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鶴輕提出的這三個地方有一個共同點:黑燈瞎火。
衛璃欲言又止。
“怎麽了?”他唇角帶笑。
“有沒有亮堂一點的選擇?”衛璃幽幽地道。
裴鶴輕與她對視數秒,笑著低頭,肩膀微顫:“我真的沒有別的打算。”
“聽說裏麵都有紅外攝像頭的。”衛璃提醒。
人在幹什麽看得清清楚楚。
裴鶴輕強行將笑意壓下去,正色道:“我知道了。”
頓了頓,他又補充一句:“或者你想逛一逛的話我也可以陪你。”
這家新開的廣場很大,不少奢侈品牌入駐,不少女孩子三五成群地逛著。
“不用了,懶得走路。”衛璃懶洋洋地道。
毫不掩飾自己的鹹魚本質。
“那就先去吃飯,慢慢想。”裴鶴輕牽著她進入一家餐廳。
剛剛從停車場上來的時候,衛璃就感覺到有人在盯著他倆看,還大多是年輕女生。
直到進入餐廳,被服務生引入半開放式的小隔間時,那年輕的男服務生趁著遞上菜單的間隙低聲問:“請問您是司雨蛟老師嗎?”
衛璃這才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什麽。
“對。”裴鶴輕衝他禮貌地點點頭。
服務生的眼神驟然亮起,按耐著激動道:“我是您的粉絲!您寫的書我每一本都看了!”
“謝謝喜歡。”裴鶴輕微笑。
服務生手足無措地抽出身上的紙筆:“我沒帶您的書……請問能給我簽個名嗎?”
“可以啊。”裴鶴輕好脾氣地接過紙筆,順便將菜單遞給衛璃,“你看看想吃什麽。”
服務生目測才二十歲左右,年輕又跳脫,在一旁小聲問:“這位是您的女朋友嗎?我雖然不怎麽看電視,不過這麽好看一定是明星吧?”
這小孩嘴怎麽這麽甜。
裴鶴輕唇角愈發上揚,笑著看了眼衛璃,將簽名遞給服務生:“不,她是編——”
“我不是明星,謝謝你的誇獎。”衛璃衝服務生笑了笑,將菜單遞回裴鶴輕手裏,溫聲道,“我點好了,你來。”
裴鶴輕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接過菜單,好像忘了剛剛沒說完的話。
等他也點完菜,服務生抱著菜單歡快地離開,小隔間裏頓時安靜下來,隻有餐廳的音樂悠然流淌。
此刻已經過了最熱鬧的飯點,餐廳裏人不算太多。不知是服務生是有意無意,將他們安排在一個兩邊都沒有客人的靜謐隔間。
裴鶴輕喝了口餐廳提供的檸檬水:“怎麽,不願意公開嗎?”
他的語氣如常,似乎並沒有因此生氣,隻是在單純表達一個疑問。
衛璃摩挲著玻璃杯上的花紋,垂眼半開玩笑似的道:“以我現在的名聲,要是被外人知道衛璃跟司雨蛟在一起了,恐怕又是一波腥風血雨。”
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原因。
裴鶴輕不易察覺地皺起眉頭:“我不在乎這個。”
衛璃抬眼,衝他笑笑,眼底暖意融融:“我知道,但是我在乎呀,更何況《浪跡》還沒有播出,我不希望它被沒必要的負麵輿論影響。”
好像心尖被人掐了一把,裴鶴輕吐出一口氣,閉了閉眼,麵上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好吧,那下次出門的時候,我會記得戴口罩。”
他不想再看見衛璃小心翼翼替他維護名聲的樣子。
飯後。
考慮到很久沒進電影院了,衛璃最後還是選擇了看電影。
挑了一部口碑比較好的,二人找到座位坐下,裴鶴輕將爆米花遞給她,隨口問:“編劇看電影會不會很難入戲?”
衛璃苦笑道:“有時候會,拉片後遺症吧,沒辦法的事。”
拉片是每個新人編劇的必修課,很多東西師父不會教也教不了,全靠自己反複咀嚼學習前人的作品,能從中“悟”到多少算多少。
久而久之,她看電影的時候也會不自覺地陷入思考,沒辦法像普通觀眾那樣全身心地投入劇情,跟著主角的情緒跌宕起伏。
裴鶴輕皺起眉,半真半假地道:“那豈不是等於加班?早知道還不如去玩密室逃脫。”
衛璃失笑:“沒事啊,我自己選的嘛,如果不好看我還可以睡一會兒。”
說話的功夫,頂上的燈熄滅,窸窸窣窣的人群安靜下來。
衛璃往身邊看去。
裴鶴輕正專注地盯著電影畫麵。
他的坐姿懶洋洋的,光影變幻,在他臉上打下柔和的光暈,眼底微亮,像含著星星。
這一瞬間,衛璃突然明白了為什麽經過這麽多年,一起看電影這個項目依然屬於約會熱門選項。
這種氛圍真的很——
“咚!”
“媽媽——”
衛璃的笑意凝固在唇角。
他們側前方坐著一對母子,孩子大約五歲左右,大概是到了忍耐的極限,不滿地蹬著前排的椅背,在座椅上扭動,一邊扭還一邊拉扯他媽的胳膊:“什麽時候結束呀——”
他媽不耐煩地甩開他的手:“別吵!這才剛開始,離結束還早著呢。”
小男孩不幹了,瘋狂踹動前方的椅背:“不好玩,我要出去!”
這是一部愛情片,在座大多是情侶,遇到這麽個砸場子的熊孩子,不少人都投來不善的目光。
是有多想不開,帶孩子來看這個?
大概是感覺到了其他人的視線,孩子他媽壓低聲音:“別吵了!再吵抽你啊!”
小男孩置若罔聞。
他媽言出必行,反手就給了兒子一巴掌。
正好此時電影播放到一個安靜的段落,清脆的巴掌聲響徹整個放映廳。
小男孩安靜一瞬,咧開嘴號啕大哭。
衛璃絕望地捂住額頭。
旁邊突然伸來一隻手,輕輕捂住她的耳朵。
衛璃一時間忘記動作,順著那隻手的力道往旁邊倒,直到感覺自己的臉頰貼住裴鶴輕的肩膀。
近在咫尺的低語穿透混亂的雜音,傳到她的耳朵裏:“我還在等你睡著自己靠過來,看來是不可能了。”
魔影貫耳的嚎啕聲,熊孩子他媽不耐煩的訓斥聲,電影裏的對白聲……通通遠去,隻剩下不知是誰的心跳聲,和臉頰上滾燙的熱度。
片刻,衛璃放鬆脖頸,找了個更加舒服的姿勢,緩緩閉上眼睛。
裴鶴輕垂眼,從他的角度看不清衛璃的臉,隻能感覺到橙花的香氣將自己籠罩。
像一個甜美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