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蘭和冬青見葉定宜是真沒生氣,這才鬆了一口氣。

白蘭便附和道:“老夫人應該是早就想搬離了,就算之前有香火供奉,也定不是誠心的,不如不要。”

“何況現在還沒有了,繼續留下幹嘛?隻是,要和離怕得族中同意,遷墳也不是小事。”

“總得先挑好了風水寶地,往後的香火供奉也得考慮好了……夫人還是得從長計議啊!”

葉定宜“嗯”了一聲,“我知道不容易,所以也沒打算短時間內非要辦。”

“事緩則圓,等我先挑好了地方再說吧。”

“反正待哪裏其實不是最重要的,隻要我一直在,我娘就一直在,因為她一直活在我心中。”

“想來,她雖怪我,也不至於太怪。因為她一定知道我的難處,也一定隻想我過得好。”

頓了一下,“好了,先不說這事兒了。”

“周大叔,不是說董大叔一家四口要見我麽,那直接去梳子胡同吧。”

“見過他們了,再回去也不遲。”

外麵周大叔忙應了,“好嘞夫人。”

便調轉馬頭,再一揚鞭,“駕——”

往梳子胡同去了。

幾日不見,董大叔一家瞧著精神都好了不少。

最重要的是,身上那份無形的沉痛和悲苦都不見了,連腰杆都挺直了許多。

一家四口一見葉定宜,就跪下了,“多謝夫人的大恩大德。”

“等回去後,一定給夫人立長生牌位。往後夫人但有需要,上刀山下油鍋,都絕不會皺一下眉頭。”

“便這輩子報不了,下輩子也一定要做牛做馬來報!”

葉定宜忙招呼白蘭冬青攙起他們來,“快,都攙起來,我可當不起如此大禮……”

等終於把人都攙起來。

又招呼董大叔董大嬸坐了。

葉定宜方笑著問董大叔,“不知您此番回去後,有什麽打算?”

“往後若有困難,可以來這裏找周大叔,能幫的,我們都會盡力的。”

“你們回去也仍讓周大叔送你們吧,不然你們老的老小的小,也不放心。”

董大叔感激道:“多虧夫人替我們做主,此番不但申了冤報了仇,讓惡人都受到了懲罰。”

“還得了整整七百兩的賠償。”

“有了這筆銀子,回去後我們一家就能買些田地,細水長流了。”

“再好好供我孫子念書,希望將來他好歹能有點出息。他爹在那邊,應該也能安心了……”

鐵禦史的確是個為民請命的好官。

除了讓壽山伯府抄家流放,宛平縣丞也被罷官流放。

還考慮到了於董大叔一家來說,除了申冤,賠償一樣重要,甚至更重要。

畢竟死了的人已經死了,活著的人卻還得活下去。

所以在大理寺判決之前,還特地去見了大理寺的少卿。

於是壽山伯府還被判賠了五百兩銀子,宛平縣丞則被判賠二百兩。

葉定宜點頭,“您考慮得很周全,光供您孫子念書坐吃山空,長遠來看肯定不行的。”

“若不念書考功名,隻置田產,將來家業大了,也難免會有萬一。”

“這樣雙管齊下是最好的。”

“有您這麽明白的當家人,您一家子的好日子一定在後頭!”

董大叔苦笑,“兒子都沒了,家也差點兒破了,還不明白,可就真完了。”

“總得吸取教訓,總得學乖吧?”

“好在現在總算好了,就承夫人吉言了。”

“您的大恩大德,我們一家也一定會牢牢記在心裏,至死不忘的!”

隨後又帶著董大嬸和董大嫂母子,堅持給葉定宜磕了頭,“不當麵給夫人多磕幾個頭,委實不能心安。”

“請夫人就受了吧……”

方告了辭,由周大叔送了出去。

葉定宜這才舒了一口氣,“算著董大叔非要見我,定少不了這一出了,但又怕他還有其他事。”

“沒想到,還真是為這個。早知道,就讓周大叔直接送他們回去了。”

白蘭笑道:“那董大叔肯定說什麽也不會走,定要等到夫人為止。”

“其實也沒什麽,他們一家隻是發自內心的感激夫人,想當麵道個謝而已。”

冬青也笑,“可不是。他們道謝也是該的,夫人此番對他們可是真正的大恩。”

“既然是大恩,夫人就受著唄,您又不是受不起。”

“您這可是真正的為了伸張正義,大義滅親!”

葉定宜失笑,“別給我說得這麽高尚,我可都是為了泄憤出氣。”

“不過,也確實算是伸張正義了,那就,受著吧。”

“雖說但行好事莫問前程,可能得到由衷的稱讚和感激,當然就更好了!”

說得白蘭冬青都笑,“就是,夫人這麽想就對了。”

“夫人正該這麽想……”

主仆仨又說笑了幾句。

見時辰還早,還去作坊轉了一圈,午飯也是留在作坊跟如夢一起吃的。

直到半下午,才回了侯府去。

葉寶宜早已等得急火如焚了。

葉定宜故意沒瞞她,所以早上葉定宜前腳才出門,後腳她便也知道了今日就是葉家一家流放出京的日子。

隻是她仍連二門都出不去。

葉定宜是侯夫人,隻要孟少恒不說什麽,她想出門就可以出,有足夠的自由。

她一個做妾的卻哪來的這個資格?

何況葉定宜還有意困住她,她就更出不去了。

隻能又氣又急的幹等葉定宜回來。

想著就算葉定宜是去落井下石的,也不管是好是壞,葉定宜總能帶回一點有關她爹娘和弟弟們的消息吧?

所以葉定宜才一回到自己屋裏。

葉寶宜便不顧阻攔,硬闖了進來,“見過夫人。”

“……聽說夫人今兒去城外給爹、給爹送行了,不知道爹和我娘,還有弟弟們,都還、還好吧?”

“我娘她又可曾給我帶什麽話?還求夫人、求夫人能不吝告知。”

好在氣急歸氣急,她還是維持住了禮數。

也足見任何人骨子裏都是識時務、教得乖的……

葉定宜一邊漫不經心的想著。

一邊嗤笑,“送行?我怎麽可能是去給他們送行的?”

“你不用粉飾,直接說我是去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的就行了。”

“我做了這麽多,等的不就是這一刻?當然說什麽也不能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