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灃玉橋胡同的宅子還挺大,足有四進,還帶了東西跨院和小花園。
瞧著各處也收拾得幹幹淨淨的。
不過葉定宜壓根兒顧不上、其實……也沒心情細看。
已讓常大夫帶著,一路直接到了沐灃住的正房。
高淩沒想到常大夫竟直接把葉定宜給帶來了。
他本來是想著,讓常大夫在夫人麵前多提提他家爺傷得多重,是多麽的可憐。
說不定夫人一個心軟,就又打發人來看他家爺了呢?
至於她親自來的希望,倒也不能說沒有,但顯然能有十分之一都了不得了……
卻不想,常大夫硬是把十分之一的希望,給幹到了十分之十。
果然是老將出馬,一個頂倆啊!
高淩自是又驚又喜,殷勤至極,“做夢也沒想到夫人會親自過來,真是蓬蓽生輝。”
“夫人快裏麵請——來人,上好茶來,再切些蜜瓜……”
常大夫直接打斷他,“行了,別整這些虛頭巴腦的了,先看你家爺去吧。”
“我交代完小葉就要進宮去了,本來連日就忙,浪費不起時間。”
“等交代完,小葉心裏有數了,後麵每日再來給你家爺把脈換藥也好、開方子也好,便都有章程了。”
“你們可別信不過她的醫術,我親自帶的人,雖然人年輕、時間也短,卻也是強將手下絕不可能有弱兵。”
高淩沒想到還有更大的驚喜等著。
一瞬間看向常大夫的目光簡直不知道要怎麽崇拜了。
夫人接下來每日都要來,還要給他家爺把脈、換藥。
彼此間不是想不進一步了解,感情想不迅速升溫都難了?
高淩忙壓下歡喜,笑道:“怎麽可能信不過您老的準關門弟子?”
“這都信不過了,還能信得過誰?”
“那先進屋去吧,爺也不知道是不是還睡著……”
大家魚貫進得屋裏。
就見沐灃躺在靠窗的榻上,果然還沒醒,除了臉色有些蒼白,瘦削了一些。
還沒蓋被子。
所以一眼就能看見他的一邊肩上纏著紗布,上麵有淡淡的血跡。
但他的左腿顯然傷得更重,幾乎整條大腿都讓紗布裹得嚴嚴實實,上麵的血跡也是斑斑點點。
瞧著比肩上的觸目驚心多了。
葉定宜立刻轉過了身去。
常大夫見她耳根都紅了,沉聲道:“轉過來!”
“大夫眼裏,沒有男女,隻有病人。”
“你如果連這最基本的都接受不了,這都要害羞、不好意思,也趁早別學醫了!”
葉定宜的確有一半是因為不好意思,才立刻轉身的。
畢竟沐灃除了褻褲,……什麽都沒穿。
虧得如今天兒已經熱了,不然不得風寒就怪了。
不過應該也正是因為天兒熱了,怕捂得太嚴實傷口紅腫發炎,常大夫才不讓他蓋的吧?
可這樣一來,他緊實的、恰到好處體現了力與美結合的線條和肌肉。
便也都一覽無餘,一眼就能看個分明了。
到底男女有別,且……,叫葉定宜怎麽可能當沒事兒人一樣,至少還表麵大大方方得起來?
但還有一半原因,卻是葉定宜隻看了一眼沐灃的傷,就不忍再看第二眼了。
還說沒有傷到要害,沒有大礙。
都隻差缺胳膊少腿兒了好嗎,怎麽一點都不知道愛惜自己的!
不過常大夫說的對。
現在她眼裏隻該有病人,不該有男女,也不該有其他……
葉定宜到底還是轉了回來,“您別生氣,我知道錯了,以後不會再犯了。”
“那您現在教我吧。”
常大夫這才緩和了臉色,“這還差不多。既安心學醫,就該把男女髒臭好壞喜惡,都置之度外!”
“沐爺的腿傷得最重,我用桑皮線給縫了十幾針,得每日消毒上藥。還得悉心觀察,防著裏麵發熱潰爛。”
“肩傷要輕些,但也縫的了,也要防著發熱化膿。這天兒已經夠熱了,別以為還沒進伏天,就掉以輕心。”
“好在現有的金瘡藥和藥酒都是上好的,應該問題不大。”
頓了一下,“至於內服的藥,我給開了三七、茜草、仙鶴草棕櫚……”
一氣說了十來味止血收斂的藥,“這兩日劑量我都加得大,但最多後日,就該酌情遞減了。”
“不然藥性太大了,身體一樣吃不消。”
“你到時候看著開方子吧……放心大膽的開,真有什麽問題,也還有我給你兜底。”
“但應該不至於,雖然你才學了我一點皮毛,至少擱眼下的情況,足夠用了。”
葉定宜忙都應了,“我都記下了,您放心吧。”
“會斟酌再斟酌,謹慎再謹慎,不會丟了您臉的。”
常大夫“嗯”一聲,“這次實戰過了,往後就不怕了。”
“本來治病救人跟打仗就一樣,光紙上談兵肯定不行。”
“我本來還犯愁,往哪兒給你找現成的病人練手去,到底諸多不便。”
“沒想到忽然就來了個現成的,挺好的。”
一旁高淩聽得這話,笑容霎時僵在了臉上。
合著常大夫不是、至少不全是為了爺,才特意把夫人給弄來的呢?
他根本就是為了給夫人練手,給夫人理論結合實踐的機會!
常大夫感受到他的目光,立刻毫不客氣的看了回去。
對啊,他既是當師父的,當然要以抓住一切機會,教授自己的徒弟,讓她進步為主了。
不然他一個隻想救死扶傷的大夫,才不想摻和這些個有的沒的。
現在他既教了徒弟,又給某些人製造了機會,妥妥的一舉兩得。
還想他怎麽樣,知足吧!
高淩很快讀懂了常大夫的意思。
總算訕笑著收回了目光。
也是,都達到為爺製造更多機會的主要目的了,旁的還算得了什麽?
都不重要!
不過高淩立刻又看回了常大夫,“您老交代完了嗎?交代完了,我就送您出去吧?”
“知道您老這些天忙,就不耽擱您了。”
常大夫點頭,“嗯,是挺忙,得先走了。小葉,就辛苦你了啊。”
他這準徒弟是個苦命的,娘家那麽爛,還嫁了那麽個爛男人。
雖然沐爺前路艱險,但至少人品德行沒的挑。
所以他作為長輩,還是願意他們能有機會試一試的,試過了實在不行,又再說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