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太子之心(一更)

墨媽媽隻覺得心裏澀澀的。//

雖未嫁人,可自己也是女人,也年輕過。

明白老太君說的是道理,可知道歸知道,眼下聽著老太君說得這般明白透徹,心裏難免還是會有些發涼。

輕輕歎了口氣,墨媽媽隻能頷首,又猶豫,‘那,六小姐會願意麽?四老爺和四夫人……‘

雖接觸不多,但墨媽媽對這個六小姐卻有些說不出的感覺。總覺得這六小姐讓人看不穿,摸不透,甚至莫名的讓人生出些類似忌憚一般的敬畏感。

墨媽媽心道,這個六小姐,至少,也是個綿裏藏針的性子。

不過這針究竟藏得有多深、多利,那就很難說了。

老太君想替六小姐安排人,這六小姐會願意麽?

四老爺可是隻四夫人一個啊!

墨媽媽有些疑慮地望著老太君。

可老太君卻笑了,‘墨染啊,你看人還是欠功夫啊!‘稍稍一頓,眼睛微微眯著,輕輕頷首道,‘這六丫頭可不是老四那兩口子的性子,這丫頭性子淡著呢!‘

說著,輕輕咳了咳。

墨媽媽趕緊將腳邊的暖爐挪開了些,又去端了些水來灑在周邊。

弄完之後回來,有些擔憂望著老太君,‘奴婢去取些梨膏來吧。‘

老太君笑了笑,擺手道,‘無妨,人年紀大了,物件兒也就鏽了。我自個兒的身子自個兒明白,不打緊的。‘

見老太君這般說,墨媽媽也不再提,隻將老太君身後的墊子重新擺弄齊整,好讓老太君躺得舒適。

又捧過一旁的茶,伺候老太君飲了一口。

墨媽媽思量著,卻還是有些不明白,‘老太君,您是說六小姐會接著?‘

老太君輕輕頷首。神情中一抹篤定的笑意,‘這個丫頭打小便不同--你想想,原先太子到咱們府上,這可是金玉一般的人兒啊!哪個丫頭的眼睛不跟著轉?便是那三丫頭。也是跟著跑了幾年的。後來見太子性子冷,這才轉了心思。可這六丫頭,你幾時見過她正眼瞧過太子一眼?‘

墨媽媽想了想,‘那時候六小姐年歲還小,又受過太子殿下那豹貓的驚嚇,遠著太子也是有情理的啊。‘

‘那時候不懂,難道如今還不懂麽?‘老太君搖首一笑。*這秋池一去數十日,回來後又未親近她,換做平常女子,心裏還能沒個疙瘩?還能像她這樣神清氣爽,麵色好,氣色潤的?這六丫頭是早將這些看明白了。她啊,求的,不是那些求不到的東西。想明白也好啊。省得自己為難自己。秋池也是個知禮數的,這正妻但凡賢惠持家,他也斷不會不給臉麵。隻要六丫頭肚子能爭氣些。待有個嫡子撐門戶了,那這北將軍府主母的位置也就沒人能動彈她的了。如今,太子殿下那性子,日後承了大統,這一朝天子一朝臣——秋池定然是頭一份的……”

老太君意味深長的看著墨媽媽,墨媽媽若有所思“那咱們家內有五小姐這個皇後,外麵又有六小姐這個北將軍府的主母……”

頓時明白。

隻要五小姐和六小姐能坐穩這兩個位置,即便不能得到丈夫的寵愛,但隻要能坐穩。日後有了子嗣,那日後的太子和少將軍都不會不顧念納蘭侯府這個外家——其他三大侯府又如何能比得?

老太君看的是長遠啊!

墨媽媽遂將欽佩信服的目光看向老太君。

這時老太君卻幽幽歎了口氣“人力終有盡時,此刻說這些,還為時過早。”

墨媽媽笑道“老太君就放心吧。眼下六小姐也嫁了,再過十來日,五小姐也該入宮了——兩位小姐有您這個老祖宗在後提點著,還怕不成麽?”

老太君垂了垂眼瞼“六丫頭這邊,我倒還無甚擔心的——我隻擔心這五丫頭……太子殿下可不比秋池。這幾年下來,太子殿下性子轉了不少,可這心思卻是愈發難琢磨了。”頓住,輕輕闔了眼“這幾月,宮裏宮外,看得著的、看不著的——到處都是事兒啊……”

窗外的天陰陰的,屋中光線也是一片暗沉。

墨媽媽站了片刻,見老太君沒了再說話的興致,便伸手拉了錦被替老太君搭好,輕輕地退了出去。

無論願否,時光總把人拋。

隨著大婚一日日的臨近,司馬陵的心緒日見煩躁。

他也不知自己是因為常妃餘黨一案遲遲未有進展而煩躁,還是因為別的。

明明一切都已經在心裏謀劃好了,可是看著日子一天天的逼近,心裏總不時有種不確定的失落,讓他心煩意亂。

可是,他現在卻沒有別的選擇。

即便他現在是萬千寵愛在一身的太子,但有些事情卻由不得他做主。

他隻能等。

可這等的滋味,也實在太過難受。

原先秋池未歸,似乎還未有那麽難耐。可如今,雖然明知秋池這幾日都在忙於公務,但他心裏還是有些說不出的嫉妒和不安。

而他眼下卻是動彈不得。

沒有親政,沒有權力,他就不能將那個他心心念念的人兒納入羽翼。

在現在這種風口浪尖的情勢下,他無力將她接入宮中,也不敢將她接入宮中。

她的再嫁之身,她的元國血統,任何一點為人所知,以他現在的能力,都沒有辦法再保護她。

所以,縱然思之欲狂,也隻能忍耐。

每思及這些他不得不承認和接受的現實,他心裏便會生出些煩悶。

很想問那個女子,為何嫁得那麽快?為何不多等我一等?

若她還身在納蘭侯府,那一切便要容易得多。

靜靜地站在案前,心中思緒起伏萬千。

書案前正正對著的便是那副鷹圖——自己的題詩同她畫的鷹相映成輝,看起來是那麽的相配。

天地蒼茫,蒼鷹睥睨,翱於天際,似欲躍紙而出——分明自己未提詩之前,她便已經道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思,胸中之誌……

還有更相配的麽?

這天下間,也沒有比她更明白自己,更適合自己的了!

正乍喜乍愁間,書房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腳步聲在門前頓住,王栓恭謹的聲音傳來“殿下,秋將軍和納蘭少爺求見。”

回過神來,微微抬首沉聲“讓他們進來。”

少頃,二人便前後進入。

秋池麵色沉靜,他身後的納蘭笙卻有些沉不住氣的愁眉。

目光在二人麵上輕輕一掃,便知進展並不順利,司馬陵淡淡挑眉一笑,望著納蘭笙“沒線索?”

王栓設了茶座後退下。

納蘭笙鎖眉歎氣的坐下“施統領怕老婆,卻跟小姨子有勾搭。韋統領的弟弟好賭,有個女兒嫁出去生不出孩子被夫家休了,兩家打了一架現在成了仇。嚴統領在外頭養了個外室,生了個私生子已經六歲了,嚴夫人還不知情。於統領是孤兒,隻有個從小一起長大的義兄在外跑單幫,本錢是於統領瞞著於夫人偷偷給的。五人中隻曹統領未查到什麽,同明麵上看到的一樣,現在的夫人是繼室,原配八年前亡故了,如今夫妻感情甚篤,親友關係也正常。”頓住,搖了搖首“就這些了,沒一個同宮中有聯係的。”

說完自己查到的情況,納蘭笙很是懊惱。

司馬陵垂眸頷首,將目光看向秋池“你那邊情形如何?”

秋池沉聲道“七月前常妃派出的那殺手乃是四年前的二月份從宮中離職的,隸屬二隊嚴統領的手下。當時是因當班時間醉酒,被曹統領發現嗬斥了,他頂撞了幾句,鬧得不好看。後來,嚴統領得知便將他去職了。此人沒有家眷,隻獨身一人,平日也無惡習,和同僚關係也屬平常。臣查過,他自宮~~-~~中離職後便沒有人再見過他。臣也查了這十年來宮中離職的禁衛,包括此人在內,共有三人下落不明。三人分屬不同統領,都是獨身一身,外郡人氏。”

司馬陵讚許地點了點頭,看著二人笑了笑“你們接手也不過幾日,能查到如此已是不錯。”頓了頓,眸色沉了兩分“她籌謀至今至少也有近十載,隱忍非同一般。她想謀的是這個位置,故而隱秘是第一的。進宮前,她不過是無母的庶女,並無多少勢力。後來這些,想必都是進宮後經營的。如今慶華宮的幾個黨羽親信均已伏誅,剩下的,除了這禁衛軍中的,其他也不足為慮。你們也不過太過急慮,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早遲罷了!”

納蘭笙緩緩地點了點頭,忽而蹙眉“可眼下這五個統領除了施統領外,其餘四人皆告假避嫌……”

自那夜後,四個副統領紛紛托詞告假,如今職務都由副職兼著,這也不是長久之計啊。

司馬陵思量了片刻,少頃,抬眸懶懶一笑“先召兩個回來——再好生看看動靜!”又垂眸想了想“把韋統領和於統領先召回來吧。”

納蘭笙看著司馬陵眼中的精光,麵上若有所悟,驀地眸光閃亮〖興〗奮“殿下這是想——投石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