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目睽睽之下,閻琛倒下得猝不及防。
酒杯落在厚重的地毯上,很快彌漫開一片深色的汙漬。
千鈞一發之際,裴鶴輕一步跨上前去,從背後接住閻琛的身體。
將近二百斤的重量壓下來,他悶哼一聲,雙臂肌肉繃起,好懸沒讓閻琛直接砸地上。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七手八腳地將導演抬到附近的椅子上,噓寒問暖:“閻導,沒事吧?”
“是不是喝得太急了?”
“老閻?你怎麽了?”倪康放下手裏的杯子,跌跌撞撞地要擠過來,被人一把按在另一張椅子上。
“倪製片,你也歇會兒吧!別再喝了!”
“我清醒著呢!”倪康滿不在乎地一揮手,不過也沒再起身,隻伸長了脖子喊,“老閻?老閻?”
裴鶴輕拿出一瓶礦泉水,給閻琛灌了幾口,好歹是讓他恢複了幾分神誌。
閻琛費力地抬手擺了擺,含糊道:“我沒事,喝太猛了,歇會兒就好。”
見他說話條理分明,眾人才鬆了口氣,虛驚一場,紛紛散開。
大廳裏又恢複了先前的熱鬧。
男一號端木冉殷勤地給他倆各盛了碗湯,勸道:“知道你們心裏高興,但酒也不是這麽個喝法,不如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倪康笑著接過碗,沒有拒絕他的好意。
等到殺青宴快結束時,裴鶴輕湊近衛璃,低聲問:“要不要出去透透氣?”
拍攝結束,一切解禁,大廳裏煙味和酒味摻雜,不僅吵鬧,味道也說不上好聞。
衛璃卻搖搖頭,拉住他的胳膊,也不讓他出去:“再等等。”
卻不說等什麽。
裴鶴輕挑了下眉,靠回椅背上,閑得無聊似的在桌子底下悄悄抓住她的手,放在掌心裏把玩。
突然,燈火通明的大廳一暗,七嘴八舌聊天的眾人下意識安靜下來。
大廳裏的LED屏突然亮起。
伴隨著賀一循唱的《浪跡》主題曲,一幕幕畫麵按照時間順序展現:從無到有搭建而成的拍攝場景、劇組眾人呆了大半個夏天的小院、扛著器材轉移場地的場工……
衛璃還看見了自己被他們整蠱慶生那天晚上的畫麵。
雖然隻是一閃而過,但她依然一眼看見當時站在自己附近笑吟吟的裴鶴輕。
那是一切開始的地方。
她感覺到手指被人攥緊,耳邊傳來低語:“等我們結婚那天,一定要給倪康包個媒人紅包。”
“瞎說什麽呢……”她抽回自己的手,掩飾似的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飲料。
幸好此刻大廳裏光線昏暗,無人看見她紅透的耳尖。
裴鶴輕不以為意,低低地笑了一會兒,繾綣又溫柔。
害得衛璃連大屏上接下來播放的畫麵都沒心思看了。
煽情的短片很快結束,大廳重新亮起,氣氛卻不如剛剛那麽愉快,離別的愁緒在眾人之間緩緩擴散。
不論前幾個月過得多麽辛苦,結束時總是有些莫名失落。
倪康適時地舉著酒杯起身,對在場眾人道:“廢話我也不說了,這幾個月大家辛苦,可以說困難一個接著一個,不過都被咱們解決了!希望大家相信我倪康,這個夏天的努力絕對不會白費,等拿了明年的金嶼獎,我們再聚!”
“好!”眾人端起酒杯。
……
殺青宴結束,回到民宿,不少人已經陸續結伴離開。
衛璃將箱子塞進後備箱,正好看見鍾苗苗拖著大包小包過來,掃了一眼道:“後備箱不夠大,你把箱子給我,包就放在後座上吧。”
鍾苗苗蹭到她身邊,小聲道:“要不我還是自己回去吧……”
“不用啊,塞得下。”衛璃以為她是擔心行李放不下。
“不是,”鍾苗苗瞄了一眼坐在副駕駛上的裴鶴輕,苦逼兮兮地小聲道,“沒想到裴老師也在,我不想當電燈泡。”
衛璃失笑:“想什麽呢你?趕緊進去,這就出發了。”
將想太多的鍾苗苗趕到後排,衛璃坐進駕駛座,順手摸了一把裴鶴輕懷裏的貓:“不把它放進貓包裏沒關係嗎?”
“沒事,它不會鬧的。”裴鶴輕有一搭沒一搭地摸著貓的脊背。
兒子動了動耳朵,團成雪白的一團,發出滿意的呼嚕聲。
車輛啟動,緩緩離開他們住了整個夏天的民宿。
沒過多久,他們路過劇組租的另一家民宿,看見門口站著一個拖著箱子的人影。
衛璃刹車,放下車窗笑道:“曉曉,要不要送你一程?”
周曉聞聲轉頭,揚眉道:“怎麽,你要送我回酒溪?”
酒溪太遠了,而且跟盛寧是完全不同的方向,衛璃一時卡殼,片刻道:“我可以送你去惠灣的車站。”
“嘁!”周曉衝她擺擺手,“你趕緊走吧,我跟人約好一起了。”
“那你路上小心!”衛璃笑道。
劇組的拍攝結束了,她卻沒問對方是打算回去繼續考會計,還是重新撿起化妝師的手藝繼續幹這一行。
她相信周曉內心已經有了決定。
九月份的天氣仍舊悶熱,與周曉道別完,衛璃正準備將車窗關上,卻聽見裴鶴輕道:“先開一會兒窗吧,吃完飯出來沒換衣服,總覺得一身味道。”
“有嗎?我覺得還好。”話是這麽說,衛璃還是打開了車窗,讓窗外的風進來,然後對後座上的鍾苗苗道,“苗苗,你翻一下我的包,我記得有瓶香水,拿給裴老師。”
“哦。”鍾苗苗放下手機,從後座上堆的大包小包裏尋找那瓶香水。
裴鶴輕本來想說不用,想起衛璃身上常年繚繞的那股橙花香氣,又咽下了拒絕的話。
後座上窸窸窣窣的聲音響了一陣,鍾苗苗遞過來一個精致的玻璃瓶:“裴老師,給。”
“謝謝。”裴鶴輕接過瓶子,先把玩了一下,沒急著噴,發現裏麵的香水隻剩下四分之一,“這是你平時用的那種?”
“嗯,我過來就帶著這一瓶,感覺比較適合夏天。”衛璃道。
“很好聞。”裴鶴輕摩挲著瓶子上的紋路,低聲道。
衛璃笑了:“你還沒噴,就知道好聞了?”
裴鶴輕側頭看著她,眼神意味深長,笑而不語。
後座的鍾苗苗默默從包裏掏出耳機塞上,假裝自己不存在。
不用管我,我隻是一坨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