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頭閃過,廖氏已先能屈能伸,咬牙跪下了,“大姑奶奶,當中怕是有誤會。”
“但已經這樣了,有沒有誤會都不重要了。總之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
“隻求你能善待寶兒,別對她太、太苛刻,好歹給她一條活路。總是你親妹妹,我們這一走,京中更是隻剩你們姐妹相依為命了……”
“等你們年歲再長些,便知道有個親姐妹能日日見到,是多麽幸運的事了。”
頓了一下,“至於伯爺,他當日……其實不知道,他心裏也是、也是疼你的。”
“隻是男人家都心粗嘴笨,不會表達而已。”
“所以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要恨就恨我吧……好歹也是你親爹,你難道真忍心看他死在半路上?”
“至少、至少也給我們一些傍身的東西吧?不然,伯爺真有個好歹,你怕是一輩子都難以心安……”
隻要能讓一家人活下去,隻要能讓她的寶兒日子好過些。
她現在屈辱就屈辱,葉定宜要踐踏,也由得她踐踏吧。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廖氏說完,還直衝葉培光使起眼色來。
讓他也一起求葉定宜。
小賤人今兒特地趕來,不就是為了看他們的笑話,不就是為了羞辱他們,好一消心頭之恨嗎?
等她消了恨,應該就願意施舍他們一點了。
說到底,她總不能真心狠到非要他們所有人的命!
葉培光隻得也咬牙開了口,“定宜……爹其實真不知道,你誤會了。”
“這些年我對你雖然有所疏忽,但心裏也確實是疼的。不然,你根本沒機會長大不是嗎?”
“當然,你母親……夫人和你妹妹錯了就是錯了,既然錯了,就該受到懲罰。”
“所以現在落得家破人散的下場,我也認了。那你的氣,是不是也該消了?”
葉定宜聞言,卻不是氣消。
而是氣笑了,“我會信你不知道?你這些年怎麽縱容默許廖氏欺淩我的,你心裏有數。”
“我能長大,也全靠的是自己咬牙硬撐,與你何幹?”
“聽你的意思,我還得對你能讓我活著,感恩戴德了?簡直笑話!”
葉培光忍氣,“可你得承認,要讓一個無依無靠的小丫頭死於非命,太容易了。”
“現在我們付出的代價也是如此的巨大,還都弄得這般狼狽不堪,不用照鏡子也知道比街邊的乞丐好不到哪裏去,都成這副鬼樣子了。”
“你到底還有什麽不滿意的?難道還真想大逆不道,弑父不成!”
說到最後,還是忍不住心裏的怒火了。
他這些天都是怎麽過來的,簡直不願回頭去想。
監獄裏又髒又臭不說,還隻能吃餿飯,問題就連餿飯,也吃不飽。
他也再沒洗過澡洗過頭,身上的囚衣自己聞著都惡心。
而廖氏和他們的幾個兒子同樣好不到哪裏去,都是一身粗劣的破衣爛衫,滿臉滿身的髒汙,人也瘦了一大圈。
都成了活脫脫的喪家之犬。
就這樣,不孝女難道還不解氣,還不痛快?
真的該死,該天打雷劈!
葉定宜嗤笑,“你們付出的代價再大,還能有我的命大?”
“再說你們付出的代價大,難道就能抹殺你們的罪行,就能抵消你們的罪孽,當什麽事都沒有了?”
“沒有這麽便宜的事!”
說著看向廖氏,“所以我決定如你所願,待會兒再打點一下官差們。”
“讓他們務必保證你們一個都不會死在半路上,死了不是太便宜你們了?”
“非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能稍微贖一點你們兩個老渣滓的罪孽。”
“你女兒你也可以放心,我也定會給她一條活路的,——生不如死至少也是活著不是?”
廖氏恨得直喘氣,“你、你……我真後悔當初為什麽沒要你的命。”
“我就該一早結果了你,也就不會有今日的大禍了。”
“這簡直就是我這輩子犯過最大的錯!”
葉培光也咬牙切齒,“可你不是沒死,現在還活得好好的嗎?”
“我告訴你,你給我銀子傍身得給,不給也得給。也不許再使壞害我們,我們已經夠慘了!”
“不然我一定想盡一切辦法,也要把你娘從葉家的祖墳裏刨出來,讓她暴屍荒野。”
“讓她淪為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誰讓她生養了你這麽個狼心狗肺的東西,都是她活該……”
後麵的話在葉定宜冷得沒有一絲溫度,猶如千年寒潭的目光下。
終於還是沒敢再說下去。
反倒一個激靈醒過了神來,“定宜……阿圓,爹剛才是氣急了,自己說了什麽都不知道。”
“你千萬別往心裏去。但你確實太過了,我再怎麽著也是你親爹不是?”
“當年你娘還在時,我與她也很恩愛,也疼過你的。你就算看你娘,都不能這樣對我……”
葉定宜聲冷如冰的喝斷了他,“住口!”
“不許叫我阿圓,更不許提我娘,你不配提她。”
“打我娘明明還活著,你卻已經跟廖氏有了首尾那一刻起,就已經不配!”
別以為她那時候小不知道。
她的確很多都不記得了,但她娘的淚眼,還有眼裏的死氣和絕望,她至今都記得。
竟然還有臉提她娘!
葉定宜說完,轉身就要走人。
一麵吩咐白蘭,“跟周大叔說我該說的已經說完了,請官爺們出發吧!”
走出幾步,卻又折了回來。
先看向葉培光,“我一定會盡快讓我娘跟你和離了,然後把她的棺槨遷走的。”
“想必她也早已在盼著這一天了,因為曾做過你這個爛人的妻子,於她來說一定是最大的恥辱。”
“她隻能葬在你家的祖墳裏,同樣是她的恥辱。”
“我做女兒的,當然不能再讓髒東西玷汙她了!”
再看向廖氏,“對了,還有一件事得告訴你。”
“當日在大佛寺,的確是我算計的葉寶宜。從你們想要我的命起,正式開始算計的。”
“然後就真一步一步引得她,也引得你上了鉤,你都不知道我心裏多痛快。”
“……看你氣成這樣,是想問我為什麽吧?不為什麽,就隻是想羞辱她。”
“再就是,因為知道孟少恒原來有個心愛多年的外室,打算讓她倆狗咬狗,最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呢,就隻要坐看好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