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斯嘉又不知道尹洛京自己腦補了上述那麽多段落,隻見他一言不發,像是電腦死機了一樣,心想他的臉是在地牢的石板上貼了多久,才會如此麵若冰霜。

她覺得自己應該辯解兩句。

“那什麽,大監司小哥哥,我剛才其實不是有意襲擊你的,我其實是想替你……”

“我知道。”

“……抵擋住那記惡咒。”她才反應過來,“什麽?你知道?”

尹洛京點了點頭,

“你知道我其實是想救你?”

再點頭,他還補充了句:“我還知道那根針是誰射出來的。”

栗斯嘉都懶得追問是誰,她斥道:“你明明知道不是我,卻指揮使役逮捕我,還把我關進地牢?讓真凶逍遙法外?”

他一本正經道:“你也有過失,你不該銷毀那根針,害得證據**滅,無法追根溯源。”

“我……”

“還有,你不該質疑我身為一統使役的大監司,會對付不了那種小兒科攻擊。”

他眼神裏閃爍著堅定,栗斯嘉這才確信,這位看上去比她還年輕的大監司絕對是有真材實料的,不然也不會被莫一舟如此敬仰。

他問:“回答我剛才的問題,佐格為什麽派你來這裏實習。”

她不假思索道:“不是他派我來的,是我纏著他要當他的助教,他拗不過我才提出條件,說隻要抓到魈山夜巡就肯收我為徒,我這才追查到芒星塔這邊,運氣不好,誤打誤撞被你的人給抓了。我真的好崇拜教授啊!我非抓到魈山夜巡帶回去邀功不可!”

她的嘴好像上了發條一樣,一股腦地將前因後果說了個遍,連她自己都在詫異,什麽時候變得那麽坦誠?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被對方知道了!

直到她看見尹洛京袖下悄悄對準她的魔杖,才明白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

“你竟然對我用咒?”

像一吐真言這樣高階的精靈咒文他居然也……哦對,他是大監司,會點稀奇的咒語也不奇怪。

尹洛京暗喜,表情卻不動波瀾,“因為你不肯配合回答,我才略施小計。不過——”他一板一眼地說,“你若隻是覬覦他的法力便也罷了,要是你看上的是他這個人……佐格心裏有人,你闖不進去的。”

他的這番話說得栗斯嘉小臉一紅。

“誰、誰啊!”她不服氣了,不試試怎麽知道!

“他的亡妻。”

聞言,栗斯嘉愣住了,佐格有老婆?而且還死了?

如果是活人,尚且能一較高下,但對方竟然是個死人,根本無從比較啊……

況且,她還想起自己曾對佐格說過“看你這幅如喪考妣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被刨了老婆墳呢!”這樣的話,現在想來,她的行徑實在太惡劣了!

尹洛京微微一驚,“你竟然對他說了這種話。”

其實他心裏想的是——佐格被她這麽說,竟然還沒將她撕成肉條曬幹了鹽鹵,看來他這些年的涵養是越來越好了!

“你竟然、你竟然對我動用讀心術!”栗斯嘉氣急敗壞地狡辯,“我我我隻是覺得他法力高超,又沒想嫁給他!”

尹洛京冷冷道:“我也沒說你想嫁給他,我隻是覺得你對他有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你——!”

其實她要不是被憤怒衝昏了頭腦,一定能意識到無論她怎麽解釋都沒用,畢竟對方可是會讀心術的人。

尹洛京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能將委屈巴巴和惱羞成怒兩種表情結合得這麽豐富有機的人,盯著看了一會兒,他又想偷笑了,隻好強行忍住。

栗斯嘉突然想起佐格的懷表,現在想來,照片裏那位溫婉賢淑的女子,應該就是他的亡妻了。亡妻的紀念物被她輕而易舉地毀了,也難怪他會火大!

一旦回想起自己之前的所言所行,她就愧疚得不行,臉紅宛若烙鐵。

“喂……”她不情不願地嘀咕著,“教授他老婆,胸是不是很大?”

嗯?這是什麽清奇的關注點!

尹洛京回想了一下,“不大。”

栗斯嘉鬆了口氣,嘴角偷偷揚了揚。

尹洛京又說:“不過比你大多了。”

她的臉又拉了下來。

救命啊!尹洛京忍得咬肌發酸,再這樣下去就真的要麵癱了!他心說,怎麽辦?太好玩了!她太好玩了!

栗斯嘉這邊就完全笑不出來了,不抓到魈山夜巡,她和佐格之間的契約就無法兌現,那樣她就求師無門了。

她憂心忡忡地問:“你們抓到夜巡了嗎?”

“沒有。你這麽高興幹嘛。”

“那我還有機會!隻要我搶先一步逮捕他,教授就能教我黑魔法了!”

尹洛京很好奇,她為何如此執著於黑魔法?畢竟大部分魔導師都是對這種旁門左道避之不及的,明明修煉了黑魔法,卻依舊偽裝成純淨魔導師的人不乏其數。但像她這樣成天像喊口號一樣將誌向掛嘴邊的,倒是頭一次見。

他實在沒有辦法說出口,栗斯嘉要是鐵了心投奔佐格,怕是離死也不遠了,因為她現在已經不是上刑場之前的那個普通女巫了。

栗斯嘉摩拳擦掌道:“對了,既然你知道我是無辜的,還不趕緊赦免我?再這樣浪費時間,夜巡就該跑遠了!”

說著,她自來熟地拍了拍尹洛京地肩膀。

她在昏迷前剛經曆了一場惡戰,又在地牢裏扒著地睡了不知多久,灰頭土臉的。她的手一搭到對方的肩膀,就在他雪白無暇的華衣上留下幾個灰指印。

“你。”

尹洛京真想放聲大叫!他從下地牢起就一直保持懸浮的狀態,並不是圖好玩兒、或是故弄玄虛,而是重度潔癖令他無法將雙腿踏上著黴濕的石板。現在他的衣服被栗斯嘉一蹭就是幾道印子,令他嫌棄到想要自殘!

栗斯嘉不知所措道:“哎呀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給您擦擦吧!”

說著,她又要伸出小髒手摸對方的衣服,尹洛京見狀,忙瞬間移動到一米開外。

“哎呀你別跑呀,我來幫你弄幹淨!”

“不用,不用了。”

尹洛京左躲右閃,連聲音都有些顫抖了,要不是顧及身為大監司的威嚴,他幾乎都要喊使役來救駕了!

他倉皇瞬移到地牢之外,這下栗斯嘉終於夠不著他了。

她扒著牢門的鐵欄杆胡攪蠻纏:“你躲什麽呀,我就想給你擦擦白,哎你別走呀!你還沒赦免我呢!”

她當然是故意膈應尹洛京的,逗這種一板一眼的小奶狗真是渾身舒爽,她也算是報了讀心術和一吐真言咒的仇,不過好像有些玩脫了,現在人家不肯理她了。

“喂……小哥哥,你逮捕我也得有個罪名吧……?”

“盜竊。正好芒星塔內盜案頻發,先拿你頂一頂。”

嗬,教授說的果然沒錯。

“喂……小哥哥你快回來嘛……你放我出去呀……”

遠遠地傳來尹洛京毫無語氣的聲音:“你還需要我來赦免,你不是最會鑽牆打洞嗎。”

對哦!經他這一點播,栗斯嘉倒是立刻反應過來——不是她自誇,隨便把她扔到全國任何一個陰溝裏,她都能從自家的抽水馬桶裏熟門熟路地爬出來。

芒星塔這棟龐然建築物,地上風光無限,地下卻疏於維護,不然也不至於漏水發黴成這副德行,這種標標準準的豆腐渣工程,想打個洞還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