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魔境 下

葉白扣好了內衣,轉身看了看鏡子裏的自己,指尖掠過胸口的紅色疤痕,拉了拉蕾絲,將那疤痕遮掩好,隨後坐在了化妝鏡子前,開始化妝。

她以前一向喜歡素麵朝天,偶爾也不過用這些薄粉,因為她知道附近會喜歡自己單純小女兒的樣子,不過現在……

她隨手在口紅裏挑了一隻橘紅色的唇膏,再取了眼線液與霧光眼影擱在桌麵上,隨後開始描畫。

百裏初則是依舊專注於她的衣櫃,目光一一掠過那一件件的吊帶、襯衫、短裙,還有一套套漂亮的或者清純或者性感的蕾絲內衣褲。

他的神情有些莫測而複雜地轉過身來看向坐在梳妝台前化妝的葉白,陽光落在她蒼白的肌膚和背部線條上,讓她微微前傾的姿態在光影明暗之間顯得無比的誘人。

他來到這裏有好些日子了,日升月落,他也慢慢地了解了這個地方是一個與帝國截然不同的世界。

存在太多、太多不可思議而神奇的物事,會冒出聲音和稀奇古怪畫麵的扁平大盒子,會自動噴出水讓人沐浴洗漱的管子、會發出人聲與人對話的精致的小方塊盒子。

女子、男子的裝束皆異常的暴露,尤其是女子的裝束,就算在民風開放的天極帝國,也是一樣被人視做傷風敗俗。

葉白鍾情書本,每天除了出門,便都會沉浸在書本裏,雖然那上麵的許多字他都看不懂,但是也能算是這裏的經史子集了罷。

她喜歡讀史,而她所翻閱的史書裏,一些字仿佛都被簡化過,但他勉強能看懂,裏麵根本沒有帝國的存在,相同的曆史自有唐以前,而大唐則天女帝之後根本就是走向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一切都是那麽匪夷所思。

就像葉白的人一樣匪夷所思。

她若是來自這個世間,那麽又是怎麽會到達他的帝國,他的世界?

她在帝國從繈褓開始的一切履曆毫無破綻。

而他相信鶴衛尚且不至於無能若此。

太多的謎團,讓他迷惑。

而他唯一明白的是自己麵前的少女就是葉白,也許從一開始吸引他的,便是她身上這種特立獨行,與這個世間格格不入的那種奇異氣質和性格。

就像他偶然間也能感覺到她無意識出神的時候,她眼底那種光芒異常的陌生和空靈,像是她的身體裏寄居了流浪的靈魂。

若是她來自這個世界女人也要參與朝政、經商、甚至與男子競爭的時代,那麽他想他可以理解,她那種眼底深處偶爾一閃而逝的寂冷是為什麽。

“鈴鈴……。”桌上的手機響。

葉白一邊描口紅一邊接電話:“喂,是我,一會你就到了罷,咱們先見麵,然後把我媽接到你那裏去罷。”

她放下電話,取了一件貼身的黑色連衣裙穿上,再戴上了一點首飾,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她微微一笑,隨後起身。

百裏初看著她的笑容,隻微微眯起了眸子,他從來沒有看過他的小白露出這樣的笑容,帶著冷酷和決絕的味道。

卻莫名地讓他心中有些心疼。

葉白起身向門外走去。

百裏初便躍下桌子跟著她向門外而去。

葉白動作略快些直接關上門,差點撞上他高挺的鼻尖,他下意識地微微一退,但隨後看著關上的門,他挑了挑眉,徑自穿門而過。

他在這個世界沒有任何實體,也不知道為何來到這個世界。

他甚至懷疑過自己是不是在做夢,或者……已經死了。

但是他找不到任何答案,便索性不再想。

若一切皆是機緣,他選擇相信機緣,一切順其自然。

隻唯一件事,讓他頗覺可惜,他完全不能離開這棟房子。

不過……

他看了眼葉白纖細的腰肢和渾圓的臀,眸光幽沉似有灼熱的火光掠過。

在房裏,他可以與小白最親密的接觸,欣賞許多他不曾見過的她的一麵,倒也是不錯的福利。

葉白才出房門,便在樓梯口遇見了儀隴,儀隴看見她,愣了愣,見著大宅裏人來人往,便對著她點頭道:“小姐,又要出去門?”

自從小少爺生日的那天,這個葉白居然沒有被他氣得心髒病發而死,被老爺著人送進了醫院急救,從醫院回來的第二天就像換了一個人。

安分守禮,對任何人或者同情或者惡意的目光都視而不見。

對二夫人和小少爺明裏暗裏的挑釁也都逆來順受,仿佛完全接受了他們取代她和她媽成為葉家的女主人。

隻是以前沒事兒不愛往外跑,總是去圖書館,如今卻像是變成了和一切普通女孩子一樣愛化妝愛玩,甚至會心安理得地問二夫人要零用錢。

先生看著卻覺得她很識大體,但是二夫人卻心中都快氣死了,時不時就逮著他教訓一頓,還扣工資,讓他鬱悶極了。

儀隴總覺得秋葉白有什麽陰謀,但是二夫人也派人跟蹤過秋葉白,見她除了購物就隻偶爾回去一趟醫院,於是反過來將他罵了一頓。

這讓他跟鬱悶,甚至有些惱恨上葉白,為什麽那天沒有死。

葉白見儀隴看著自己的眼神尖刻又惡毒,她隻淡淡地點頭,扶著樓梯準備下樓,她懶得和‘二夫人’的這條狗說一句話。

儀隴見她神色冷淡,心頭便掠過不忿,不知死活的女人,還真以為自己是葉小姐麽?

隨後他目光在她精致的妝容和窈窕的嬌軀上一掠而過,閃過一絲**色,趁著無人注意,葉白走過自己身邊時在她臀上摸了一把。

葉白瞬間渾身一僵,她一把捏住了樓梯轉過臉來,狠狠地瞪著儀隴。

這個畜生,居然連她也敢猥褻!

“怎麽了,大小姐,為什麽這麽看著我?”儀隴得意洋洋地看著她一笑。

他可是二夫人眼前的紅人,若是她敢亂說話,二夫人一定會幫著他,讓她吃不了兜著走。

葉白目光陰沉地在儀隴的臉上掠過,扯了扯嘴角,隨後轉過頭竟沒有一絲留戀地就要離開。

儀隴頓時愣住了。

隨後,他忽然覺得腦後一陣陰風陣陣,他下意識地回過頭,卻沒有發現任何人,隻是那種毛悚然的感覺一直就在腦後縈繞,讓他忍不住渾身發毛。

他看不見的是,一道暗紅如血的人影靜靜地站在他麵前不到一尺之處,目光森然陰沉地盯著他。

此時,忽然一道匆匆的腳步聲響起,一道矮小的身影一下子從他們兩人旁邊穿了過去。

儀隴看著那小身影如同炮彈一般直向下衝看,他下意識地就想提醒:“小少爺,小心……。”

但是看著那小身影一頭朝著正在下樓的葉白撞去了,他便立刻閉了嘴。

葉白正走著,忽然若有所覺一般,伸手握住了樓梯。

隨後便感覺到身後忽然一道大力撞過來,她嚇得臉色一白,卻好在手上已經握緊了樓梯的扶手。

待得她下意識地轉頭,便看見一道剛及自己腰部的人影因為撞擊力度太大,自己一頭朝著樓梯下栽倒了下去。

她下意識地伸手就拉住了那小人兒的胳膊,免去小男孩摔個頭破血流。

小男孩自己也嚇了一大跳,隨後一轉臉看見葉白,便露出個不悅的表情:“咦,你怎麽還沒有被嚇死!”

“你……。”葉白已經發現這孩子正是自己的‘親弟弟’,她臉色微微一白。

“哼,媽媽她們都說你有心髒病,一嚇就死了,你怎麽還沒死,快點死給我看!”小男孩見她抓著自己的胳膊,驕縱地一把拍開她的手。

葉白看著小男孩與父親眉目異常相似,卻說出這種冷酷惡毒的話,怒火與疼痛讓她隻覺得心頭一陣陣地緊抽,忍不住有些難受地靠在欄杆上。

“哎呀,小寶,你這是怎麽了?”一道女人嬌滴滴的聲音從樓下傳來。

葉白看過去正見著一男一女相攜而入,那女人不過比她大了兩三歲而已,穿著一件性感的迪奧短裙,手裏提著愛馬仕的鉑金包,麵容嬌豔。

而男人一副溫文爾雅四十多歲的模樣,不是她的父親又是誰?

葉白伸手拉住小男孩的手時,他的衣袖被扯得有點變形,此時他一見自己親媽和親爹來了,眼珠子一轉,轉身就向那女人撲過去。

他撅著嘴,眼淚一下子就掉下來:“姐姐剛才想把我推下樓!”

他可是記得媽媽說了,隻要爸爸在,就一定要說姐姐對他不好,這樣姐姐才能早點死,家裏的一切才不會被她搶走!

葉白聞言,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愣愣地看著那撲在女人懷裏的小男孩,正見他轉臉過來對她做鬼臉。

連那麽小的孩子都可以被教導得這麽惡毒……

男人聞言,看向葉白微微顰起了眉:“小葉子,你不會……。”

但那嬌豔女人見著小男孩對自己的暗示,便立刻掉了眼淚,楚楚可憐地看著葉白,順便打斷了男人的話:“葉白,你為什麽想要殺弟弟,我知道我不該帶著他來搶走你爸爸,但是錯的都是我,他還那麽小,你怎麽忍心下手。”

此時,儀隴見機便立刻一臉無奈的模樣:“也許大小姐見小少爺調皮,想要教訓小少爺,所以才推了小少爺。”

儀隴這看似開脫的話,卻一下子將葉白的罪名給定了!

哪裏有人用推人下樓教訓人的?

斯文男人的臉色也陰沉了下來,看向葉白:“葉白,你太過分了!”

葉白看了男人片刻,她輕笑:“爸爸,你信這些外人,不信我,是麽?”

他相信自己的女兒是做出這種事情的人吧?

男人被她銳利的目光看得莫名的心虛,但隨後愈發地不悅:“你說的什麽話,這是你的小媽和親弟弟,我以為你已經接受了現實,卻沒有想到你比你媽還過分!”

葉白的指尖幾乎掐入樓梯之中,指甲斷裂的痛卻怎麽也沒有心髒的痛苦來得難以忍受。

她立刻從口袋裏拿出藥來,一口吞下,努力地平順呼吸。

男人見她服藥,方才稍微收斂了下神色,剛想要說什麽,便聽見她忽然淡淡地道:“抱歉,小媽,我隻是心髒不好,和弟弟開玩笑的時候心絞痛,才沒法控製力度。”

見葉白竟肯道歉,又聽她提到心髒不好,男人的便不再說什麽了。

女人見葉白這麽輕描淡寫地要揭過,頓時垂下臉一副柔柔弱弱,眼眶泛紅隱忍的樣子道:“我哪裏敢怪大小姐,大小姐說是不小心就不小心吧,要是下次不小心把小寶扔下樓……。”

“所以,小媽以後還是不要讓小寶接近我好了。”葉白徑自打斷她,隨後扶著扶手下樓,經過她身邊的時候,淡淡地道:“聽說精神病人殺人是不犯法的,不知道心髒病人是不是。”

說罷,她越過臉色僵白的女人向門外而去。

男人看著她要走,便顰眉不悅地道:“怎麽和長輩說話的,還有你要去哪裏,穿成這種樣子,是要出去給我丟人麽,而且我早說了你心髒不好就乖乖呆在家裏靜養,在外頭出事了不是很麻煩麽!”

麻煩?

她已經是父親的拖累了吧?

她眸光冰涼而自嘲,微微彎起唇角,頭也不回地道:“那還真是抱歉給您添麻煩了,不過相信我很快也不會給你添太多麻煩了。”

說罷,她徑自離開。

身後傳來女人嬌滴滴的哭泣聲:“老公,你看葉子她那樣子……我們母子兩在這個家是任大小姐要打要殺都沒有人疼啊。”

葉白眸光冰涼,提著包徑自坐上來接自己的車子,離開了小別墅。

她身邊的中年男人看了她一眼,譏誚地道:“你爸還真是,這才從個窮老師到現在發達了才幾年,就這種樣子。”

不過是幾家中型外貿公司的老板,還算不得大富大貴就這樣得意忘形。

葉白閉上眼,卸下所有的防備,有些疲憊地靠在椅子上:“劉叔,不說他了,我媽那邊安排得怎麽樣了?”

“嗯,已經按照你的意思,安排你媽去了美國靜養,她那天被刺激過度,又被那賤女人給打了,現在不怎麽認得人了,過去的事情也不太記得了。”老劉歎息了一聲。

“這是心因性健忘。”葉白淡淡地,隨後睜開眼:“不過這樣也好,忘記過去,重新開始。”

老劉頓了頓,有些擔憂地看著她:“你爸把你媽名下的錢全部轉走了,她沒有任何財產,你把你爸給你的錢和基金全部都轉給你媽,也隻能支撐她在國外生活幾年。”

他頓了頓,歎息了一聲:“而且你也知道你那小媽現在握著財政大權,是公司的財務總監,你爸爸什麽都聽她的,醫生說你的心髒快衰竭了,好不容易找到合適的心髒,做心髒移植手術還需要很多錢,你手上一點錢都沒了,萬一她不給你錢,怎麽辦!”

葉白卻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忽然問:“劉叔,我讓你準備的東西,你準備好了麽?”

老劉點點頭:“都準備好了,但是你為什麽要那麽多化學製劑?”

葉白笑了笑:“我和一個學長準備籌建自己的化學實驗室,需要很多東西,但是他的審批文件還沒有拿到手,所以隻能麻煩你了。”

老劉輕歎了聲:“我這就帶你去看東西,你身體不好,還要出來和人家一起賺錢,太辛苦了,劉叔雖然沒有你爸有錢,但能幫你,一定幫你。”

葉白頓了頓,忽然問:“劉叔,聽說你以前和我媽青梅竹馬,喜歡了我媽很久,這是你一直不結婚的原因麽?”

老劉頓時似被自己口水卡住了,輕聲咳嗽了起來:“你這孩子說什麽呢,我和你媽外公外婆開始兩家人是世交而已。”

葉白看著他耳根發紅,看著他正色道:“劉叔,如果我媽和我爸離婚了,你會嫌棄我媽嗎?”

老劉見身邊的少女神色嚴肅,他沉默了一會,才一邊開車一邊道:“永遠,都不會。”

有的人,一輩子都是他心頭的白月光。

葉白看著中年男人眸底的溫柔,她終於露出了許久以來的第一個真誠的笑容:“謝謝你,劉叔。”

……

葉宅

“老公,你看看大小姐,這些天天一身黑,穿得像個黑寡婦,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在咒你死呢。”

“你就縱容那大小姐欺負我們母子麽,她現在心髒不好還這樣,如果等到她重新換了心髒,病好了,這個家裏還哪裏有我們的容身之地,而且到美國做手術,那可是一大筆錢,你咱們公司最近財務緊張得!”女人正不依不饒地扯著中年男人的衣袖撒嬌拿癡。

男人遲疑了一會:“但是醫生說葉子今年不做手術,就錯過了最佳手術時機,隻怕會有生命危險。”

“別聽醫生說,他們就會嚇唬人,醫院就是想賺錢,我看大小姐也是有福氣的。”那女人笑吟吟地道,眼底閃過惡毒的光。

卻不想,伴隨著一陣重物滾落的聲音,他們身邊忽然傳來一陣慘叫聲。

女人和中年男人都齊齊嚇了一大跳,轉臉看過去正見著儀隴慘叫著從樓上滾落下來,一下子摔在地上。

隻聽著一身清脆的‘哢嚓’聲,因著頭先著地,脖子一歪,竟生生摔斷了頸椎,儀隴驚恐地朝著他們伸出手:“救……救……。”

他話音未落,已經斷了氣。

周圍一直不敢出聲的傭人和女人都瞬間嚇得尖叫了起來:“啊啊啊——死人了!”

而一直趴在女人懷裏的小男孩則是驚恐地看著樓梯,伸手顫抖地指著樓梯上:“媽媽……媽媽……。”

女人這時候早嚇得魂飛魄散,隻想要往外跑,奈何自己兒子給死死抱著,一步不能動彈。

倒是男人還算冷靜,看著儀隴的屍體倒抽一口涼氣之後,注意到自己兒子恐懼的表情。

男人以為他兒子看見屍體被嚇到了,便立刻彎腰下去,試圖擋住他的眼睛:“乖小寶,不要看!”

但是小男孩卻一把扯下他的手,顫抖地指著樓上:“爸爸……樓上有人……。”

男人一愣,看向男孩手指的方向:“什麽?”

小男孩渾身發抖:“那裏有個穿紅衣服的……‘姐姐’……‘她’推……推了儀隴叔下樓……好……好可怕!”

男人看著空無一人的樓梯間,瞬間打了個寒顫,隻覺得明明大白天,屋子裏卻陰森如在冰窟。

“小寶,不要胡說!”女人也被嚇到了,忍不住尖叫起來,伸手一拍自己的兒子。

小男孩卻瞪大了眼,使勁地往她身後退,喃喃自語:“不……不要過來……好可怕……有鬼……。”

優雅卻渾身散發著森寒冷意的紅色幽影踏過儀隴的屍體,走到小男孩麵前。

百裏初居高臨下地看著小男孩,他一雙魅眸早已經沒有一絲光澤,如一片鬼魅暗夜,森然地盯著小男孩,唇角彎起陰沉暴戾的微笑,伸手就朝他喉嚨捏去。

小男孩渾身發抖,竟一下子尿了褲子,尖叫起來:“啊啊啊——不要——我不要死——不要死!”

小男孩一下子昏迷了過——

百裏初看著自己的手穿過小男孩的頭。

自己方才心中暴怒無比,殺氣四盛,隻下意識地如平日裏處置敵人的時候一揮袖過去,竟然能讓儀隴站不穩滾下了樓梯。

而且地上這個惡毒的小子竟然也能看見他了。

但是他方才再嚐試,他還是一片空虛的靈體。

他有些惋惜地看向驚惶地抱著小寶就往外跑的女人和臉色發青的男人,危險莫測地眯起眸子。

這個世上若真是有鬼神之力,那麽他一定會讓這些敢錯待他的小白的人,生不如死!

……*……*……*……

“這是什麽?”娜拉渾身發抖,不敢動彈,隻看著那影子顫聲道。

葉白雖然不信這裏有什麽鬼神,但是這詭異的現象還是讓她瞬間起了一身白毛汗。

那影子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姿態,它並不是與她們一樣腳著地而行,而是像一個被吊死的人,半耷拉著頭,搞出了她們足足小半個身體,就這麽詭異地倒映在牆壁之上。

葉白咬了咬牙,冷冷地道:“繼續走。”

“可是……。”娜拉想要說什麽。

葉白手中的短劍已經擱在了她的脖子上:“你自己決定是要繼續走,還是我現在就送你去和地上那堆骷髏作伴?”

娜拉看著寒光四射的寶劍,最終對即刻死亡的恐懼還是戰神了麵對詭異鬼影的恐懼,讓她繼續踉踉蹌蹌地繼續脈動著步伐。

葉白留意著那鬼影,發現他們走,那是鬼影也仿佛腳不著地跟著她們飄**,像是吊死的什麽東西跟著她們,讓人心底生出無邊的寒意來。

“首輔大人……它……它在跟著我們!”娜娜忍不住顫聲道。

秋葉白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逼著自己不去看那玩意兒,總歸對方對自己暫時沒有任何傷害。

秋葉白看著她磨磨蹭蹭地不願意動,忽然勾起唇角:“你有沒有聽說過東瀛有一種鬼叫飛頭蠻?”

娜拉一愣,不知道她在這種恐怖的時候,忽然說鬼是個什麽意思。

但她還是搖搖頭:“不知道。”

秋葉白淡淡地道:“那是一種身和頭分離的鬼,鬼頭會半夜飛出去吃人。”

娜拉身體顫了顫:“然後呢?”

秋葉白看著她譏誚地輕笑:“然後就是你再不好好地帶路,我會讓你也成為飛頭蠻,比這牆壁上的吊死鬼更可怕。”

“你……。”娜拉一轉臉,狠狠地瞪著她:“秋葉白……你根本不是人!”

怎麽會有人在這種恐怖的情形下,還有心情去威脅別人?

秋葉白看著她挑眉:“多謝誇獎。”

娜拉無奈,隻得慢慢地向前走著。

墓道越走便越窄,因為地上的白骨越來越多,白骨要麽被覆蓋了滿滿的灰粉,要麽躺在灰粉末之上,空氣裏的腐糜濃鬱的香氣也越來越濃烈。

秋葉白聞著這樣的味道,原本因為那如影隨形的吊死鬼影而感覺到不安的心卻忽然慢慢地沉寂了下來。

若這裏是地獄,是死靈魔窟,那麽她連魔王都睡了,又有什麽好畏懼尋常小鬼的?

何況……

她瞥了眼那詭異陰森的鬼影,輕嗤了一聲,還不知道是人還是鬼在這裏‘弄鬼’。

娜拉領著她一路慢慢地越走,腳下越難走。

地麵上除了白骨嶙峋,偶爾還能看見四處出沒的老鼠甚至……。

“嘶……。”

空氣裏響起詭異的響動,像是有人在嗬氣。

這種聲音在寂靜得仿佛永夜的地宮裏,白骨森森之間愈發地清晰得可怕。

秋葉白立刻頓住了腳步,喚住娜拉:“等一下!”

娜拉一愣,臉色蒼白地捂住自己胸轉過臉來:“做什麽……。”

秋葉白看著她,卻忽然神色異常地森然:“不想死,就別動!”

娜拉惱了:“讓我帶路的是你,讓我不動的也是你!”

秋葉白眯起眸子,陰沉地道:“我說了讓你別動!”

她目光之中森然殺氣瞬間讓娜拉僵了僵,頂尖高手散發出來的殺氣如同網一般整個人將她網住,明明看著對方一步步地提著劍殺氣騰騰地逼近,卻除了發抖之外動彈不得。

“不要……不要殺我……殺了我……你走不了的!”她臉色蒼白的顫聲道。

葉白忽然抬手,手中短劍瞬間脫手而出,對著娜拉眉心刺了過去!

“啊——!”娜拉尖叫一聲,但隨後,那劍卻劃過她的頭頂。

“嗤!”一聲利響不知插入什麽東西身體裏。

她下意識地一轉頭,瞬間驚恐萬分地瞪大了眼,不知何時自己身後多了一條巨大蟒蛇,那蟒蛇眉心正中一把短劍,張著滿是利齒的血盆大口從墓道頂上轟隆一聲墜在地上,痛苦地掙紮了起來。

“嘶嘶!”

娜拉看著那巨大的蛇身幾乎有足足兩個她那麽粗,頓時腿就軟了,她也明白了方才秋葉白要殺的不是她而是蟒蛇!“怎麽會有那麽大的蛇……他說了這裏除了死人沒有別的東西……。”娜拉一邊靠著牆壁發抖,一邊喃喃自語。

“他說”

這兩個字引起了秋葉白的注意,她冷冷看了眼娜拉:“快走,這裏鼠多,必定會吸引蛇類,此地蛇無天敵,隻會越長越大,而且一定會有別的蛇。”

這裏還不知道有多少這種東西,或者別的什麽生長在陰暗處的掠食者。

她在南疆那種深山老林呆過,便知道這種陰氣重的地方,最容易聚集毒物蛇蟲或者詭異的植物!

她看了眼黑暗的甬道深處,果然見裏麵若隱若現數盞熒綠色的小‘燈籠’在迅速地靠近——那正是蛇眼!

她立刻伸手摸出一包雄黃粉灑落在地,形成斷蛇帶,隨後又往自己身上撒了點。

娜拉沒有注意秋葉白的動作,隻看著那蛇根本就不像死了的樣子,不停地掙紮,她也顧不上痛,立刻轉頭抱著自己的胸口踉蹌轉回頭,向另外一個通道匆匆而去。

秋葉白注意看了眼了牆壁,卻發現那詭異的鬼影竟然不知何時不見了。

她立刻隨著娜拉匆匆地前行。

這一次娜拉逃離的方向不再滿是白骨,雖然偶有所見,但是白骨都少了不少,而墓道則是越來越寬闊。

她一邊匆匆隨著娜拉前行,一邊打量著墓道,發現墓道四周不知道何時起漸漸多了許多神秘的文字,還有許多精美的壁畫,看著便不像中原人的手筆。

她仔細觀察,心中不由一動,那壁畫上畫的有不少是猙獰的神祗大殺四方,血流成河,屍橫遍野,而與之相對的一定是俊美無雙的神祗頭頂日月,腳下皆是芬芳的花朵,手中皆是妙音。

這是……濕婆神?

她心中若有所覺,隨後,她一轉神,竟然忽然隨著娜拉闖進了一處墓室,墓室極為精美,裏頭隻供奉著一具黑漆漆的棺材和一尊猙獰的雕像,那雕像與她在暗河邊看見的巨大雕像一模一樣。

娜拉見秋葉白的目光被雕像吸引,她的目光閃過異樣,隨後看向一邊的牆壁,忽然尖叫了一聲:“那鬼影子又出現了!”

秋葉白下意識地看向那牆壁之上,果然看見了一道影子,但是這一次,那吊死鬼的恐怖影子就正正麵對著她,而且舉起了手正向她的影子撲過去。

或者說……向她撲過來。

她下意識地便後退,但是她這麽一退,心中卻忽然閃過一道靈光來!

她一轉身正見著娜拉冷笑一聲,向鬼影身後那牆壁撲去,那牆壁竟一下子開了一個口,娜拉瞬間隱沒入其間。

秋葉白目光冰冷,才不管那影子撲向自己,足尖一點,直向那入口撲去,但是那入口已經瞬間閉合至不容一人通過。

她眼底幽光一閃,手中袖底劍再次脫手而出,直插入那閉合的入口。

但閉合的入口已經合上,將她的劍卡在其間。

秋葉白看著卡住的短劍,唇角彎起一絲若有所思的笑容

……

娜拉看著麵前機關合上,鬆了一口氣,隨後,她走到密室中央,輕跺腳三下,她身後的機關則忽然悄無聲息地再次打開。

她抬起臉,冷冷地看向站從機關裏走出來,帶著麵罩的男人:“齊王殿下,你來得正好,我問你,為什麽用鬼影帶著我和秋葉白去那巨蟒出入之地!”

百裏淩空摘下了臉上的麵罩,從密室裏走了出來,看著一身狼狽的娜拉,似笑非笑地道:“那秋葉白不好對付,隻好出此下策!”

“那麽我呢,你連我也要一起喂了蛇麽,郎君果然無情!”娜拉勃然大怒。

百裏淩空上前幾步,伸手環住她輕笑:“莫要惱,我早已在那裏備下了生門,讓你逃。”

娜拉將信將疑地看著他:“空郎你說的可是真的?”

她總懷疑百裏淩空的話並不真實,那種群蛇而起的情況下,她受了傷,怎麽能逃得去!

百裏淩空看著娜拉,眸光閃過一絲詭色:“自然。”

他話音未落,一聲巨響伴隨著無數碎石頭炸裂,瞬間讓百裏淩空和娜拉都疾退了數步。

“你若是信他,便等著成為犧牲品罷。”一道女子清冽的聲音忽然從塵煙裏響起。

娜拉和百裏淩空齊齊看去,瞬間臉色皆是一變:“你……是怎麽進來的。”

秋葉白提著劍,揮了揮煙塵,看著他們輕描淡寫地道:“打碎了石壁進來的,有了一條縫隙的機關石壁要破開對我來說不難,倒也不枉費我耗費精力讓娜拉王妃帶著我四處亂轉,到底是見著了正主兒了。”

從她拷問娜拉開始,目的根本不是查出誰是幕後指使者,因為實在太明顯不過——這是齊王和杜家聯手給她造的一個死亡陷阱。

她要的就是娜拉的恐懼,娜拉這種彪悍的西域女子,又能當上王妃出使別國,心誌必定不同尋常人。

她要娜拉帶著她找到齊王!

她很相信齊王就在這地宮裏,或者離地宮不遠。

那樣謹慎的男人一定會要看著她死,才會放心。

這不,果然有收獲。

她看著齊王鐵青的臉色,似笑非笑地道:“齊王殿下,咱們來算算賬罷,你想怎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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