭蕭一指東方,“看誰先到天王山頂。”
“走。”蕭良朋跨上捷安特,一掰變速,順勢待發。
蕭蕭立刻一推大行,順勢一跳,穩坐車座。大喊:“開。”一聲令下,兩輛車子開始疾馳,順南環一直往東,逐漸加快速度。
蕭良朋的捷安特是鐵架山地,二六輪,十六變速,有減震。車速比不上蕭蕭的大行小輪徑。所以剛一開始的兩百米路,蕭蕭的自行車衝在了前麵。
蕭良朋看著蕭蕭背影,想起他剛出生的樣子。小手,小腳丫,煙頭一樣的小雞巴,一頭烏黑頭發淩亂。“哇哇。”又哭又鬧,四肢不停的掙紮,好像在阻擋誰將他抱走。吵得自己每晚睡不著。當時心想,這混蛋兒子什麽時候長大?自己就能睡個好覺。誰知,一晃,二十年過去了。想要回到他小時候,撫摸他的小臉蛋,已經永遠不可能了。
“蕭哥。又上山?”路邊賣早餐的小販向蕭良朋打招呼。
蕭良朋猛然從回憶中醒來,笑臉回答:“嗯。您早。”
蕭蕭感覺父親被自己落在身後,故意放慢速度。一瞬間,便被父親在身邊超越。蕭蕭騎著車,看著父親的後背。自己淩亂的記得一些和他的小片段。爸爸騎著自行車,把自己放在車子的橫梁上,帶著自己上山。刹閘時,一不小心把自己的手夾在車把裏,自己疼的呼天喊地的叫。那時候,他滿身都是難聞煙味,十分難聞,自己靠近他的時候,簡直就要被煙味熏暈了。低齡的自己,當時雖小,但暗暗立下誓言,絕對不會吸煙,也絕對不會成為他那樣滿身都是熏人的煙味。但是,二十年過去了,自己卻發現越來越像父親,不但連吸煙的動作,連身上的煙味都一樣。
“小魔怪,幹什麽去?”正在晨跑十二中體育隊的學生,揮汗如雨向蕭蕭打招呼。
“騎車,上山。”蕭蕭從回憶中醒來。
蕭良朋超越蕭蕭一會,輕捏車閘。讓兒子超越自己。他看著兒子壯碩的後背,想起這麽多年,自己把心都放在山裏,樹林裏,沒有放在他身上。沒有注意到他有什麽夢想,沒有注意他的叛逆期,沒有注意到他是否孤獨。如今,在他高考結束後,自己又強硬的讓他的高考誌願填報了天京農大。他大了,說著,說著,就要離開自己。這時候,自己才知道真舍不得,真想和他好好的在一起呆上一段日子。
“蕭哥。又上山?”路上商店的售貨員看到蕭良朋,打了聲招呼。
“是。”蕭良將車停下回答。
“前麵那個黃毛小子是?”售貨員問道。
“我兒子。過幾天上大學了,和我一樣,天京農大。”蕭良朋拋給售貨員一根煙,蹬開車子,猛的往前騎。
“嘿,你兒子真帥。”
蕭蕭在前麵心中一顫,腳下一鬆。刹那,被蕭良朋超越。蕭蕭看著前麵的父親,想起自己都抽十幾塊的煙,父親總是抽幾塊錢地低劣卷煙,那重煙煙霧濃重,外號火炮。想起小時候喝汽水,爸爸總是買兩瓶,他喝半瓶,留給自己一瓶半。自己雖然沒有和他一起進過森林山脈,但自己可以想象他在風雨中穿梭過,在山道中獨行過,在大河中趟水的樣子。時光在他的身上刻下印跡,發叢中已經有了白絲。如果有機會,自己一定和他一同去森林,看看那些他所關愛的鮮活生命。
“啊?小魔怪,幹什麽去?”剛從網吧通宵後出來的十二中學生,嗬斥連天的向蕭蕭打招呼。
“騎車,上山。”蕭蕭從回憶中驚醒,停住車子。
“前麵那位騎自行車的猛大叔是?”十二中的學生好奇的問。
“我爸爸。”蕭蕭蹬開車子,繼續前行。
“嘿,我剛看微博的視頻了,你爸爸牛逼。”
蕭良朋心中一顫,速度變慢。
蕭蕭追上了蕭良朋,與父親平行。兩輛車速保持在二十公裏左右,駕著風,沒有多長時間便衝過南環,來到天王山脈上山的入口,順著山道往上騎行。
天王山的山道坡度並不算太大。不過,山道上分布著大小不均的石塊,騎車上山必須十分注意。並且,僅有的幾處彎道,由於草叢茂密,也多少存在著安全隱患。
“兒子,注意點。”蕭良朋提醒,還是有點擔心他。
“得令,沒問題。”蕭蕭對山道毫不在意。
山道中,四個車輪轉速飛快,碾著地麵上的石塊奮勇向上。草叢中的草蟲聽到父子的輪胎聲,受到驚嚇,驚恐的四處跳躥。
“哎呦。”蕭蕭自行車車胎壓住一刻大石塊,車子彈起,往一旁斜去,就要摔倒。
蕭良朋在旁邊用大手一托他,蕭蕭的車子便立住,回到安全狀態。
蕭蕭長籲一口氣:“好險。”
“告訴你注意,注意。”蕭良朋生氣,“還差點摔倒,幹什麽吃的。”
“我是故意的。”蕭蕭麵露狡猾。
“嗯?”
蕭蕭撓撓頭,笑道:“我就是想,感覺一下你大手托我的感覺。”
“嘿,魔症。”蕭良朋罵他一句,心裏卻很溫暖。
蕭良朋和蕭蕭很快騎到天王山山脈的主峰天王頂。兩個人推著車子來到山崖邊,將車子停住,坐在山崖邊際的岩石上,享受著從山下衝上來的涼氣。
太陽初升,照耀大地山川。陽光均勻的散布在父子身上,十分溫暖,兩道身影在陽光的投出下,拉得很長。
天王頂上舉目眺望,長海市全部攬入目中。
長海市四麵環山,兩條河在這裏相匯聚,經過千萬年,不斷衝刷成一個平坦的盆地。盆地地麵平坦,土質良好,植被豐茂,順風順水。最是適合人生存。如今,經過千萬年人們的繁衍生息,變得高樓林立,街道盤腸,車去車回,人來人往。
“哈。”蕭蕭莫名其妙的笑了一下。“爸,你大學同學還有在天京農大任教或者當教授什麽的嗎?有女兒的?”
蕭良朋點燃一隻火炮,深吸一口,說可能有吧。不明白兒子問這個問題是要做什麽?
“你生了一個兒子,你同學生了一個女兒,然後你們給他們定了娃娃親,十九年後,他們都長大了。你兒子帶著信物,又出現在他們父輩出現的學校,接著,發生了一個感人的故事。他們相親相愛。”蕭蕭嬉笑著講述,講完吐了舌頭。
蕭良朋聽完他的陳述,開心調侃他是做夢娶媳婦——想的美。
“你想過有這種可能嗎?想過給我這麽安排嗎?”蕭蕭望著爸爸,想著如果自己的人生是這樣,那麽,自己的未來將會如何。
“小子,人生要是什麽都安排好,跟劇本似的。”蕭良朋轉頭看著他,“你覺得,有意思嗎。”
蕭蕭堅定的搖搖頭說沒意思,忽然問蕭良朋讓自己填報天京農大,隻是因為他也是那裏畢業的嗎?
“讓你填報農大,是要你給咱們母校增光啊。”蕭良朋望著長海市,眼神悠遠。
“這,咱咱的。”蕭蕭嘿嘿笑,自己從來沒和爸爸這麽近過。
“我上學時,”蕭良朋回憶過往,坦然道,“天京農大建校七十多年,當時就一直在想,要能在校園中趕上農大百年校慶,人生在世,不枉一回。不過,作為學生參加百年校慶,那是不可能的。一晃數年,天京農業大學到今年,整整曆盡九十七載。我讓你填報農大,等你三年畢業之期,正好是農大百年。百載風雨,百載希冀,百年校慶,百載一夢。我的夢想,在你這裏延續,在你身上變成現實。”
蕭蕭沒想到父親讓自己上農大,還有這麽深的理由。
“要是,”蕭良朋忽然想到一些事,隨之誕生一些願望,“要是我兒子能在百年校慶上發個言什麽的,嘿,那多牛逼。”他仿佛置身未來,看著兒子蕭蕭站在百年校慶的講台上**演講,底下千萬農大學子為他鼓掌歡呼。自己心中亦有萬丈自豪之情。|
蕭蕭見父親對母校情深意重。那麽,自己定要完成父親的心願。當下,看著長海市,下定決心,“爸,我會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