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 ‘金馬影後\’(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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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思鮮少穿這樣暖色的衣物,但無疑,這樣的顏色使她看起來比平素多了幾分嬌美。

今日這樣的場合,她必須妝扮些許。

她麵目沉靜地緩步從群臣眼前走過,耳垂上的水滴耳墜和頭上步搖上垂下的金絲隨著她不急不緩的步履,輕輕搖曳。

到了殿前十步遠,禦階前的紅衣宮人方想張口,她便恰好停下了腳步。

輕盈落跪,動作極優雅,跪倒之後,她將木匣置於身側,伏地拜倒,“民女納蘭氏覲見陛下。”

輕柔而緩的語聲在寂靜的大殿中響起,未有絲毫顫意。

眾人隻覺清喉婉轉,動聽之極。

“納蘭氏——”榮安道了三字,看著眼前拜倒在地的女子,神情中一抹興味。看一片刻後,眸光轉開,先是在垂眸端坐的榮烈身上一落,又回到明思身上,在明思身畔的匣子上一停,轉回看著明思,“納蘭氏是吧?抬起頭來——”

明思緩緩直身,麵上神情卻有些奇異,她抬首看了元帝一眼,就將目光轉向榮烈。

麵上神情卻是三分淒然,三分傷痛,一雙秋水雙眸更是情致殷切,如泣如訴。

可隻看了極短一眼,她便收回了目光,垂眸沉靜不語。

這一眼雖短,可此刻明思一舉一動皆受注目,周遭群臣哪裏還能漏掉。

尤其是方才那刻,明思臉上那傷心楚楚的神情——於是,群臣麵上也都露出了些許驚奇,而驚奇之後,便是無數揣測。

榮烈自然也收到了明思的這一眼,甚至,兩人的目光。還對視了一瞬。

在那一瞬間,他先是一怔,還來不及反應,明思卻已收回了目光。

榮烈再看一眼明思,眼底異色連閃,很快地,他也平靜地垂了眸,端坐沉靜。

榮安將兩人神情盡皆收入眼底,心下也有幾多猜測,暗忖片刻。他瞟了一眼一側托盤上的玉佩,沉聲笑問,“納蘭氏。這塊玉佩你是從何得來?”

隻見明思身子一顫,神情頓時楚楚,咬了咬唇,抬眸起來,語聲微微淒然。“陛下,請容民女同睿親王說幾句話,好麽?”

榮安微微一怔,旋即一笑,“準!”

明思麵上露出一抹感激笑意,卻是顫顫柔弱。惹人心憐。一笑後,她輕輕地閉了閉眼,須臾睜開。麵上神態已是不同。

楚楚動人的小臉上,神情似傷心無言,又似決絕淒然。

吸了一口氣後,她才微微側身,望向前方的榮烈。一雙黑亮的眸中水光盈盈,似有淚欲落未落。

那秋水般的眸光在觸及榮烈那一刹。又輕輕一顫,垂下,語聲頓時淒楚,泫然若泣,“烈郎,對不起,是我騙了你。我並非逃難的商家小姐。我也不叫四兒,我乃是納蘭府的六小姐納蘭氏明思。我……我……”

說到此處便頓住,似極難受。

唇幾顫,兩滴珠淚順著粉頰落下,纖細的身形微微顫栗,忽地吸氣,“總之,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烈郎,你就當從未識得過我吧!”

用力說了這一句後,無視眾人的驚異,明思猛地轉身,望向龍椅之上的元帝,“回陛下,這塊玉佩乃是民女在大雪山時,睿親王贈與民女的信物。”

榮安“哦”了一聲,看向榮烈,隻見榮烈神色淡淡,那琥珀雙眸之中的眸光卻是定定落在明思身上。

榮安心下生奇,看向明思,“究竟如何緣由,你好生道來。”

明思咬了咬唇,一頓之後,又深深地吸了口氣,“回陛下,民女因同夫君和離,故而離開大京。而後,民女定居在了大雪山中。一月前,民女同睿親王不意相遇。當時,睿親王受了些傷。後來,睿親王便在舍下養傷……”停住片刻,語聲低了些許,“我們二人情愫漸深——臨走之時,睿親王將這飛雲神獸玉佩交於我,讓我來大京尋他。”

說完,明思垂眸不語。

“讓你來尋他?”榮安笑了笑,眸光頗趣味,“你為何未同他一道走?”

明思搖了搖首,有些苦笑悲憐,“民女對睿親王隱瞞了自個兒身份,民女……如何敢?當時,民女也心中不決,故而才推脫有事,暫不能同行。”

榮安看了一眼神色未變的榮烈,挑了挑眉,“那如今,你怎又來了?”

“自睿親王走後,民女日夜輾轉,皆不能忘。”明思抹了抹臉上的淚痕,抬眸望著榮安,眸中一抹堅決之色,“事到如今,民女也不敢欺瞞陛下。民女幼時為藥性所衝,膚色怪異,容貌同如今差別極大。後來,民女幾番欲斷念想,卻還是不能。便下了橫心,想著京中無人識得民女之容貌,那民女就舍棄前身,便做一商戶孤女,用此身份同烈郎——”一頓,改口,“同睿親王相依相守。定下決心之後,民女便下了山。可是,卻不曾想……”

語聲又顫了起來,眼中的淚再度滾滾而落。

眾人一怔,看著眼前女子那般傷情哀憐的模樣,心中也不由有些憐憫之意。

因民風傳統所致,故而胡人對女子較之漢人要寬泛許多。對於明思所說的再嫁之身,也未有過多在意。當然,此刻眾人還未知,明思言中所提及的和離夫君便是北府將軍秋池。

聽得明思最後那句轉折之詞,榮安的眼底卻閃過了一絲若有所悟,眸光閃了閃,“說下去——”

明思倏地盈盈拜倒在地,“民女入京之後,才得知家中祖父兄長,還有家父——盡皆深陷囚籠!民女雖不舍烈郎之深情,但血脈之情卻同樣不能割舍。民女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父兄受難,而安然享受一己之私。想著睿親王同民女說過,持此玉佩可上朝麵聖,民女便鬥膽進宮覲見陛下,為父兄陳情!”

榮安未有言語,眸色微微變幻片刻。沉聲道,“抬首說話。”

明思抬首起來,麵上淚痕蜿蜒,語聲卻低柔清晰,“民女也知此舉一行,便情緣不複。可父母生養之恩,兄弟手足之情,民女若棄,便是那不孝不義的之人。縱是兩情繾綣,也將終生無安。故而。今日覲見陛下,是為父兄陳情,請求陛下寬宏恩準。赦其不敬之罪!”

明思的話聲一出,殿中嘈雜聲便起。

納蘭府那兩祖孫之事,是盡人皆知,但明思所提到的還有一個家父,不少人卻是不知。故而明思一說完。群臣臉上先是神色一變,便左右低聲詢問開來。

一問清楚,那神色便更是不好看了。

這個女子,竟然要陛下赦免納蘭府祖孫三人!

兩個是當街辱罵陛下的,一個還是率眾頑抗的領頭人物!

簡直是異想天開!

此際,金碧輝煌的偌大金鑾殿中。神色還維持如常的,隻有寥寥數人。

榮烈自然是一個。自明思出現後,他隻在初初對視那一霎。微有怔然失神。之後,神情卻是一直平靜無波,看不出半分情緒。

再有,便是禦階高台盤龍金座上的元帝榮安了。

隻見他眸色淡淡地在殿中一掃,頓時嘈雜聲便低了下去。緊接著,又是寂靜無聲。呼吸可聞。

榮安眼底閃過一絲滿意之色,唇角笑意些許,看著明思,眸中現出一絲思量考究之色,似在端詳打量。

明思雖是跪著,但那脊背卻是挺得筆直,眼簾半垂,臉上還微有淚痕,但此刻的神情卻極是沉靜。似乎,對周遭的不滿和敵視的目光皆是無覺。

榮安定定看了半晌,緩聲開口,“你可明白你所求之事究竟為何麽?你難道不知他們三人所犯何罪?”

明思抬眸看向榮安,隻見此時那一雙清眸卻是如寶石一般,隻覺那眸色清透澄淨之極。那眸間,那臉上,皆看不出絲毫畏懼怯懦之色。

榮安的視線一觸及到明思此刻的目光,也不由微愣,有些生奇——這女子眼下這模樣神情,還真是同方才判若兩人。

“民女明白。”明思沒有一一做答,隻輕輕道了四字,一頓後,眸光忽地驚亮起,定定望著榮安,沉聲道,“民女此番入宮,卻是備了一禮。民女願以此禮,換取陛下對民女父兄的寬赦。”

眾臣皆麵露異色,一怔後,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明思身側的那個紅漆木匣。

榮安也看了一眼,驀地一笑,抬了抬手,抬眉道,“何禮這般貴重?你這女子倒是膽大——你就肯定朕會答應你?”

明思微微一笑,“民女相信。”稍停,又從容提聲,“因為,民女相信陛下會是一位有道明君!”

這下殿中眾人是真有些詫異驚然了。

這女子這話卻是真真大膽!

這話聽著是好話,可那言下之意卻是,若陛下不答應……那就不是有道明君?

隻見在明思說完後,無數比先前更加好奇數倍的目光再度匯集到那紅漆木匣之上,看了一眼後,又齊齊投向龍椅之上的榮安。

隻見榮安眼色沉色一閃,微微眯了眯眼,倏地一笑,掀起唇角,“說你膽大,你倒是愈發大膽……好,朕倒要看看,你獻上的是何種寶貝!來人,呈上來!”

最後一句,語聲提高,神情間威儀盡現。

明思卻毫無懼意,見那紅衣宮人領命走來,到了跟前,她才不疾不徐地將那匣子打開。隻見上麵淺淺的一層,卻是隻放了一張卷起的紙質卷軸。

寬度正好同匣子的長度相等,約莫一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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