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奴婢

雙白一直認為那位三皇子是個難得的聰明人,否則也不會活到現在。

“既然老太婆那麽想見阿澤,就見罷。”百裏初支著下巴,半闔了精致的眸子。

雙白看著百裏初似準備閉目養神的樣子,便恭敬地道:“是。”

說罷,他準備退出房間,卻忽然聽見百裏初幽涼低柔的聲音再次響起。

“是了,那海捕公文,蓋印罷。”

雙白差點以為自己聽錯,倏然抬起頭來:“什麽?”

百裏初優雅地闔著眼,半躺在了軟枕之間,漫不經心地把玩自己手裏的水晶球:“本宮不喜歡任何猜測,人心原本就是最難猜測最容易變化的東西,與其去猜測什麽東西屬於自己或者不屬於自己,倒是不如讓對方乖乖地依附過來,小白是個聰明人,聰明人永遠會審時度勢,與其臨淵羨魚,不若結網以待魚兒自己遊進來。”

百裏初頓了頓,似乎有些無奈地歎了一聲:“本宮果然還是很心軟又心善的人,舍不得小白難以抉擇而費神糾結。”

雙白聞言默然。

所以,您直接幫著秋大人做抉擇,一點退路都不給別人留?殿下,您果然是很‘心軟和心善’。

……老子是俺們今兒發神經的神經病的分界線……

兩日後,精美的華蓋下,太後老佛爺在十數名宮人伺候下向獨立於一片菩提樹間的華美神殿浩浩****而來,欽天監的監正和副監正恭敬地伺候在隊伍旁。

殿門前穿著一身雪白長袍的四名窈窕女子揭下麵紗,露出美麗的麵孔,恭敬地對著來人雙手合十行禮:“恭迎太後老佛爺。”

“恭迎太後老佛爺。”周圍的侍從們皆齊齊跪下,

真言宮裏出來的四名大婢女在欽天監都為神侍的地位,伺候活佛的人,所以自然不需要向任何凡人行跪禮。

太後一雙淩厲的眸子居高臨下地看了眾人一眼,隨後滿意地點點頭,同時伸手似漫不經心地撫了一下自己的衣袖,一邊伺候的大太監立刻尖著聲音道:“起。”

“謝太後老佛爺。”在風、花、雪、月四名大婢女直起腰後,所有的侍從方才起身。

“老佛爺,國師已經在內殿恭候多時了。”風奴是四婢之中最穩重也是最有地位的,她生的雖然不如另外三婢那般美貌,但是眉清目秀,氣質絕佳,也是太後當年身邊伺候過的,親自送進了真言宮,如今自然也是太後老佛爺麵前最說得上話的。

太後點點頭,隻看了眼身邊伺候的董嬤嬤:“你們都在外頭候著,哀家獨自進去向國師問占。”

她頓了頓,又看向風奴,含笑:“風奴,你且領著其他人去偏殿歇著。”

風奴和董嬤嬤齊齊恭敬地道:“是。”

隨後,太後便由雪奴和花奴一起伺候著進了神殿。

風奴則是安排了太後隨行們去偏殿坐著,又讓人上了解暑的點心和茶水。

等到安排完了以後,她才端著一籠精致的點心和茶去了偏殿邊上臨水的小房間裏。

“董嬤嬤,久等了。”風奴將手裏的東西擱在窗邊的鑲玳瑁雕花紅木矮桌上,對著董嬤嬤有禮地一笑。

董嬤嬤點點頭,示意她坐下,隨後笑道:“風奴,你不必如此客氣。”

風奴也沒有太客氣,坐下來之後,微笑道:“太後老佛爺可還好?”

董嬤嬤想了想,含笑道:“還好,隻是秋日燥熱些,太後老佛爺總想用冰碗,羅醫正自然是怕寒涼入肺腑,不讓老佛爺用,你也不是不知道老佛爺那脾氣,幾十年來都是那樣說一不二,咱們這些下人最是為難。”

“嗯,辛苦董嬤嬤和各位姐姐了,咱們這些做下人的,總是要多擔待些。”風奴微笑著點點頭,聲音清雅柔軟,而且沒有一點不合時宜的媚意,聽在人耳中都是一種極為舒服的享受。

難怪,太後將風奴放在國師身邊。

董嬤嬤看著風奴,眼底閃過一絲精光:“是了,風奴,最近國師這裏可有什麽不對之處,太後老佛爺可是聽說了十幾日前夜裏出了事兒之後,他就不讓你們近身伺候了,怎麽忽然前兩日又轉了性子?”

風奴垂下眸子,淡淡地道:“原本近身伺候國師的也隻有雪奴和月奴,奴婢和花奴也隻不過是偶爾端茶倒水罷,國師的內殿都很少進去,又何能說是近身伺候。”

她頓了頓:“雪奴那日受傷不輕,這些日子才養好了,那日不過是雪奴一時間暈了頭,才做出了那樣冒犯國師的事情,如今身子既已大好了,國師和她畢竟十幾年的情分在那裏,國師總歸要顧念著,讓她回去伺候也不是什麽奇事兒。”

董嬤嬤聞言,隨後顰起了眉:“雪奴是越來越放肆了,仗著自己顏色好些,做了那樣不知羞恥的事情,還不知道收斂麽,風奴,四神侍中以你為尊,你怎麽縱著底下的狐媚子騎到了頭上來。”

風奴聞言,沉默了片刻,端起茶壺為自己倒了一杯茶:“雪奴是燃燈師太賜的,月奴是老佛爺賜的,她們二人在國師身邊近身伺候,足矣,何苦去惹燃燈宮主不痛快?”

雪奴去爬國師的床,是不知羞恥,那麽她呢?太後不也期望她能爬了國師的床?

董嬤嬤看著她那一副寵辱不驚的模樣,忍不住低聲喚了風奴的乳名:“燕子,你到底是太後身邊養大的,自與別個不同,若是不想得罪真言宮主,就讓月奴下來就是了,太後心中屬意的總歸是你伺候國師。”

燕子自幼聰明伶俐,是太後早年從杜家選進宮裏的一批家生小丫頭之一,原本是想養大後為皇帝充盈後宮,避免當年宸妃惑亂後宮之事再現。

畢竟是杜家出來的人,知根知底,家裏人都在杜家討生活,簽了死契的,太後自然不怕她們翻了天去。

但後來甄選神侍的時候,太後還是指了最聰明伶俐的燕子去伺候國師,畢竟國師身份貴重,作用更是非同凡響,若是能好好地將國師控製在手裏,可比多那麽一兩個貴人、貴嬪對太後有用。

“國師一向清心寡欲,一心向佛,這麽多年來,我們都看在眼中,若是真能隨意靠欲念就能掌控國師的話,雪奴也不會激怒國師,差點殞命當場。”風奴平靜地道:“人貴自知。”

董嬤嬤看著風奴那一副淡然的模樣,眼底就有了無奈焦色,索性單刀直入地道:“燕子,你別不是還指望回宮裏做個陛下身邊的貴人或者指給哪位皇子罷?”

畢竟當初太後是許諾了她們榮華富貴的,如今和燕子一起長大,資質不如燕子的那些女孩兒要麽伺候了皇帝封了嬪妃,要麽就是太後做主賜給了各位皇子,看起來前程和身份可是比燕子這個身份尷尬,不明不白的神侍要好得多。

但是燕子已經是太後指定了要去完成某項任務之人,若是她心不在這上頭,太後那裏也不會放過她的。

董嬤嬤也是杜家出來的家生子,風奴的父親就是杜家的大管家,也是極為有本事的能耐人,早年和董嬤嬤有一段情,雖然董嬤嬤跟著自家大小姐進了宮,沒能和心上人在一起,但是風奴的母親早逝,董嬤嬤一輩子都不可能還有自己的孩子,便將昔日情人的孩子視如己出,自然是心疼燕子的,隻怕她出事。

風奴有些詫異地抬起杏眼,看著董嬤嬤:“嬤嬤,您怎麽會這麽想,燕子在你眼裏,是那樣不清醒的人麽?”

董嬤嬤看著風奴清秀的麵容上神色不似作偽,略感安慰地道:“嬤嬤自然是知道的,隻是你這孩子性子實在太過沉靜像你那父親,讓人猜測不出你在想什麽。”

她頓了頓,忽然有些遲疑地道:“燕子,你總不會因為跟著國師時日長久,開始吃齋念佛,清心寡欲……想要真的出家了罷?”

風奴垂下眸子,聲音平靜地道:“奴婢從出了杜家以後,便知道自己此生從來由不得自己,隻是奴婢有些自知之明罷,有些事隻能順其自然,雪奴並不是蠢笨之人,在我等麵前也許還有些恣意囂張,但在國師麵前從來貞美柔順,她貼身伺候國師那麽些年,最終國師手下也沒有留情,若是奴婢強求的話,憑什麽認為自己的下場能比雪奴好?”

董嬤嬤看著風奴的樣子,沉吟了片刻,忽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直勾勾地盯著她道:“燕子,你告訴嬤嬤,你是不是曾經見過國師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雖然董嬤嬤隱約地知道真言宮的信奉的教義並不是顯教,有些時候做出的事情也許極為殘酷血腥,也隱約知道元澤這個活佛手上曾染過血,畢竟上位者對冒犯自己的人從不手軟是極為正常的事情。

但是這麽多年來來,元澤在所有人麵前都表現出沉靜並且一心向佛,宛如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從來不主動幹涉任何政事,也不像前朝先國師那般看重權勢地位,想要大權在握,而是整日地念佛打坐,甚至每年都要回真言宮後山的水簾淨天福地去閉關清修很長一段時間。

太後老佛爺卻覺得越是無欲無求的人,反而越是難以掌控,國師早年剛剛當上國師之後,還算順從她們,但是這些年來,太後提出的要求,甚至燃燈師太提出的一些要求,國師未必有求必應,有時候反而以佛理勸誡她們不要機關算盡太聰明。

這讓習慣掌控一切的太後心中多少有些不安,所以愈發地希望能掌控住國師的弱點。

國師畢竟是男子,英雄難過美人關。

所以老佛爺和燃燈師太才會指望精挑細選可心之人在國師身邊能起到美人當有除了監視之外的用處。

如今看風奴的神色,莫非以她的聰明,真的發現國師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了?

董嬤嬤狐疑地看著風奴。

風奴如何能感覺不到董嬤嬤的眼神,她垂下眸子裏閃過幽幽的光芒。

她並不是什麽情操高尚的烈女,自幼伺候著那樣的主子,也曾經對國師驚人的美貌和溫柔性情動過心,也曾殷勤貼身伺候。

但是在真言宮裏呆的時間越長,她就對裏麵的人越害怕,尤其是在十年前的那個夜晚,她在那個雷雨交加的夜晚看見了……看見了另外一個國師,她永遠都忘記不了幾乎地獄一般的那個夜晚,忘不了從此很長的時間裏她夜夜做的噩夢。

但是這種事情她如何能夠隨便提起?

她雖然知道自己沒有未來,卻還想活著能見上自己的父親一麵,苟且偷生又如何?

風奴看著董嬤嬤,輕歎了一聲:“國師總歸是主子,而且還是那樣地位崇高的人,自然是不喜歡有人插手他的生活,雪奴實在是操之過急了,國師性子雖然極好,但也不是全無脾氣的,當年國師處置那些冒犯他食物……冒犯他威嚴的人,就是燃燈師太都沒法阻止的。”

董嬤嬤聞言,沉吟片刻,也隻得道:“你總歸要仔細些,太後老佛爺最近有需要國師幫忙之處,切不可讓無關之人,無關之事影響到國師。”

風奴點點頭:“是。”

兩人一番話聊完之後,又說了些旁的事情,便又侍從來傳話,太後老佛爺要從神殿起駕回宮了。

風奴聽著那侍從傳話,一邊起身準備,一邊隨口地問:“老佛爺可還是如往年一般,不住壽康宮,而是隨著節氣而在宮內移居?”

董嬤嬤無奈地一笑:“是,老佛爺說過她若要住自然是要住明光殿的,那是開國元宸皇後所居,隻是你也曉得,如今那地兒被誰占著,老佛爺自在府邸裏就是個倔脾性,所以寧願在宮中隨意居住。”

攝國公主殿下看來如今還是和太後老佛爺水火不容。

或者說那明光殿,從太後娘娘還是皇後之時就是她心中的一塊心病了,明光殿代表著帝王對他的女人最高的恩寵,如元宸皇後那般專寵後宮一生,與帝王同居同寢同食,是何等的榮寵?

那是所有的後宮女子的一個夢,並不是每一任天極帝國內的帝王都會開啟明光殿的,那代表了帝王的心,也因為曾經是元宸皇後的寢宮,所以也是天極帝國後宮聖地。

杜家所出的數任皇後裏,除了第一個皇後,就再沒有一個皇後曾經能住進去過,這幾乎成了太後娘娘的心病。

誰曾想上百年過去了,最後竟然是一個庶出的公主住了進去?!

這在太後心中自然是絕對不能容忍的,隻是一向非常聽母親話的皇帝陛下,這回是吃了秤砣鐵了心,竟無比地堅持己見,還讓攝國長公主代秉禦筆,掌控了批紅大權。

太後將攝國公主更是恨了個絕,根本不將對方當自己的親人,而攝國公主……更不要說,架子端得比太後老佛爺還要高。

風奴自己也是女子,能理解太後心中那些怨恨。

董嬤嬤看風奴,忽然壓低了聲音道:“燕子,你年紀也不小心了,太後老佛爺的耐心是有限的。”

國師流落在外頭那一段日子,是秋家那四少爺陪伴著,那四少據說身邊從來不缺美人,誰知道他會不會對單純的國師用上美人計?

太後和燃燈師太都不會允許不是她們的人出現在國師的身邊。

風奴渾身一僵,隨後垂下眸子,默默地點頭:“是。”

隨後,她起身送董嬤嬤等人出去。

董嬤嬤匆匆地領著眾人到了神殿門口,就看見兩名監正已經在門邊垂手候著,太後從門內扶著花奴的手臂優雅地款步而出,雖然臉上表情還是淡淡的,和原來進去之前並無二致,但是董嬤嬤跟在太後老佛爺身邊那麽多年,豈能不知她那表情表示她心情不錯。

董嬤嬤心中鬆了一口氣,便含笑迎了上去:“老佛爺。”

太後點點頭,擺了擺手示意董嬤嬤扶著她離開,同時示意神殿的其他人不必前來相送。

儀仗齊備後,太後一行便慢悠悠地離開了。

等到快看不見神殿的時候,董嬤嬤便低聲道:“奴婢見老佛爺氣色不錯,可是國師那裏的很順利?”

太後點點頭,唇角難得地帶上了一絲淡淡地笑意:“沒錯,這一次國師很幹脆,為哀家占卜過了,是大吉,可見立太子一事也是得了菩薩保佑的,咱們隻要好好安排接下來的事情,就能順理成章地讓哀家正兒八經的孫兒接管本來就屬於他的權力。”

董嬤嬤一愣:“您和國師商議好了……是立三皇……。”

“咳咳。”太後忽然輕咳了一聲的,淡淡地道:“回去罷,哀家覺得有些頭暈,去召羅醫正來看看。”

董嬤嬤眼珠子一轉:“是奴婢這就立刻著人去請醫正。”

太後滿意地點點頭,一行人浩浩****地離開了神殿。

……

看著太後一行人的人影消失在遠處掩映的花草樹叢之後,風奴靜靜地轉身交代了身邊的小婢女:“我去為國師采些蓮花來。”

小婢女立刻點點頭應了,風奴便向神殿附近的小蓮花池而去,蓮花池裏一片碧水幽幽,秋日裏荷花快開敗了,隻剩下些零散的花枝,及滿池塘的殘敗枝葉。

她摘了兩朵花骨朵,靜靜地看著那些枯枝敗葉,眼底閃過淒涼自嘲的景色。

她們這些奴才的命運,似乎從來都由不得她們。

不說國師能容忍雪奴一回,能不能容忍她這第二回。

她到時若惹惱了國師,太後那裏根本指望不了會有人來救她。

她不過是一個不要臉勾引國師的奴婢罷了,死了也就死了罷?

風奴自嘲地輕嗤。

何況老佛爺自己都日漸受製於攝國殿下,勝敗都是主子們的,太後老佛爺就算敗了,也不過是個軟禁,但她們這些在主子身邊貼身伺候的心腹下人會有什麽樣淒涼的下場?

大約也如同這滿潭的枯敗花枝一般零落成泥碾作塵罷。

一身若飄萍,從來身不由己!

她心中一片混亂,不知是怒還是傷,忍不住無意識地捏碎了手上的兩朵花苞。

一道悅耳的男音忽然在她身後響起:“姑娘,如此糟踐這秋日裏難得的花,不若讓給在下。”

風奴正是思緒紛雜之中,一驚,下意識地忽然一抬手,袖底刀瞬間直接扣在指尖,朝著身後的人直接彈去。

雙白原本也是想來摘些花,放回明光殿堂,卻不想見有女子在這裏糟蹋花兒,他才出聲阻止,就見對方竟然毫無理由地伸手就出殺招。

他微微一側身子,對方那把刀子瞬間架在他的脖子上,雙白沒有閃躲,隻是一雙妙目裏瞬間閃過冷光,原本時時含笑的溫美的麵容上浮現出陰沉來。

……*……*……

雲中郡,大運河

夜色之中潺潺河水奔騰著,卷向黑暗的前方。

正仿佛她和看風部的前途與命運,黑暗得仿佛見不到一絲光明。

秋葉白披著黑色的披風,靜靜地站在船頭,任由冰涼的風掠過自己的臉頰,專注地看著前方,仿佛能在暗夜一片迷霧之間尋到一點燭火幽光。

“大人。”周宇看著她的背影,有些擔憂地輕喚了一聲。

前幾日,他們忽然接到秘報,朝廷發出了海捕文書,大人在文書裏竟成了勾結水匪劫持貢品十惡不赦、知法犯法的罪官,因為罪大惡極,拘捕,所以伴隨著海捕文書發下的通知裏,還有一道命令便是格殺令,但凡各地官府發現大人的蹤跡便可格殺勿論。

此事迫使他們帶著看風部歸京的日程提前不少時日,大夥都很擔憂大人。

秋葉白淡淡地‘嗯’了一聲:“不必擔憂,我自無事,海捕文書也好,格殺令也罷,人間大道千萬,天下有誰能將我所有的路都擋住?”

但她雖然不懼這等威脅,但話說回來。

她不知道為何總覺此事得有些蹊蹺。

特別是百裏初竟任由那海捕文書和格殺令下來?

他到底想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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