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頭的手機上顯示打電話來的人叫做賴步。
起先，我並不知道這個賴步是什麽人，可當陳老頭接起電話後，我立馬知道了，他就是我們火葬場的領導。
“你們都幹了什麽？為什麽要火化遺體……”
接通電話的瞬間，我就聽到了賴步怒火中燒的咆哮之聲。
而陳老頭苦澀著臉，不但沒有將手機從耳邊移開，反倒是用力將聽筒壓緊在耳邊，似乎是不想讓聲音走漏出來。
“領導，你聽我說，事情有些麻煩，我跟大為被盯上了！”
電話被陳老頭壓實了，我聽不到領導在說些什麽，隻是看著陳老頭陰晴不定的臉，耳中傳來陳老頭無奈至極的聲音。
“他沒事，跟我在一起呢，我現在正帶他去找我侄女，你放心，我一定想辦法保證他的安全，我也一把歲數了，沒幾年就退休了，我也想培養一個接班人嘛，領導，你放心，這事情我會想辦法的！”
陳老頭就差拍著胸脯保證了，而我也聽出來了這個‘他’指的就是我。
“哎！你說這個啊，領導，你擔心的也不是沒道理。”陳老頭說話的時候看了我一眼，還對我使了使眼色，我卻不明白，他這是什麽意思。
“領導，你聽我說，大為人不錯，心底也好，做事情也算可以，至少不毛手毛腳，今天第一天開工，就遇到這樣的事情，換做是誰，都有可能打退堂鼓的，你看……”
說著，陳老頭又對我使了使眼色，這就搞得我更加的莫名其妙了。
“哎！算了，他就在我旁邊，我也不是要幫他說話，我們摸著良心說，幹我們這行的，遭人白眼也就算了，現在還遇到這樣的事情，你擔心這小子跑了，我還擔心咱們活不過今晚呢，你看這樣行不行，你對我也算是有知遇之恩，我就不提了，大為這邊，你適當的給點精神補助唄，小夥子也不容易。”
當陳老頭說出這話後，我總算是明白了他之前對我使眼色的意思了，我立馬靈機一動，開始無病呻吟了起來。
“哎呦，我痛死了，剛才那是什麽，嚇死我了！”
看似蹩腳的裝慘，在這個時候倒是有了奇效。
“行了，領導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一會我就跟大為說，這事情包在我身上了。”
掛斷電話後，陳老頭一改之前的愁容，對我笑嘻嘻道：“大為，你得請我吃飯！”
“啊？你幫我爭取到了什麽？”
陳老頭那話，傻子都能聽明白，他給我爭取到了好處，隻要夠分量，別說是吃飯了，送禮都不成問題。
“領導說了，等事情解決後，他等到發半年度獎金時，單獨給你提升百分之十。”
“百分之十？”
本來還很興奮的我，這下子有些失落。
“百分之十，是什麽概念？都不知道基數，在我概念中，半年中獎能有多少？隻提百分之十，估計也就夠一頓飯錢了。”
正當我有些失落時，陳老頭則是悄悄將嘴巴湊到了我的耳朵旁。
“你小子傻啊？我們廠裏的半年中獎可不少，他們那些管理層年終獎隻發百分之三十，餘下的七十都是在年中的時候發的。”
“那跟我有什麽關係？我又不是管理層。”
“哎！你小子聽我把話說完啊！”陳老頭在說這個話的時候，他偷偷看了一眼司機大哥，似乎是不想讓他聽到我們的對話。
繼續壓低了幾分音量後，陳老頭清了清嗓子。
“我們不算業績部門，他們是按照業績來發放獎金的，而我們是拿平均績效獎金的，說白了，我們是跟著大夥的獎金走的，他們多，我們就多，你算是趕上好時間了，去年疫情，咱們廠裏的業務蹭蹭往上升，以往我們都是三萬上下，今年怎麽說都要五六萬了吧，你小子百分之十啊！那自己算是多少？”
被陳老頭這麽一說，我頓時眼前一亮。
不說，我能不能足額拿獎金，就這五六千其實也不少了。
不過，再一想，這算不算是發死人財啊？更何況去年的業務上漲，在陳老頭的嘴裏怎麽有種幸災樂禍的樣子呢？
正當我們在交頭接耳的時候，司機大哥似乎是聽到了什麽，對我們不屑的嘲諷道：“你們兩個缺德的孫子，國家疫情，你們卻漲獎金，大發國難財！你們……”
“停！什麽國難財，你是不知道那段時間，我們可是冒著生命危險在拉屍，你……”
陳老頭與司機大哥兩個人竟然可以因為這事情吵了起來，我也是無奈至極。
不過，被他們這麽一搞，之前的那種緊張感一下子消失了不少，我心裏也輕鬆了許多。
看著車窗外的夜色，我內心深處開始產生了一絲猶豫。
到底要不要幹下去？
雖說，在火葬場各方麵的福利待遇都不錯，可是，這地方畢竟不是什麽正常工作，尤其是我第一天開工就遇上了這樣的事情，這讓我不免有些害怕，打起退堂鼓也是在所難免。
當然，現在我這樣的想法並沒有告訴陳老頭，而是裝作在一旁聽他們兩個吵架。
車子一路上開了近半個小時，他們也吵了半個小時。
當我們來到青雲觀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微微發白。
陳老頭大方的朝司機丟了一遝百元大鈔，估計有個七八百塊。
“有種，你不要拿我們這些從死人身上賺來的錢啊！”
“你以為我是傻子啊！大晚上做你們這單生意，我也算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了，就你們這點錢，我還真瞧不起你們兩個！”
司機大哥嘴裏說著不要，身體卻很誠實，拿著錢就是一腳油門轟出去了，留了一尾的塵煙給我跟陳老頭。
“啊呸！要不是老子歲數大了，熬不到你來我們廠裏報道的那一天，不然，看我怎麽收拾你！”
陳老頭憤憤不平的同時，看著我，他的眼神似乎是在暗示我，等以後這家夥死了，讓我在火葬場好好收拾一番他。
看著陳老頭一臉憤怒的樣子，我丟了一支煙給他。
“行了！別生氣了，抽支煙，我們還有正事呢！”
陳老頭點點頭，剛要掏出打火機，結果，我們身後的青雲觀的大門方向傳來了一陣清脆的聲響。
“伯伯！”
聞聲，我回頭一看，頓時，隻見道觀門前站著一位青衣道袍女子，一縷青色隨風飄動，宛如仙子下凡一般，驚豔程度讓連嘴上的香煙掉在了地上都不自知。
“好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