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頭閃過,葉定宜腹中更痛了,嘴角也開始淌血。
她忙逼自己冷靜下來。
她不能死,死了就不能報仇雪恨,不能讓賤人們血債血償了。
她一定要活下去。
她連身中劇毒都能撐到現在,自然也能撐到獲救!
葉定宜開始拚命推起棺材板來,“有沒有人啊……救命……救命……”
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裏,外麵又有沒有人?
萬幸外麵有人。
也很快發現了葉定宜弄出的動靜,“竟然還沒死呢?果然是禍害遺千年,這都不死!”
“沒事,多釘幾根釘子,再立刻填土給埋了,自然就死得透透的了……”
可惜……
還是孟元澈和閔心柔的聲音。
葉定宜的心瞬間沉到了穀底,原來老天爺也欺善怕惡,今日無論如何都注定要亡她嗎?
但隻是一瞬間,她又拚命推起棺材板來。
不到最後一刻,她絕不能放棄!
棺材板上卻傳來了“叮叮叮”的聲音。
然後是孟少恒的聲音,“趕緊再釘,多釘!真是晦氣……你們兩個,也快填土,省得再生枝節!”
竟還有葉定宜婆婆永寧侯太夫人郭氏,以及她兩個小姑子孟少茵、孟少菱的聲音。
“恒兒,真不會讓人查到,真不會出什麽事吧?”
“大哥,就這樣……埋在祖祠裏,真的好嗎?萬一後麵生出什麽災禍……”
“是啊,我和大姐姐都以為人已經沒了,所以立刻趕了回來。沒想到……這都不死,那要是萬一真變成……怕是不好惹呀……”
孟少恒沉聲,“她生病沒的,查什麽查,又能出什麽事?”
“埋在祖祠也最合適,有孟家的列祖列宗鎮壓著她,她就是天王老子,也翻不出花兒來!”
閔心柔附和,“若實在還不放心,回頭再請個高人來。”
“給她壓得生生世世都動不了,不就沒什麽可擔心了?”
郭氏和孟少茵孟少菱這才鬆了一口氣,“這樣好,這樣就不用擔心了。”
“到底還是大哥和柔姐姐有智計……不對,現在該改口叫大嫂了。”
“是該改口,占了心柔的位子這麽多年,害得我孫子孫女都隻能偷偷摸摸的,早該死了!”
“可不是,她一個爹不疼娘不愛的破落戶,拿什麽跟大嫂比?反正過去現在將來,我都隻認大嫂這一個嫂子!”
“當初還在外麵放印子錢,油鍋裏的銀子都恨不得撈出來花。也就是外人不知道,不然我們永寧侯府幾輩子的老臉都要讓她丟光了……”
倒是難為了這一家子人渣豺狼,全部聚集在這裏,就為了親眼看著她死透!
葉定宜憤怒而絕望的蜷縮著,腹中痛得更厲害。
呼吸也越發困難,再也掙紮不動。
甚至,連詛咒發毒誓,她一定會變成厲鬼,讓他們全部不得好死,都沒力氣了。
她隻知道自己好恨,好恨……
然後,葉定宜就發現自己飄了起來,跟忽然掙脫了所有束縛似的。
她能看見每個人的表情,或惋惜、或嗤笑、或幸災樂禍。
她也能聽見她們的話,“才二十八呢,就一病沒了,可真是世事無常。”
“是啊,還當夫君出息兒子孝順,大好日子在後頭,是個有大福氣的,沒想到命這麽尋常。”
“要不說老天爺是公平的,總不能什麽好事都讓她占了吧,這不就樂極生悲了?”
“也算不錯了,守著她一個人過,婆婆也不管事,家裏裏裏外外都她做主。現在沒了,還辦得這麽風光,也該知足了……”
她還看見了雙眼都腫得像核桃,憔悴不堪的郭氏和孟少茵、孟少菱。
看見了她們眼裏一旦背過人,便毫不掩飾的得意和冷嘲。
隨後,葉定宜又看到了自己的靈堂。
看到了滿身素縞、形銷骨立,悲痛得幾乎站都站不穩了的孟少恒和孟元澈。
也聽到了旁人對他們的稱讚,“永寧侯就算再伉儷情深,再不舍夫人,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啊。”
“是啊,夫人泉下有知,也一定不願看到侯爺這般自苦的。”
“都知道世子至孝,但人死不能複生,活著的人卻還得活下去……”
但一轉頭,情深似海的孟少恒便經由郭氏院子後麵一扇常年鎖著的小門,到了隔壁那戶人家的正房。
跟一直都住在裏麵的閔心柔你儂我儂起來,“柔兒你放心,等明年的這時候,我就風風光光迎娶你進門。”
“再把這些年你受的委屈,都給你十倍百倍的補回來!”
孟元澈少時也跟著來了。
親親熱熱的叫閔心柔‘娘’,母子倆就算不說話,一個笑容一個眼神之間,也透著說不出的默契和溫情。
等孟仲清聽見父親和哥哥的聲音,也暫停念書,過來跟父母兄長一起說笑玩鬧後。
整個畫麵便越發的其樂融融、溫馨至極了。
閔心柔還親手為葉定宜疊了許多紙元寶。
一邊疊,一邊跟自己的貼身媽媽嗤笑,“我怎麽可能怕她?”
“她活著時都蠢到這地步,一直以為自己是風光無限說一不二的侯夫人當家主母。”
“就算真能衝破高人的法術,變成厲鬼,又能聰明厲害到哪裏去不成?照樣隻能是我的手下敗將!”
說著頓了一下,“這不是想著,她好歹為我培養了這麽優秀的兒子。”
“這些年還把侯府經營得蒸蒸日上,讓恒哥從無後顧之憂。所以侯府如今才能要錢有錢,要權有權。”
“覺得不管怎麽說,還是該感謝一下她麽?”
“什麽都不用做,就可以坐享勝利果實的滋味兒,可太好了!”
貼身媽媽便也笑起來,“照夫人這麽說來,是該感謝一下。”
“畢竟這樣又蠢又好用,別人隨便說幾句好話,隨便對她好一點,就能換來她掏心掏肺的工具,可不好找。”
“但夫人最該謝的,還是您自己。這一路走來多不容易啊,好在如今總算苦盡甘來,什麽都有了!”
閔心柔一想也是,“是啊,最該謝的還是我自己。”
“當年爹被陷害流放時,我要不是拚命留在京中,拚命找到恒哥,先求得他的憐惜。”
“再到生下澈兒懷上清兒,終於求得姨母的憐惜……又怎麽可能一步步走到今天,不但什麽都有了,還讓恒哥幫爹也平了反?”
“那幾年的苦,真是至今都不敢想。”
貼身媽媽聽得低歎,“的確苦了夫人了!”
“好在侯爺對您情深似海,從沒變過……當年太太還一直不肯答應兩家正式過庚帖,要是早點答應,說不定老爺都能躲過此劫了。”
“倒不想,您和侯爺是天定的緣分,兜兜轉轉還是走到了一起,拆都拆不散!”
閔心柔扯唇,“當年侯府就隻一個空架子,恒哥的前程也不知道在哪裏,怎能怨得娘猶豫?”
“別說娘了,我都猶豫。如果那時候定了親,才真是完了。”
“所以我說得感謝葉定宜呢。”
“要不是她,恒哥哪來的銀子各處打點,侯府又哪來的銀子各家交好應酬?自然如今的一切都不可能。”
一邊說,一邊已動手斟了杯茶舉在手裏,“葉定宜,我都感謝你了。”
“你就別再怨恨,早點兒投胎去吧。記得下輩子選個好人家,也別遇上我,別遇上我兒了。”
“不然你還是鬥不過我們母子,不是太心酸了?安心去你的吧,啊?”
葉定宜大恨。
恨不得吃閔心柔的肉,喝閔心柔的血。
恨不得一口咬斷她的脖子,再把她整個人都嚼碎了,一口一口吞進肚子裏。
還要讓她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這個賤人,她和孟少恒孟元澈欺騙利用她十幾年就算了。
還在先毒殺後活埋,殘忍至極的要了她的命,讓她含冤含恨慘死後。
假惺惺說這麽惡心的話,假惺惺給她疊惡心的紙元寶。
就跟郭氏和孟少茵孟少菱在來吊唁的女眷們麵前裝悲痛。
孟少恒和孟元澈在靈堂裏裝深情、裝孝順一樣的令人惡心至極,——到底跟鱷魚的眼淚有什麽區別?
他們都該死,都該下十八層地獄,害她的所有人!
可惜葉定宜還來不及撲向閔心柔。
已被迎麵一個人形撞過來,瞬間撞散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