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避了兩個月後,展鋒無法再逃避了。

“逃避”是個隨時隨地都讓展鋒覺得恥辱的詞,他寧願臉上再添一道疤痕,也不願跟這個詞扯上任何關係。但是,這一次展鋒放縱自己一逃就是兩個月!

楊昊走後,展鋒夜不成寐,心亂如麻。他開始強迫自己麵對那件事,回想那天的情形……

穆楊來師偵營之前已經給他掛過電話,正好營裏休整。說實在話,穆楊要來,展鋒還是很高興的。一開始他十分討厭穆楊,在演習裏他掛了自己最喜愛的班長,對對對,不是他開的槍,可他是獵鷹頭子,獵鷹的帳當然都算他頭上。

他被俘虜後囂張得幾乎讓人忍不住揍他的衝動,他還當著自己的麵勾引自己的兵,雖然是個孬兵。

每每此時,展鋒就更不痛快了,楊昊那個孬兵直到自己高升,偵察連半殘的時候,自己才慢慢認識到這個兵的可貴。可是那個死獵鷹一見麵就相中了,之後更是煞費苦心,最終將他給挖了過去。

展鋒真不想承認自己的眼光遠不如穆楊。

離開偵察連是自己心頭永遠的痛,雖然知道這是大勢所趨,是現代戰爭的必然,是國防優化結構的需要,但是這筆帳冤無頭,債無主,隻有算在那個死獵鷹身上。

還有李強抱著複仇的念想回到娘家,對抗倆人半人端了他全部兵力,最最可氣的是他居然用自己做誘餌,故意被俘,轉移了自己的注意,拖延了時間。

格老子的獵鷹,就沒有一句實話。

展鋒沒有想到的是穆楊的“二兩”是實話,“舍命”也是實話,倒是自己辜負了這個耍人無算的獵鷹難得的誠實!

展鋒很難回想起那天的具體情形,實在是自己也喝得過了,神智不清,似乎記得穆楊總在笑,那笑很欠抽,很可惡,很!

穆楊倒下後,自己似乎是想扶起他,又似乎是想幫他清洗一下,似乎自己也摔翻了?記不清了。

次日,展鋒隻能傻傻呆呆地看著穆楊迷迷糊糊的開著他的獵豹絕塵而去,居然和自己最討厭的家夥一起喝酒,還一起醉翻了?這簡直就是一場夢!還是噩夢!

李強的到來讓展鋒的鴕鳥政策徹底破產,他壓根想不到短短的兩個月在穆楊身上會發生那麽多的事。得知他因未按時歸隊又拒絕說明去向而背了處分,展鋒才突然想起這件事穆楊才是受害者,自己隻是悶著頭逃避,從來沒有想過,穆楊,該怎麽辦?

得知他參加演習差點送了一條命,展鋒倒吸一口涼氣,以前隻忿恨獵鷹找碴,從來沒有想過他們即使是在和平年代,也是用命在拚著。

穆楊,能享有的平和是何等之少,而自己帶給了他多大的困擾?得知他在陸軍總醫院治療,展鋒曾經請假偷偷去看過他,他正在睡覺,整個瘦得不成人形。床邊有一個高個子上尉拿著毛巾,輕輕地給他擦臉,動作的溫柔和他剽悍的體格形成了古怪的和諧。

來自軍區個部隊的366支代表隊共10074人參加的超大型演習隻有80塊獎牌。軍區首長在開幕式上說:“戰場隻有第一,沒有第二!”

按實戰標準設置考核項目和最終獎項,突出實戰性和對抗性,絕大多數比賽內容沒有預設考題,而是帶著戰術背景臨時出題和抽題。

實戰化戰地背景,沒有看台,隻有野戰化作戰場地和作戰指揮平台,沙場肅殺,戰意撩人!

合成參謀、步兵、偵察情報、通信、電子對抗、測繪、氣象、機要、炮兵、防空兵、裝甲兵、工程兵、防化兵、後勤、裝備等15個兵種專業,涉及133個專業崗位的818個訓練課目,在一個半月的時間內依次上演……

單兵,班製軍事技能演武完畢,軍區首長指示,休整三天,隨後展開3天兩夜的偵察兵野外戰鬥對抗賽,也就是所謂中國式的“愛爾納突擊”!

而這休整的三天,將由軍區調派特種部隊就前麵所進行的單兵,班製軍事技能來一次代表步兵巔峰的表演。

聽到這個決定,展鋒倒也不意外,當初在偵察連參加的最後一次演習,軍區也派遣特種大隊進行了表演,目的除開展示我軍的軍威雄風,激發各級作戰單位的戰鬥**,也有打廣告的嫌疑,那一次表演,生生勾走了他很多好兵的魂,讓他們不顧一切,不惜代價地去參加殘酷而又絕望的獵鷹選拔。

當然,他也還記得那次表演中那個人倒掛金鍾的驚豔一槍。不知道這次是不是他們前來,展鋒說不清究竟是期待還是害怕,總之心思就圍著那神秘的部隊打轉,之前撲在訓練,比武上而暫時平靜的心緒又開始紛擾起來展鋒不再逃避以後,日子並不好過,他很清晰地意識到自己是做了一件錯事,他很想改正,知錯就改是他一向的做人準則。

可是,可是這個錯誤怎麽改啊?找穆楊賠禮道歉?展鋒認為應該並且打算付諸實施。第二次到陸軍總醫院去的時候就打算當麵給穆楊道歉,隨他怎樣處罰自己。到了醫院又心虛了,他害怕起來。具體怕什麽,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磨磨蹭蹭到了病房門前,卻發覺裏麵出奇地熱鬧,一個活潑而年輕的聲音又笑又說:“隊長,你就是個欺負老實人的惡霸地主!”

“承蒙誇獎,不勝感激!小太子,你的人文主義母性這次又是為誰綻放?”

“你個爛……唔……”

“導彈,吃蘋果!”

“耗子,快鬆手,導彈要被你噎死了!”屋中一陣混亂,間或夾雜著那個人爽朗而又欠抽的笑聲。

“你就是欺負人家河內楊村的孩子個頂個都是老實人!”緩過來氣的活潑的聲音不依不饒。

“歐陽,沒有,沒有啊?隊長沒有欺負我!”居然是楊昊,展鋒的腦袋“嗡”了一聲,臉上火燒火辣起來。

“楊昊,爛……呃,隊長整你,你都不知反抗?”

“沒有啊?”楊昊挺委屈!

“他叫你星期五你知道啥意思嗎?”楊昊沒有出聲,活潑的聲音卻大大地“嘖”了一聲,貌似極度的不滿意。大約是楊昊搖頭表示了吧。

“星期五麽,不就是個紀念日!我那天掉海裏差點淹死,我紀念一下不行啊!”

“歐陽,你翻白眼幹嘛?隊長說得很好啊,這麽重要的日子是應該記下來。這,這是有意義的事!”

“給,吃點蘋果!我削成小塊了,你要吃完。醫生說你得多補充維生素。”

“餘傑,我已經吃了兩支香蕉,一個梨子,半打奇異果,你當我是叢林泰山啊!”

“咦,你不是魯濱遜嗎?”……,……

“餘傑,等我出了院,看我不削死你!”

“恭候大駕!”展鋒最終沒有進去,那裏麵輕鬆和諧的氣氛實在不容任何人去破壞,他站了會兒,整整衣服,轉身走了。

後來他還去過一次,那次病房裏安安靜靜,穆楊一個人躺在**,寂寞地望著窗外的天空。展鋒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穆楊,沒有曖昧的笑,沒有低啞**的聲音,沒有欠抽的表情,沒有妖孽的動作。他顯得寂寞而憂傷!展鋒止住了腳步,這樣的穆楊太過陌生,陌生到自己沒有走近他的勇氣。

最後,當展鋒決定豁出性命也要給穆楊道歉時,來到醫院,穆楊已經出院一個多星期了。事情就這麽拖了下來。展鋒想了很久也想不通為什麽自己會犯這樣的錯誤,狠狠的搧了自己一記耳光,倒在**,想不通不想,挺屍!

第二天,各部隊各級作戰單位按部就班進入各自的觀摩席,等待代表著步兵巔峰的特種部隊上場表演。很多人翹首以盼,懷著無比好奇的心情期待著,猜測著這支傳說中的王牌神兵是從天而降呢,還是卷地而來,他們即使不是三頭六臂吧,也肯定有異於常人之處,他們是特種兵啊!

他們失望了,當大會主席台的廣播響起:下麵由來自XXXX部隊的戰士演示單兵,班製軍事技能時,他們即沒看到直升機,也沒看到裝甲車,甚至連一個人都沒有看到。所有的人都疑惑起來,這XXXX該不會連土遁都會吧!展鋒和獵鷹交手兩次,合作一次,算是對獵鷹有了一定的了解。他靜下心來仔細打量各支部隊,果然,他看到在一些很不起眼的角落裏,三三兩兩的,軍裝有異,油彩濃重的戰士。

再仔細觀察,展鋒不由得心中歎服,這些戰士看是隨意地站在那裏,實際上每個人都扼守住了一個重要位置,有的是狙擊位,有的是觀察位。而且鬆散的站位卻有著看不見的默契,相信一旦有什麽變故發生,這些戰士立刻能形成一支強大的力量,戰無不勝!

他們什麽時候進來的,怎麽悄悄地進入到各自的位置,居然根本沒有人發現!也許有人看到自己的周圍多出了一些士兵,但是卻沒有意識到他們就是傳說中的國之利刃——特種兵!獵鷹就是要藏著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