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瑊,去,叫將士們都勻出一日的幹糧,分給村子裏的百姓,”李嗣業說道,頓了頓又補上一句,“從我的幹糧裏多取一份。”
渾瑊猶豫,小聲說道:“將軍,我們隻有三日的幹糧了。”
“混賬!你難道沒有父母妻兒!”李嗣業冷喝道。
渾瑊趕緊低頭,“末將慚愧!末將慚愧!末將這就去辦!”說完,滿臉愧色,出去傳令去了。
“哥哥,這個大哥哥好嚇人呀,”小花看李嗣業生氣,嚇得趕緊躲到陳文周身後。
“小花別怕,這個大哥哥雖然長得醜了點,但心還是好的。”
李嗣業聽得老臉一黑。
李嗣業又對老者說道:“還要勞煩老人家通知鄉鄰,到外麵領取幹糧,我們出麵他們定然是不信的。”
老者感激涕零,朝李嗣業和陳文周不停作揖,“小老兒替全村鄉鄰謝過將軍!通知鄉鄰的事情,交給小老兒就是!小花,就在這裏和這位軍爺玩,不要亂跑。”
小花點了點頭。
在老者的勸說下,村裏僅剩的二十幾個百姓才躡手躡腳地出了房門,領取了幹糧,他們這才相信右前軍是好人,大家紛紛表示要讓出自家的屋子,給右前軍將士過夜。
“唉,我大唐的百姓就是如此淳樸,你隻要給他一粒米,他就還你一碗糧!”李嗣業歎道。
陳文周點點頭,“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百姓是國家的根基,百姓活不下去了,國家自然就要亂。”
當夜,右前軍駐紮在村子裏,由於將士們對村民秋毫無犯,所以大家都放下戒心,給將士們收拾房間請他們入住。
李嗣業向老者打聽附近的情況,而陳文周呢?一直陪著小花玩。
“小花,你幾歲了?”
“嘻嘻,小花不告訴你。”
“哦,那你今年過幾歲生日呀?”
“六歲。”
“那你看哥哥帥嗎?”
“哥哥,帥是什麽意思?”
“就是好看。”
“哥哥,我覺得你就像我家大黑一樣,大黑就經常和我玩。”
“大黑是誰呀?”
“爹爹養的大狗狗,可是後來它死了。”
“呃,好吧。”
“哥哥我以後叫你大黑好嗎?”
“這個,還是叫哥哥吧,用別人的名字不禮貌的。”
聽得其他人大笑不止。
童言無忌,童心是世界上最完美、最清澈的東西。
兩人把院子裏能玩的都玩了個遍,捉迷藏,抓石子,鬥公雞,最後陳文周幹脆頂著小花玩起了騎馬馬,院子裏滿是小花歡快的笑聲。
陳文周心裏升起了一種久違的家的感覺。
老者笑道:“這位軍爺難得孩童心性,小花好久都沒有這麽開心了。”
李嗣業大笑,心道:這個叫大黑的孩童可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哪。
而渾瑊南霽雲等人對視一眼:原來用兵如鬼的陳主簿陳大黑還有這一麵。
自那以後,陳文周正是告別沒有諢號的日子,以致多年後,大唐百姓還津津樂道於一個史詩般的傳奇人物:火頭將軍——陳大黑!
哄睡了小花,陳文周才來到李嗣業的房裏,桌上擺著一盞油燈,兩隻破碗,陳新貴和李嗣業正在交談。
“文周來了,陳大爺,這位是我軍的軍師陳文周,你們還是本家呢,”李嗣業介紹道。
陳新貴大吃一驚,趕緊站起來行禮,“小老兒眼拙了,見過軍師!”
他確實沒想到這個孩童心性的少年人竟是軍師!
陳文周扶起陳新貴,“陳大爺客氣了,咱們坐下說。”
李嗣業說道:“陳大爺是村裏的裏正,對右玉城了解甚多,還請陳大爺不吝賜教。”
“哪裏敢當?小老兒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於是陳新貴詳細介紹了附近及他所知道的右玉城的情況。
官屯堡朝西南三十裏,是右衛驛,位於殺虎口的正南方,也是唯一進入右玉城的通道。
官驛被叛軍占領,屯有上千兵馬。
右衛驛再往南二十裏就是右玉城,靖邊軍大本營所在,本來駐紮有一萬五千人左右,後來分兵殺虎口七千人,所以還餘下七八千人馬。
據陳新貴所說,昨天子夜有一隊兵馬從北邊匆匆經過此地,看樣子像打了敗仗的逃兵,這隊逃兵大約有七八百人,李嗣業和陳文周知道,這就是蒼頭河叛軍的漏網之魚。
官屯堡往東南是左雲城,左雲是大同雲中府的西部屏障,駐紮的叛軍不知道具體有多少人,左雲東出就是高秀岩的老巢雲中府。
陳文周聽完,把信息消化了一遍,才又問道:“陳大爺,我們剛進入官屯堡的時候,發現地裏的麥子還沒有成熟就被收割了,看來今年的年成不怎麽好啊?”
“唉,”陳新貴咬著牙一甩頭,恨恨地說道:“主簿有所不知啊。本來今年的年成是不錯的,要是等麥子成熟了,糊口是沒有問題的。誰知道天殺的叛軍盡然四處征糧,我們村的麥子還沒熟透,就被那些畜生搶光了!”
“哦?”陳文周的手指輕輕地點在桌子上,過了一會兒才問道:“那他們征集的糧食是運往右玉呢還是左雲呢?”
陳新貴回憶了一下,搖了搖頭,略顯慚愧地說道:“這個小老兒就不清楚了。”
陳文周一笑,“無妨,多謝陳大爺了。”
說完情況,陳新貴又向二人行禮,才回房休息。
“文周,果然不出你所料,那淩昆一定是逃回了右玉城,”李嗣業說道。
陳文周搖了搖頭,“我聽說高秀岩為人暴躁,從不善待手下,淩昆膽小謹慎,這日比老兒知道自己吃了敗仗,害怕高秀岩懲罰他,所以我推測這老東西暫時不敢回到右玉城,十有九成是收拾殘兵投奔了右衛驛的守軍。”
李嗣業點點頭,“有道理。那淩昆雖然不敢回右玉城,但是他卻知道我們突破蒼頭河的戰略意義——會讓殺虎口的叛軍腹背受敵。所以這老東西肯定會派人去右玉城向高秀岩報信,我看我們現在已經成為靖邊軍的獵物了。”
“不錯。我們不僅成為了靖邊軍的獵物,而且還是頭號目標。主力大軍雖然是朔方軍主戰力,但是現在被攔在了殺虎口外,一時之間對雲中府甚至是河北都難以造成太大威脅。而我們雖然隻有一千多號人馬,卻已經殺入了靖邊軍的腹地。向東可以威脅左雲,向西可以和主力大軍夾擊殺虎口。高秀岩肯定坐不住了,所以我預計現在已經有兩路人馬朝我們撲過來了,”陳文周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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